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相赠玉镯

老张走了,阿荣一颗悬着的心稍有落下。

陈香梅向阿荣询问道,他这次去徃无锡完成了日本人之命后,返回途中路过江阴,是否就能腾出时间看望一下林叔叔,她有心也打算写了封信,要阿荣转交给林子均,但这封信绝不许他偷看一眼。

阿荣暗笑,姆妈与林叔叔要好,或许是要私下里写上一封情书之类的言语,自己作为儿子当然不好偷看。

陈香梅回房写信。

阿荣上了床,想到明天有好几件迫在眉睫,一是要设法与沈瑞丽见面,告诉她江阴成行已有把握,二是要联系一艘商船,安排去往日本军队专用码头装货。再就是,不知道老张是否就能顺利见到阿英。

诸事繁杂,他辗转覆侧许久,才有睡着。

第二天清晨,陈香梅喊阿荣起来吃早饭。她把封得严严实实的书信交给了阿荣,再次正脸警告道:“这是妈妈写给林叔叔的私信,荣儿千万不能拆开来看哦!”

阿荣笑道:“姆妈为了这封信如此紧张,远不如日本人开明。我亲眼见过一位叫前田平治的旅团长,是个日军的大官,他收到来自遥远的家信,不仅让副官当面拆开来读,连回信也是让副官代劳呢。”

陈香梅似是没有完全听清,急问道:“你说那叫什么……前田的日本大官,把他的名字再说一遍。”

阿荣道:“那日军旅团长,叫做前田平治,还是日本的华族呢。”

随口多说出几句:“他有个外甥叫前田正雄,如今也来了中国参战,就驻扎在无锡。不可思议的是,我观这前田正雄,竟与孩儿长相不差分毫,连声音、身材也是一模一样,姆妈若是见了,定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是你儿子。”

说话间,但见陈香梅两目痴呆,一双筷子停在半空,喃喃道:“前田平治……前田正雄,怎就会这般凑巧……这般凑巧?”

阿荣被陈香梅的样子吓住,着慌道:“姆妈你怎么啦,什么是这般凑巧?”

陈香梅茫然地盯着阿荣,不知如何解释。

阿荣疑问:“姆妈难道是认识前田平治,与他那外甥么?”

半晌,陈香梅才回过神来道:“他们是日本人,姆妈怎会就有认识。”

掩饰道:“只是因为荣儿一再提到,那前田正雄与你长得十分相像,姆妈才诧异天下竟有这等蹊跷之事。”

又反问:“你是在哪里,见到过这前田平治和他的外甥?”

阿荣哪敢立时就报告给陈香梅,自己几天前冒险扮作了哑巴小道,与前田正雄进行了一场剑道生死比赛。他只能将在松江被日本人抓获,曾当面见到过前田平治旅团长的事情,向陈香梅含糊地讲了一遍,并改口对前田正雄也是在照片上才有见到。

陈香梅因是自己就有对阿荣隐瞒真相,也就将信将疑,没有对他多加追问。

她此时只在盘算,没有林子均的同意,自己不好对阿荣说出隐藏了他多年的身世,却是必须尽快,把阿荣的双胞胎哥哥来了中国,而且就驻扎在无锡,当面告知给了林子均才好。

想到这里,向阿荣当机立断道:“荣儿,姆妈已经多年没有见到你林叔叔了。趁你这次去往无锡的机会,我打算跟了船去往江阴一趟。”伸出手来:“姆妈既是要面见林叔叔,那封信也就无须要你稍带。”

阿荣见到陈香梅说得干脆,知她主意一定,就还回了书信。

当下思忖道:姆妈许久没有离开过上海,如今能得闲外出几日散心,正是绝好机会,且还能指望沈瑞丽在船上与姆妈做伴,算得上自己尽了一次难得的孝心……

到了满载日军给养的商船,这天上午在军用码头即将起航之际,森喜一郎由苏市长、唐开智陪同,不放心地亲自登船视察了一圈。

这批物资主要是帐篷、行军床、罐头、饼干、牲畜食料以及大批的炊用木炭。按照阿荣的事先布置,在装船时就把原有整袋的黑木炭,全部改成了散装,覆盖在货舱上面厚厚的一层,目的是对外宣称,这是一艘贩运木炭的民间商船。

森喜一郎大为满意,交口称赞阿荣考虑的极其周全无恙。

阿荣把身着便装的吴天金,带到了森喜一郎的跟前,向他大力推荐这位警察局的吴局长,是如何地忠诚皇军,亲自看着工人装货上船,十分尽心称职。

森喜一郎拍着吴天金的肩膀,免不了鼓励一番。

商船在日军专用码头放行后,很快就拐回到黄浦江与苏州河的交汇处,在那里接了陈香梅、沈瑞丽,连带着重庆要人的那十几个家眷上船。

阿荣早备好了一台留声机,播唱些曲目替众人解闷。

不仅如此,他还命船老板之前就请下了两个厨子,一路好吃好喝地款待陈香梅。那些重庆要人的家眷跟着沾光,还以为是自己达官太太的身份显出威风,个个神采飞扬。

沈瑞丽见到阿荣甚会来事,心中也十分满意。

她对阿荣玩凶呈蛮,在陈香梅跟前却是表现的乖巧伶俐,端茶倒水,服侍的悉心周到。有时候,还殷勤地拉着陈香梅到甲板上欣赏沿岸风光,从旁给她打了阳伞,免得被太阳直射晒到。

