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江白砚一剑挥下,引来十几名住客惶然侧目。

施黛耳尖的热意还没压平,一片混乱里,听见几近破音的男声。

“公子公子救命”

紧随其后,是更多慌不择路的尖叫。

“救救我们吧”

“钱我给你钱,你护在我身边开个价,想要多少”

“妖怪又进来了”

与韩纵的冷峻截然相反,江白砚一身白衣,鹤骨松姿,笑意轻轻浅浅,瞧上去极好接近。

行商打扮的中年男人拽住他袖口,双腿打颤“你说个数,只要价钱不过分,我都给你”

气味和体温陡然靠近。

对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无功无过,江白砚却觉厌烦至极。

梅花香气倏忽远去,被这股陌生的气流裹挟其中,如同浸入脏污窒息的泥,令他几欲窒息。

嘈杂声响里,江白砚循声侧目。

桃花眼漆黑含光,纯然无害的轻笑褪尽,淬出森然色调,像把见过血的刀。

行商右手猛颤,松开他袖口,后退两步。

这个对视发生在短短刹那间,恰好位于施黛的视觉死角。

等江白砚回头,又成了漫不经心的情态。

施黛还惦记着他的伤“你真没事要不要回房看看”

她总觉得他很脆弱,这让江白砚感到新奇又好笑。

一道小伤而已,哪里值得牵肠挂肚也只有施黛,会时时刻刻把这件小事记在心上。duqi.org 南瓜小说网

思及此,心脏跳动的力道更重一分。

“不碍事。”

右掌覆上左肩,江白砚随意碰了碰,隔着衣料,没触到血液的湿濡“我用右手握剑。”

施黛简直拿他没办法“你右手也有伤。”

还全是由他自己造出来的。

“再来几个人”

破损的窗边,老板娘扬声“我们快抵不住了。”

一扇雕花木窗被邪祟破开,灌进瑟瑟冷风。

老板娘正和三名住客把长桌堵在豁口的位置,抵挡企图趁虚而入的妖邪。

客栈其余地方有阵法加护,这个窗口是唯一的漏洞。邪祟们争先恐后不停冲撞,如汹涌浪潮,打得人无力招架。

仅靠四个人,没办法抗衡太久。

“再坚持一会儿。”

虞知画额头满是冷汗,双手牵引细长白线,勾连交错“我尽快修好驱邪阵。”

邪修用了招邪术,与客栈里原有的阵法相冲。

驱邪阵法摇摇欲坠,倘若它碎裂崩溃,邪祟再无禁锢,能冲进来杀了所有人。

虞知画脸色惨白,手上动作没停,不敢分神。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阵法被设下多年,道行有限,并不强势,哪能敌得过几十只邪祟的凶猛撞击。

不消多时,客栈东南角爆开轰然一响

竟是妖物从另一扇窗户探进半个身子,险些咬上一人头颅

这只恶妖身如猛虎,利爪将窗棂撕作齑粉。

看它脸颊,是张五官扭曲、狰狞可怖的人面,双眼浑圆,青筋暴起,像个浓眉阔鼻的壮汉。

人面虎身,诡异非常。施黛眼风扫去,心下一跳。

没记错的话,这种妖怪名为“马腹”,性喜食人。

马腹喉中发出婴儿哭泣的叫声,目眦欲裂,朝距离最近的姑娘猛扑去。

姑娘吓得泪流满面,不等妖物近身,一道剑光飞掠跟前。

韩纵手持双剑,光影交叠,映亮青年黑沉的眼。

他出手少有技巧,进攻全凭本能,纵身一跃,剑锋刺向马腹咽喉。

“言兄。”

韩纵哑声“另一边,劳烦你照看。”

几个瑟瑟发抖的年轻男女抄起一张木桌,紧紧盖住被马腹闯开的豁口。

窗外黑影突进,震得整张木板猛地一颤。

万幸,木桌贴上窗沿,成了君来客栈中驱邪阵法的一部分,受灵气庇护,不至于被邪祟轻易毁坏。

“该死。”

