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直跳到了一点半，汗水蒸腾，镜子上面全都是雾气，最后又因为潮湿而形成水珠顺着镜子留下来。
沈戚在休息的时候拿来了两块抹布，两个人一边喝水一边把镜子和木地板又擦干净。
“困吗？”沈戚轻声问道，夜深了，她的声音有点低沉的哑。
“不困，反而精神得很。”
“你这样一会儿回去沾到床马上就睡着了。”沈戚笑道。
霍许明显发现沈戚对于她的笑容越来越多了，虽然不能确定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而露出的笑。她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和沈戚比起刚刚要熟悉很多了——说不定她们俩现在也可以算作是朋友了呢？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还有一个问题。”霍许轻声说道。
“问。”
“你的表情……”霍许有点尴尬。
“表情管理吗？”沈戚早就发现霍许可能在这方面有点问题。
“对，表情管理。”霍许点点头，就是这个词。
“其实这个不难，你过来坐。”沈戚说着，坐到了镜子前面，朝霍许招了招手。
霍许坐在了沈戚的身边，比韩语课上更加近的距离。
有了汗与温度的蒸腾，沈戚身上的香水味就像是爆发了一样地散开。
霍许不禁在心里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香水留香这么久？”
“别看我，看自己。”沈戚道。
“好。”霍许感觉自己的脸又烧起来了。
肾上腺素啊！你可太不争气了！
“仔细看，你的五官，你哪里好看，你脸上的每一个角度，全都看到。”
霍许觉得这样审视自己的脸实在是太尴尬羞耻又自恋了，目光躲躲闪闪的。
“眼睛不要动，盯住，看自己有多好看。”沈戚说道，“公司不会选一个不好看的练习生进来的，你仔细看看，其实你长得很漂亮。表情管理首先要对于自己的脸有自信，对自己的样子心里有数。”
沈戚看到霍许那本来就红的脸更进一步，就跟给照片调色调的时候疯狂拉动那个加入红色的进度条一样。
霍许的脸型长得很柔和，比起瓜子脸还多一点没退下去的婴儿肥，但是五官却十分英朗，就像是男生一样。眉毛细长却浓密，直直地拉过眼眶最后在眼角有一点微微的弧度，这样的眉毛似乎只需要照着描就可以，不需要添加任何多余的笔画。眼睛不太大，眼角微微的下垂，双眼皮小小的窄窄的，不同于沈戚那种欧式大双，霍许这样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人畜无害，但稍微瞪起来一点就非常有神。鼻梁骨从侧面看上去直直的一根，没有任何多余的弧线，鼻翼窄窄的，鼻尖小小的，把鼻孔挤成了椭圆形。嘴巴不厚不薄，唇形漂亮得仿佛是画出来的。
沈戚来到这家海世娱乐后第一个佩服的一点就是这家公司星探的审美。她亲眼见到很多练习生在十三四岁的时候招进来没长开看上去甚至歪瓜裂枣的，过了三年张开了就变成了标标准准的美人。霍许今天脸上没有一点脂粉，素颜的五官长得标致而有特色，不知道又是哪个传奇星探挖来的。
霍许还在那里静静地审视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地转角度。
额角的汗流到了眼睛上，霍许的眼睛不太舒服，汗水浸透了眼睫毛，随着霍许害羞地垂下眼睑的一瞬间掉落在地上。
沈戚听到自己心里好像有根弦断掉了。
她的手蠢蠢欲动，但她最终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出现，只是动嘴：“看吧，你其实很漂亮，要对自己有信心，知道吗？”
霍许点了点头：“那怎么做出那种很酷的表情？只是没表情就可以吗？”
“面无表情也分很多种的，如果想要帅一点的话……看我，稍微低头，把眼睛抬起来，聚焦，盯住。”沈戚冲着镜子做了个表情。
霍许看着沈戚的样子也有样学样地在那里挤眉弄眼的。
“不对，算了，在镜子里面你看不清楚，看着我。”沈戚说着，侧过身来正对着霍许坐着，双手扶住了霍许的脸，两个人没了镜子作为媒介，而是直接与对方对视。
霍许觉得自己的脑子就要炸了。
“看明白了吗？”沈戚一边用那所谓的“酷”的表情看着霍许，一边问。
“你……”
“嗯？”
“拜托不要用那种舞台上的表情看着我……”霍许躲开了眼神说道，“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掌握。”
霍许不敢再和沈戚对视了，大美女果然就是大美女，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偶像级别的人，而且还和那种舞台上的偶像对视，霍许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去了。
听了霍许这句话，沈戚突然也害羞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她已经四年来没有跟任何人这样主动亲近了，这样没有分寸感，她在这个新来才第一天的练习生面前毫无矜持地大笑，说了那么多话，最后甚至主动去扶着人家的脸要求对视。
太不应该了。
