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小虎是块膏药

“别怕,我们会把你们捆起来,等鬼子来后,就说我们往二郎峰方向去了,我们也会派人在去二郎峰的沿路撒一点粮食。只要证明你们的消息是准确的,应该会没事儿的。不过即便这样,回家后也让家人到亲戚家暂避,鬼子没人性,怕他们算后账!”老韩很耐心和车把式交谈。

井率想起出发前,老韩交待过一个年轻人,让他领两个人在往二郎峰路上拖扒犁,一定要做出多人负重的痕迹,每隔一段还要撒几粒米。

当时他还以为老韩这样做是为了更好保护粮食的真实去向,现在看来,他不仅仅考虑到了粮食,还为车把式们想好了脱困的办法。

于是,再看向老韩的目光就清澈了一些。

顺利将粮食交给老韩后,井率他们拐道回观音洞。

井率一直没说,他受伤了。

有猴子分散三个鬼子的注意力,和黄檀同时他们没费什么周折。

但是杀伪军时,不知是哪个伪军情急之下冲他扎了刺刀,因为天太暗,他没有提防。

在老韩和车把式谈心时,他撕下一个伪军的衣服,把伤口重重包裹住。

洞里光线好,大家这才看出他左臂有伤。

看见伤口,二爷爷心疼了,但是没说话,默默包扎伤口。

住在二爷爷隔壁洞里的田姐和小红却听见老人一直在唉声叹气,她低声问小红:“你知道你叔脸上怎么也有那么多伤疤吗?”

小红虽然也知道田女是好人,但是她心里的能和父母相提并论的亲人只有井率。

既然井率在她面前一直戴着面具,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何况二爷爷还特意交代过自己:为了咱们的安全,不要和田女说起她进洞前的任何事情。

于是,小红就再一次讲起井率搭救自己和哥哥的经过,意思是说,他的过去,我不知道。

第二天吃过早饭,小红严肃地对小虎说:“哥,你出来一下!”

小虎手里捏着半个馍馍,跟着妹妹钻出洞。

“哥,那年咱俩跟着娘去山里挖野菜,你不是还用石头打中过狼耳朵呢,是不是?”因为焦急,小红的脸蛋红扑扑地。

小虎瞪着眼睛看天,想了一会:“狼在哪儿?打它哪只耳朵?”

小红气得拨拉一下他的胳膊,让他认真听自己讲话:“要不是井率叔叔,咱俩还在地主家吃糠咽菜,挨打受冻,是不是?”

“不回地主家,不回!”小虎急得大叫起来。

“好,不回地主家!不回!但是,以后你要护着井率叔叔,万一他死了,咱俩就得回地主家!你懂了吗?”小红一字一顿地说。

小虎怔怔地看着妹妹,挠头:“咋护着,他那么大,俺不能把他装裤兜里吧?”

“就像,就像咱爹娘护着我一样,懂了吗?”小红说。

小虎又仰脸儿望天儿,嘴里念念叨叨:“咱爹娘护你的样子护叔?”

然后是长时间的静默,知道哥哥思考问题需要时间,小红就一直耐心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彻悟。

“好!”终于,小虎斩钉截铁地说!

二爷爷说井率的伤口有点深,上了防腐生肌的药后起码得躺两天,那样伤口才能尽快愈合。

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子酸臭味儿。

是放在自己床边的饭嗖了吗?小红怎么不知道把碗收走呢?难道是自己又昏迷了好多天吗?

一睁眼,井率吓得差点儿直接一拳抡出去。

幸好他反应快,看清了那张木木的脸就在自己枕头边儿。

“你干嘛呢?”井率坐起身,嫌弃地说。

立刻听到一阵笑声。

除了自己和小虎,所有人都在笑。

二爷爷边说边笑:“我们让他别坐那儿,他非坐在那儿,他说他爹娘就是那样护着生病的妹妹,哈哈,我们说那是你叔不是你妹,他说以后你就是他妹,怎么劝都不行!”

黄檀不怀好意地说:“这孩子是不是性取向方向有问题啊?”

连瘸着腿的四条也过来看热闹,笑着问:“你咋惹着这孩子了?”

井率莫名其妙地把小虎的脸从自己枕头边抬起来,让他坐好:“有什么事儿吗?”

小虎呆看着井率,突然问:“你的脸为啥会变?”

因为四条和田女在,井率只有晚上睡觉时才去掉面具。

但是他的真实容貌并没有隐瞒小虎和小红。

见他问出这样没头脑的问题,担心他暴露秘密,井率说:“以后我睡觉的时候不要坐着看,我睡不着!”

一直在伙房和习富、田女赶做带往鸡脚山的大饼子,小红并不知道哥哥坐在井率床边看他睡觉的事儿。

听到笑声,她略显尴尬地跑出来拉着哥哥的手,把他拽进了厨房。

那以后,井率就是到山后去上茅房,小虎都像块膏药似地寸步不离地跟着。

把个井率恼火得真想一脚踢飞他。

好在明天一早和习富就要去鸡脚山了。

他们是凌晨五点出发的,每人背了三十多张大饼子,赶早是想在天黑之前到鸡脚山。

鸡脚山营地,搭着六个人字形低矮的草棚,两个多月风吹雨淋,草棚已经修缮过几次了。

粮食早就吃完了,这一个多月队员们都是靠野菜充饥。

新队员饿跑了几个,两名负伤的同志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伤口化脓感染后转为败血症,终于没等到队长回来,埋在了山后。

营地里现在包括崔太平在内,只有八名游击队员。

崔太平长得眉清目秀,如果不是因为严重营养不良,他应该比现在更帅气一些。

“崔队长!”一名放哨的战士飞跑过来:“回来了,队长回来啦!”

歪在草棚里休息的战士都走出了草棚。

把本子放在膝盖上写写画画的崔太平兴奋地站起身:“不会错吧?看清了吗?”

“看清了,从山后的羊肠道儿上来的,要是敌人,肯定会从山前绕!”战士开心地说,蜡黄的脸竟然有了一丝血色。

在四条说的那块像杆倒放着的毛笔巨石下,习富发出了三声布谷鸟叫。

立刻,不远处也回了三声鸟叫。

随即,一个背着长枪的游击队员飞跑过来,在几十步外止住了脚步,手摸向背后的枪。

“我们是四条队长派来的,接你们离开鸡脚山!”那个长着一张痨病脸的高个子说。

“哥,这个应该叫李鑫,是名老队员。”四条逐一介绍过几位老队员的长相。

习富记得那个叫李鑫的眼睛很小,很瘦,尽管面前这人比想象得更瘦。

“你叫李鑫吧?”习富问。

李鑫仍然保持着戒备,已经把枪平端起来。

突然,就听“嗖”地一声,一个什么东西由自己脑后飞过,井率完全是出于本能,甩出了一把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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