拼命按稳木桌,左侧的青年低骂一声“这种情况,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今晚不会全得交代在这儿吧”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身旁的灰衣妇人骂骂咧咧,手里紧握一把从厨房拿来的菜刀“死就死,死之前,我非得杀几只畜牲。”

带着玉扳指的行商愁眉苦脸“哎哟哎哟都说了,别讲那个字,不吉利。”

现场堪称混乱,好在人们怕归怕,出于求生本能,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轮流去堵窗口。

一群人体力不支,就换下一群人来,交替分工合作,勉强稳住局面。

施黛知道这次邪潮不会出大事,听着窗外撕心裂肺的嘶吼,按捺紧张的情绪,观察四周。

别怕别怕,她悄悄安慰自己,就当在看恐怖电影。

通过眼前的景象还原当晚,第三波邪潮来袭时,几乎所有住客都在一楼大堂。

除了身受重伤的卫霄,和行踪不定的锦娘。

锦娘去哪儿了

第二波邪潮结束后,她没待在更安全的大堂,而是回了自己房间。

等第三波邪潮退去、镇厄司赶到,去她房间,已空空如也。

期间发生过什么她发现镇厄司的到来,匆匆趁乱逃走了

这样捋顺逻辑,还算顺理成章。

平心而论,回想在画境里见过的几名嫌疑人,让人觉得最像凶手的,就是锦娘。

韩纵面冷心热,虞知画温柔坚毅,卫霄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对未婚妻、对妹妹都很不错。

锦娘性情古怪,阴郁沉闷,形迹可疑。

施黛眼珠一转。

最关键的是,锦娘是个实打实的邪修。

第三波邪潮比前两次持

续更久,邪祟的进攻力度也更大。

虞知画修补阵法用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当金光久违地笼罩君来客栈,所有人俱是长出一口气。

“结束了”

邪潮消退,一个妇人满头大汗坐倒在地这真是dashdash”

又一次死里逃生,她想不出形容词,干脆紧闭双眼,靠在墙头大口喘气。

客栈里一片狼藉。

共有四扇窗户被冲破,人群随之分成四处。

人力不比妖力,好几只妖邪曾冲开桌板,直入大堂。

韩纵与江白砚分守两边,将不速之客全盘斩杀,放眼望去,满地血水和妖尸,叫人头皮发麻。

“待会儿再来一回。”

老板娘双眼无神,大字型瘫倒在地“我真不行了。”

“虞姑娘。”

一个青年苦巴巴问“这一次,阵法能支撑多久”

虞知画无力坐在墙角“不清楚。”

“长安城里多的是人,外面那群家伙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

一人给虞知画倒上热茶“明明被赶出去三次了。”

虞知画道了声谢,接过轻抿一口。

他们对邪术一无所知,当然无从知晓,客栈外的妖魔是受邪修所控。

施黛坐在江白砚身边,给他也递去一杯温水,安静倾听。

江白砚一瞬怔忪,乖乖饮下。

“那群畜牲。”

手持菜刀的女人咬牙切齿“我若死了,就算不入轮回,变成孤魂野鬼,也要回来报仇。去他的妖魔鬼怪”

她身旁的灰衣青年苦中作乐,半开玩笑“我们如果一起死在这里,会不会盘旋不去,变成这儿新的厉鬼”

虞知画看他一眼,很轻地笑笑“不会。”

她疲惫不堪,一张瓜子脸血色褪尽,脸颊沾染灰蒙蒙的尘。

即便如此,美人依旧是美人,浅浅笑开,轻而易举摄人心魂。

“想变成厉鬼逗留于人世,并不容易。”

虞知画声调柔软“寻常人死去,魂魄被黑白无常收入地府,再饮下孟婆汤转世投胎世人所见的鬼魂,都是阴差阳错避开无常索魂的亡灵。”

阴曹地府不是吃白饭的地方。

假若每一个逝去之人的魂魄都在阳间游荡,人世铁定乱成一锅粥。

“的确如此。”

老板娘轻叹口气“几年前,我想见一见死去的爷爷,去镇厄司找人招魂,结果那人告诉我,地府的魂,召不上来。”

行商瘫软无力抹了把汗,摸摸圆滚滚的肚子“生死有命,阴阳相隔嘛。谁能逆天而行”