也太不礼貌了。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沈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没有，这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你的错。”霍许连忙说道。
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了半天。
“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懂的吗？”沈戚又不知不觉中端回了自己的架子。
霍许看了看头顶上的电子钟，一点四十七。
“没有了。”霍许站起身来。
“那我们回去吧。”沈戚也起身。
两个人沉默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拔了U盘关了窗断了电，走出了练习室。
走廊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脚边的安全通道的符号亮着幽幽的绿色光芒。
霍许心里一阵发毛。
身后来自沈戚手机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前面的路，两个人朝着电梯走去。
霍许：“你每天都是这么晚走吗？”
沈戚：“不一定，会根据当天舞蹈的难度来决定，很简单的话可能练到十二点多就走了，非常难的话练到三四点也有可能。”
霍许：“那你不怕么？”
沈戚：“怕什么？怕鬼？怕黑？”
霍许：“……对。”
沈戚：“不怕，我不信，也就没什么可怕的。”她悄悄凑了过去，低声道，“而且娱乐圈的人，碰到点那种东西是好事，会火的。”
霍许想起之前的确是有很多这样的传说。
两个人走上了电梯，电梯门伴随着细微的摩擦声封闭住了空间。
“不过两个人的确比一个人安心一点。”沈戚突然又说了一句。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胡思乱想，不会自己吓自己，也不会因为任何细微的声音毛骨悚然。比起往常千篇一律的练习生活，多出来的霍许就像是定心丸一样让沈戚感觉到平静。
霍许听着沈戚的话，不知道是该佩服她还是心疼她。
霍许一个人是绝对不敢在这样的深夜里独自待在这样的大楼里的，更别说什么坐电梯……
万一一开门碰上点什么呢……
脑子里的想法与面前的景象有一瞬间的重合，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她以为就要出现一个白衣女鬼的时候，定睛一看发现面前什么都没有。
走到公司前台，那里还亮着微弱的光，有几个守夜的保安站在门口。
“辛苦了。”沈戚边走边鞠躬用韩语说道。
霍许照猫画虎地也来了一句韩语。
霍许并不知道练习生的宿舍往哪边走，但是她相信沈戚一定知道，所以就一路沉默地跟在沈戚旁边。
沈戚对于这种莫名的信任感到有些好笑：“你就不怕我找个什么地方把你卖了？”
霍许愣了愣，这才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这种对于认识第一天、哦、现在第二天的人莫名其妙的信任到底来自于哪里啊？
“你……不会的吧？”霍许低声问道。
“你觉得呢？”沈戚的声音突然阴凄凄的。
霍许一身鸡皮疙瘩。
“相由心生，你长得这么漂亮，不能是做那种坏事的人。”霍许开始发抖。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又想到有一个词叫做“蛇蝎美人”。
“可不是还有蛇蝎美人这么说一说吗？”真是心有灵犀。
霍许强装镇定：“你如果真的想要害我的话，你就不会跟我说这些了，所以你不过只是开玩笑而已。”
沈戚低低笑了两声，道：“恭喜你，猜对了。”
霍许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沈戚觉得这个小姑娘呆呆的还有点可爱，想笑，又憋住了。
从公司到练习生的宿舍也就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个人埋头赶路的中途，霍许的肚子唱起歌来，这九曲回肠的一声响让霍许瞬间想到了一句歌词。
“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哎……”
沈戚用力绷住自己的脸没让自己的嘴角升天。
“你饿吗……”霍许觉得还不如坦坦荡荡地承认，不然这声响总不能是街上某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发出来的。
“饿。”
“啊？”霍许有点意外。作为一个准女艺人，一般到了晚上不应该都是不吃不喝的么？
“有什么奇怪的么？”
“这种时候不应该说不饿么？”
“可我真的饿了呀，为什么要撒谎？”
“哦，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女明星都不会饿的。”霍许嘟嘟嘴。
“第一，大家都是人，人都是会饿的。第二，我暂时还不是女明星。”
“没关系，你一定会出道的。”霍许停下脚步，在昏暗的灯光下直视着沈戚的眼睛，“你在我眼里已经是明星了，如果你现在的身份还不是，那就迟早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