白灿阳对他的排斥和抵触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是眉眼弯弯的笑了笑，很自觉的坐在了一旁休息的沙发上。
他没有自己休息的地方，也不想出去给人惹麻烦，因此哪怕知道齐霄讨厌自己，也只能留在这里，等齐霄的吩咐。
直到中午十二点，白灿阳都没有再和任何人说过话。
办公室一直有人进进出出，所有人都好奇总裁办公室里怎么会多出一个人来，还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只是齐霄的脾气大家都了解，因此也没有人敢多嘴问一句。
齐霄的办公桌正对着沙发，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白灿阳，一上午，好几个小时，白灿阳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微微低着脑袋，像一座雕塑一样，很少有动作。
齐霄微微皱了皱眉，印象里，白灿阳并不是安静的性格，他好动，活泼，在椅子上十分钟就坐不住了，一定要抓些东西在手里玩儿。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看到白灿阳这样，心里就越是一股难以言说的恼火。
这种陌生的情绪像春日生长的新芽，无法抑制，疯狂又热烈，让齐霄有些透不过气。
手一收紧，钢笔在白纸上重重的划出一道墨痕，看着被弄脏的合同，齐霄的眉头蹙紧了。
他深吸了口气，赶走脑子里杂乱的一切。
他不该在白灿阳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变成什么样子，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齐霄放下了笔，把合同丢到了一边，“啪”的一声响，白灿阳肩膀颤了下，立刻扭头看了过来。
齐霄忍着心里的那股火，咬牙：“出去！别他妈再这里碍我的眼。”
白灿阳轻轻抿住了嘴唇，眼尾泛起几分红来。
他又没打扰到他……
算了，谁让自己讨人厌呢。
白灿阳立刻站了起来，对齐霄鞠了一躬，紧接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刚关上门，常助理就满脸抱歉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颗大白兔奶糖，“灿阳，灿阳，这个给你。”
白灿阳：“给我的？”
“嗯！”常助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小心翼翼指了指办公室，然后把白灿阳拽到了一边，“刚刚……对不起啊，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每个人都有点过去嘛，只是老板在，我也没办法……”
白灿阳慢慢的从他的掌心里，把那颗糖拿了过来，眉眼弯弯的笑了笑：“嗯，我知道的。”
常助理看着他甜甜的笑，真想上手捏一捏他的脸，“我不觉得做过那种事情有什么丢人的，又没偷又没抢，比那些偷鸡摸狗的人强多了。而且，你要不是真有难处，肯定不会走哪条路的。”
常助理笑：“齐总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告诉你一个秘密，他那个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他要真的讨厌你，嫌弃你，又怎么会聘请你当他的司机。我觉得你特别好，真的。”
白灿阳露出一丝窘迫的神态，摇了摇头：“没有，他是真的讨厌我。”
“什么？”
白灿阳把奶糖塞进了口袋里，苦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以前做过挺多混账事儿的，也得罪过齐霄，他在我家住过几年，雇我当司机，只是还人情罢了。”
常助理还要讲话，忽然就见远处，两个男人说说笑笑的走了过来。
“灿阳，你等我下，待会儿一起去吃饭啊，宋少和贺少来了，我先去招待一下。”常助理说完，就匆匆的朝那两个男人走了过去。
白灿阳回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下意识的转过了身，低下了脑袋。
是贺辞和宋记秋。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们……
白灿阳的呼吸骤然收紧，心脏也加速狂跳，手心不由的开始往外渗出汗水。
齐霄大一那一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不管他怎么给齐霄打电话，哭着闹着求他，齐霄依旧是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他实在忍受不了，便跑去了大学找齐霄。
他亲眼看到齐霄和两个男人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打篮球。
白灿阳在那一刻从突然明白，原来齐霄也不总是板着脸的，也不是在自己抱着篮球去找他的时候，冷冷的对他说“我不会打篮球”。
齐霄会笑，会打篮球，会和别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
白灿阳那一刻的嫉妒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他失去了一切理智，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要那两个人付出代价。