“话说回来。”

施黛细细地听,戳一戳江白砚衣摆“像画中仙这种精怪,可以投胎转世吗”

画中仙不似普通的人或妖,拥有与生俱来的魂魄。

这类妖物生于书墨之间,说白了,其实是一股由天地凝成的“

气”。

人和妖有生老病死,画中仙却从诞生起便固定了形貌,不会老去。

虞知画看上去二十不到的年纪,真实年龄,恐怕是二十岁的好几倍。

被她轻戳袖摆,江白砚呼吸微滞。

“不可。”

他思忖道“画中仙没有神魂,来于天地,散于天地,一旦受致命伤,再无来世可言。”

施黛点头,望向虞知画。

恰在同时,后者向她投来视线。

“小妹。”

虞知画轻咳一声“你哥哥怎么样了”

“已经缓过来了,伤口不致命。”

施黛谨记自己的身份,立马接话“嫂嫂好生歇息。哥哥有我和迎春照顾。”

在镇厄司办了这么几起案子,施黛顺利练就撒谎不脸红的技能。

她的“哥哥”和“迎春”,这会儿应该正在各个房间流窜作案,大肆翻找和案件相关的线索。

虞知画紧绷的神色有所缓和,袒露和煦浅笑“那就好。”

能看出来,她真的很在意卫霄,这份情愫并非作假。

心念一转,施黛下意识想,虞知画是不老的精怪,而卫霄终有一死,夫妻终究分别,总归有些遗憾。

大堂里的住客们精疲力竭,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开始写起遗书,如丧考妣。

韩纵面不改色,双手执剑,来到两人桌前。

额头被汗水和血液打湿,韩纵满不在乎地抬手一抹“决定好了没打不打”

施黛对此人只剩敬佩。

你好执着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候

江白砚淡声“待我伤好。”

施黛默默瞅他。

第三波邪潮已经结束,他们即将脱离画境,江白砚是在信口胡诌,敷衍老实巴交的画中人。

原来他唬人,也这么脸不红心不跳。

坚毅的五官轻轻一抽,韩纵脸上缓慢浮起笑容“好。”

都说剑客与剑能彼此感应,他一开心,灵气波动,手里两把剑竟泛起寒光,星点般闪动。

施黛好奇“它们这样,是什么意思”

“想马上开打的意思。”

韩纵“龙牙和狼齿向往强势的对手。对手越强,它们越兴奋。”

韩纵紧握双手“我也是。”

当他开口,两柄长剑寒意更甚,感知到主人的愉悦,通体一颤。

韩纵“要不继续之前说的大战邪修我记得那日阴风四起,天地无光,正是我的龙牙狼齿展露剑气,才照出邪修偷袭的方向。形势危急,我当即一个”

他说得兴起,忽听不远处的老板娘道“两位侠士,我这儿有疗伤的药膏。你们要不要擦一擦伤口怪疼的。”

韩纵抿唇噤声,抱紧剑柄。

韩纵当即一个沉默。

施黛看得好笑,疑心这人是不是社恐,听江白砚道“我不必,多谢。”

他出剑未用全力,打得游刃有余,没怎么受伤。

韩纵紧绷着脸“我也不用。”

他沉默一会儿“我先回房。等妖邪再来,我会出来。”

前几次邪潮的间隙,他也是孑然一身在自己房中度过的。

正因如此,韩纵的嫌疑不小。

施黛旁敲侧击“不在外面坐一会儿吗一个人待在客房,多没意思。”

韩纵摇头“不喜说话,烦。”

说完看向江白砚,补充一句“别忘伤好之后,和我打一架。”

施黛

刚刚谁在他们跟前大谈特谈大战邪修

眼睁睁看韩纵转身离去,施黛没忍住吐槽“他该不会只是单纯不习惯和人说话而已吧”

“个别习剑之人爱剑成痴,日夜修习剑术,不与旁人言谈。”

江白砚为她解释“久而久之,确是不善言辞。”

施黛一乐,笑出一侧虎牙“我懂,剑客嘛。”