陈香梅多年以前,就知道沈瑞丽在与阿荣做同学时,两人交好,常去了大新亚舞厅去玩,还曾于阿荣床上有过留宿,也早理所当然把她看做了一房儿媳,瞅得周围没人,就大方地退了腕上的一只玉镯,给沈瑞丽戴上。

沈瑞丽虽是没有拒绝,却也红了脸道:“陈阿姨,这玉镯太为贵重,瑞丽如何消受得起!”

陈香梅笑道:“我的便是你的,将来还预备着把新亚舞厅也交给了你打理呢。”

沈瑞丽母亲早逝,父亲不久前又在松江之战里殉国,被了陈香梅如此真诚宠爱,不由得悲喜在怀,默默流下了眼泪。

陈熊梅搂了沈瑞丽的肩膀,疼惜道:“你这孩子,为何就哭了呢。我只等着早晚,你向阿荣那样也叫我一声姆妈呢!”

沈瑞丽的脸红的更加厉害了。

陈香梅把沈瑞丽的娇羞可爱之态,尽收眼底,越发对她垂喜起来,巴不得早日让她与阿荣完婚。

但一阵大乐之后,她又心里暗自惆怅:阿荣如今不单只是眼前的沈小姐,还另有了在太湖支队的陆青霜、阿英两位姑娘,大大小小三房老婆已显足够,他以后可要得要务必收敛,别再弄出个第四房、第五房出来,不然可就乱了套啦。

第二天早上,商船停靠在江阴码头,林国安已经带了廖排长一行,候在岸上迎接。

阿荣虽然在上海就被沈瑞丽告知,冯老板已有安排,完全不必顾虑江阴保安团对他此行,包括船上货物找出任何麻烦,但乍一见到林国安,还是难免有些忐忑紧张。

沈瑞丽幼时就与林国安相熟,两人很快完成了对重庆要人那一行十几人家眷的交接。

阿荣在一旁,等见到沈瑞丽与林国安办完要事,才上前对林国安打起了招呼,小心道:“报告林团座,我因是受人重托,这次再来江阴见您,实属万不得已。”

林国安笑道:“我已收到冯老板的秘密电示,岂敢再有难为陈兄弟的意思。”

阿荣看了沈瑞丽一眼,不明白林国安口中的秘密电示从何说起,心想那冯老板,只是在上海开了个不起眼的小饭馆,怎么居然对几百里之外的江阴保安团,就能发号指令。

沈瑞丽向阿荣诡秘一笑,对他的疑惑视而不见。

她主动替阿荣,把陈香梅介绍给了林国安:“林团长,这位陈香梅女士,是上海大新亚舞厅的老板,也是陈国荣的母亲,专程来拜见你叔叔。”

林国安自然早就听说过陈香梅的名号,赶忙行了礼道:“原是陈阿姨也来了。”问:“您是打算住进我们家去,还是要选择旅馆?侄儿这就安排。”

阿荣替母亲答道:“我看还是旅馆较为方便。”

他想起自己当年初入林家,就不受林国安的爷爷,那一把年纪的林世昌所待见,可不能让姆妈也在林家受人白眼。何况,姆妈与林叔叔两人之间,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那林太太有见了姆妈,当然也会心中不喜。

陈香梅道:“就依了荣儿吧。”对林国安道:“麻烦林团座把你叔叔找去旅馆,我要尽早见他。”

林国安答应道:“是!”呼唤廖排长:“廖副官,由你亲自操办,为陈阿姨安排好住宿,再派人通知我叔父一声。”

原来廖排长已荣任了上尉副官。

阿荣对他嘻笑道:“贺喜廖副官高升,等我从无锡回来之时,再摆宴为你祝贺!”

廖副官道:“陈兄弟客气了,恭迎你顺水顺舟早回。”

便请陈香梅上了一辆汽车。

阿荣对沈瑞丽道:“瑞丽,你交代下使命已经完成,我现在就得带船去往无锡,姆妈那里你可要多加照应。若是没有意外,我今日晚些时候,便能回了江阴。”

沈瑞丽道:“有林团长和我在此,你就放心去吧。”

举手再见时,腕上露出了陈香梅给戴上的玉镯。

阿荣认得清楚,知道这只玉镯必是姆妈相赠与她,内心大为欢喜,乐颠颠地上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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