他找人编造了一些恶心的谣言，找人散布了出去，还把他们的手机号发到了招鸭的群里……
后来，事情果然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他们不堪流言的骚扰，一个退了学，一个得了抑郁症，也很快离开了校园。
那两个人，就是贺辞和宋记秋。
离开白家后，贺辞很快就找上了自己，白灿阳知道他要报复自己，所以他没有反抗，任由贺辞把自己带去了酒店。
他做好了被折磨一晚上的准备，可贺辞大概是嫌他恶心，最终没有碰他，甚至都没有太难为他。
他跪了一跪，当年的事似乎就过去了。
贺辞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白灿阳觉得无法喘息。
他随意毁了两个大学生的未来，甚至还逼死过一个叫陆清允的男人。
他怎么那么坏。
陆清允死前曾经诅咒过他，说他迟早会有报应。
现在，报应不就来了吗？
白灿阳心里划过一抹冷笑，他不想和贺辞宋记秋在这种地方起冲突，正要转身离开，谁知道，宋记秋却已经眼尖的看到了他。
“白灿阳？”
白灿阳的脚步不由的一顿，他慢慢的转了回来，刚要对宋记秋鞠躬，宋记秋的眼神便是猛然一红，上前两步，扬手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白灿阳的脸上。
白灿阳身材瘦小，宋记秋人高马大，比他高了足足十来公分，这一巴掌抽的白灿阳立刻摔在了地上，整个右耳“嗡嗡”鸣声一片，整张右脸先是短暂的麻木，继而密密麻麻，火烧火燎的疼痛席卷而来。
他的眼前阵阵犯黑，口腔里也是浓浓的腥甜的血腥味。白灿阳用力的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常助理吓坏了，宋记秋是他们齐总最好的哥们，他只是个助理，根本不敢上前帮白灿阳。
他也不知道白灿阳和宋记秋之间发生过什么，以至于素来好脾气的宋记秋上来就给了白灿阳一巴掌。
白灿阳还在挣扎着站起来，宋记秋又是上前两步，抬脚狠狠的踹向白灿阳的肚子。
白灿阳惨叫了声，捂住腹部，蜷缩成一团，这下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宋记秋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还要上前打人。
贺辞赶紧拽住了他，“阿秋！你做什么！？你要打死他吗？！”
宋记秋眼神血红，咬牙切齿，“打死他又怎样？我们当年被他害的有多惨你都忘记了？！”
“我，我没有忘。”贺辞看了眼白灿阳，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你现在折腾他，也没有用了，有什么意义呢，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宋记秋一把甩开了贺辞的手，脸色苍白：“你说的倒轻巧，你忘得掉我可忘不掉！”
“当年他找人编那些恶心的谣言，发的到处都是，还把我的电话号码，我爸妈的电话号码当成鸭子的小广告贴在路上，三更半夜还有招嫖的电话打过来！”
“我妈身体本来就不好，根本受不了这种刺激……三个月后就去世了！”
宋记秋怒吼：“你还拦着我？这种败类不该死吗？！”
贺辞叹了口气，“阿秋，你冷静点……”
宋记秋恶狠狠的看着地上的白灿阳：“我没有去找他算账，已经是够仁慈的了，他还敢主动送上门来……你还想缠着齐霄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贺辞拽住了他的胳膊，“好了好了，我们不是来找齐霄的吗，走吧走吧，别管他了。”
他拽住火冒三丈的宋记秋往办公室走。
等两个人进了办公室，常助理这才赶紧跑到白灿阳的身边，蹲了下来。
白灿阳浑身都在发抖，常助理一时间压根不敢去碰他。
宋记秋那一脚实在是太用力了，他不知道白灿阳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白灿阳？你觉得怎么样？要我叫救护车吗？”
白灿阳的声音像是蚊子一样轻：“……不用……不用……”
他一手撑着地，艰难又缓慢的坐了起来。
常助理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白灿阳的右脸已经肿了，鼻腔缓缓的往下滴着殷红的血珠，落在他苍白的唇上，白灿阳用手背用力的蹭了一下，立刻在脸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半干的血痕。
他红着眼睛对常助理笑了笑：“你看，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吧。”
常助理心里有些发酸，就算以前做过错事，也不能这么打啊。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你哪里疼……要我帮你找个医生看看吗？”
他把白灿阳扶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短短的几步路，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似乎拧在一起，疼的白灿阳后背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他慢吞吞的摇了摇头，嗫嚅：“不疼……不疼……”
他把口袋里的糖掏了出来，哆嗦着拧开了糖纸，塞进了嘴里：“我妈妈说的，吃颗糖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