江白砚对他的断水也很好,剑不离身。

她兀自想着,听见江白砚的声音“施小姐,喜欢那两把剑”

施黛“什么”

她须臾明悟,江白砚指的是龙牙和狼齿。

双剑迸发战意时,施黛目不转睛瞧了好一阵子。

江白砚发现她的小动作了

“谈不上喜欢。”

施黛诚实回答“但很有趣啊。主人和剑心意相通你们剑客都是这样吗”

江白砚坐在她身侧的方桌另一角“嗯。”

他在邪潮中斩杀妖魔,应当有些累了,神色散漫,脊背却是挺拔。

施黛边喝茶边想,不管什么时候,江白砚身形总是笔挺,像棵松。

除了被她抱住的那一刻,软绵绵的。

打住。

施黛敲敲脑袋,中断胡思乱想。

江白砚说罢抬眼,眸底隐有笑意“断水也会。想看看吗”

很奇怪。

语气平平一句话,尾音却像探出一个小钩,把她不着痕迹碰了碰。

古怪的错觉一闪而过,施黛没来得及多想,心里被新奇的喜悦填满“嗯嗯”

下一刻,伴随铮然轻响,白光氤氲,断水被横摆在她眼前。

大昭剑客不少,施黛见过的剑数量更多。

要说其中最漂亮的,莫过于断水。

锋利无匹,银白如霜,剑锋流转寒光。

它有个秀气文雅的名字,形貌纤盈灵动,却无人敢小觑。

正是这把剑,屠灭过无数高阶的魑魅魍魉,血意与杀意沁入剑身,锋芒毕露。

施黛喜笑盈腮,从心地夸奖“好漂亮。”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仔细观察断水,想起以前江白砚教导练剑,把它握在手里,是冰冰凉凉的。

眼下它安静乖巧横在半空,剑身像霜又

像雪。

施黛压不下好奇心“江公子,我可以碰一碰它吗”

江白砚温和笑笑“自然。”

施黛伸出食指。

断水剑身薄而韧,在烛火下弥散微光。她的指尖轻轻触上,霎时感到凉气扑面而来,直窜经脉。

施黛打了个哆嗦“好凉。”

江白砚道“断水不喜暖阳。”

施黛讶然“不喜欢阳光剑也有这种习惯吗”

江白砚颔首“剑有脾性,与人无异。”

像韩纵那两把龙牙狼齿,就和主人似的,漆黑凶冽。

施黛若有所思点点头,又碰了碰断水剑身,习惯寒冷的温度后,摸它像摸玉一样。

夏天摸一摸,肯定很舒服。

“断水和江公子也很像。”

她的指尖左右晃了晃“嗯都是好看又厉害。”

眼睫轻轻一颤,江白砚应她“施小姐谬赞。”

“如果剑像主人,”施黛随口问,“你喜欢晒太阳吗”

印象里,江白砚很少出门遛达。

她和沈流霜施云声堆雪人时,江白砚往往待在小院里,看书或练剑。

果不其然,他淡声答“不喜欢。太热。”

施黛轻笑出声“你怕热”

江白砚“怕。”

这当然是违心的谎言,其中真正缘由,他不可能说给施黛听。

比起日光下,江白砚更享受,也更习惯黑暗。

在夜里杀人,除妖,用短匕一遍遍刺进血肉,肆无忌惮释放心中恶念,感受深入骨髓的刺痛。

与之相比,太阳灼目滚烫,太过耀眼,置身其下,污秽无处可藏。

他骨子里藏了太多腌臜污浊的东西,见不得光。

在当下,江白砚目色温静,长睫笼起的阴影里,是不为人知的晦暗之意。

断水品尝过无数滚烫鲜血,被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靠近,都会淌露杀意。

剑气凌空伤人,仅在弹指之间。

施黛抚过剑身时,他需百般克制,压抑灵气,让断水尽可能乖些,不要露出锋利的爪牙,不要伤到她。

日日饮血的剑,怎会习惯轻柔的触碰。

唯独现在,断水乖驯伏于施黛掌中,好似一条心甘情愿被驯服的银白色游鱼。

江白砚眸光清浅,落在她指尖,又无声挪开。

断水也喜欢被她抚摸吗

像他一样。

他知晓自己不正常,否则不会在此刻,见施黛抚摸剑身,脊骨漫开过电般的麻。

连真切的触碰都没得到,他已心生眷恋。

右掌轻拢,有单薄柔软的物事自袖间坠下,落入他手中。

江白砚默不作声,将它攥紧。

是那块施黛为他擦血的方帕,两侧交叠,中央略微鼓起,藏匿着什么东西。

江白砚拇指蹭过那处,小巧浑圆,俨然

是一颗小珠。

他的眼泪。

鲛人泪价值千金,江白砚对此并不在意。之所以捡起其中一颗,全因困惑不解。

他为何要因施黛的抚摸落下泪水

上一次落泪,还是几年前被邪修接连折磨数日的时候。

属于他的泪珠被施黛的方帕包裹,随他蹭弄的动作,与柔软布料缠络绞合,气息相融。

回想被她拥抱时幽缠的触感,江白砚吐息微乱,耳尖隐现薄红。

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施黛手中的断水剑溢开薄光,发出清越嗡鸣。

施黛动作停顿。

她觉得有趣,笑盈盈仰起头来“这是什么意思”

“大抵因为。”

不动声色平复心绪,江白砚学她的动作,单手撑起下颌“断水喜欢被你触碰”

意料之中地,施黛露出更为欢喜的神情。

她以往见到断水,这把剑向来杀气腾腾,让人不敢接近。

今天才知道,原来它不喜欢晒太阳,还会发出嗡嗡低鸣,连带剑身轻轻颤。

很可爱。

撑着一边脸颊,另一只手戳弄流玉般的剑身,施黛心情上佳,尾音轻快如铃

“断水断水,喜欢这样吗”

带着笑的轻语,像在温声哄。

指腹摩挲方帕,江白砚合拢掌心。

他没出声,嘴角微扬,不知是在笑断水,还是笑自己。

最后的邪潮过去,画境即将溃散,任务顺利完成。

在二楼把所有人的客房检查一通,柳如棠兴冲冲伸个懒腰“结束了”

沈流霜斜倚墙壁,翻看一本泛黄小册。

他们将韩纵的卧房从里到外翻了个遍,发现这人只有一个包袱。

包袱里,是满满当当的剑谱和银票,外加夹层里藏着的这本小册。

看样子,是韩纵的日记。

目光逡巡一圈,沈流霜欲言又止。

九月初一

新开这本手记,是受师父教诲,莫要整日练剑,应多享乐休憩,多与旁人说话。

对师父的教导牢记于心,一定做到。

九月初二

练剑。

九月初三

练剑。

九月初四

韩纵,你怎可勤奋至此难道忘了师父的劝诫

不要太刻苦,不要太用功,去吃喝玩乐,去放浪形骸,牢记

九月初七

练了整整三日的剑,忘记时间。

“这是一种很新派的表达。”

柳如棠蹙眉沉思“你们怎么看”

沈流霜

沈流霜“过于离谱,反而不像是假的。”

阎清欢觉得长安实在人才辈出“市井奇人。”

他们在二楼没发现额外的疑点,眼见画境到了尽头,决定去大堂看看情况。

阎清欢的身份是卫霄,不便在虞知画身前露面,只得站在楼梯拐角往下探。

柳如棠走在前头,垂头俯瞰,不经意瞥见一道灼眼白光。

举目望去,施黛与江白砚坐在东北角,桌上横陈一把莹白长剑。

从她的角度,恰好瞧见施黛说了什么,江白砚笑意疏懒,眉眼稍弯。

般配。

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柳如棠拿出刚入画境时得到的台词小纸条。

目光所及,正是那句经典语录

少爷,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柳如棠由衷感慨“人,果然要多笑笑。”

沈流霜跟在她身后,条件反射接台词,觑见那抹白影,警觉眯眼“说得对”

好招摇。

哪里来的孔雀在开屏

哦,看岔了,是江白砚的断水剑。

等等。

说话声戛然而止,沈流霜噔噔上前几步,看清大堂景象。

沈流霜

沈流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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