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想着一天都得在外面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林冬决定趁现在这点功夫听听贾迎春到底找自己什么事。将PAD塞给唐喆学,他端出职业笑容,站起身朝贾迎春而去。唐喆学看他俩在门外嘀嘀咕咕的,然后一起走了,好奇之心瞬间涌起。

不光他好奇,岳林同样:“诶,副队,贾处找林队是要干嘛?不会是我上礼拜的报销又被卡了吧?他一直没批呢。”

“跟你没关系。”

唐喆学丢了他一颗定心丸。老贾同志那是真抠,而且是逮谁抠谁。按理说他们悬案组拿的部里的预算,有专项资金账户,不占局里的资金。可只要是跟花钱领物资有关的事情,贾迎春横竖得掺和一脚,美其名曰行使监督权利。没事儿闲的就爱背个手满楼窜,看谁浪费水啊电的,必得上前念叨两句。

说句不中听的,大家伙儿都盼着他赶紧退休。

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林冬才回来,看表情,毫无波澜。进屋就喊唐喆学跟自己去走访,等出了办公楼,唐喆学忍不住问:“老贾找你什么事?”

“一旧案,拜托我重查,我拒了。”林冬十分干脆,“现在堆的案子都忙不过来,我跟他明说了,悬案组一共就六个人,除非是省厅压下来的案子,其他我真使不上劲。”

拽开车门,唐喆学坐进驾驶座后问:“什么旧案?”

扣好安全带,林冬边设置导航边说:“还记得零四年的游轮爆炸案么?”

“嗯,”唐喆学稍事回忆了一下,“是和他手下人刑讯逼供有关的案子?”

“关系不大,但确实是相关人员的事情。”

幽幽呼出口气,林冬无奈地摇摇头:“当时他四个手下,被判定参与刑讯逼供的有仨,其中一个叫邦臣的小伙子还涉嫌盗窃,因性质过于恶劣,被重判了十五年。”

“盗窃?”唐喆学暗暗吃惊。

“说是游轮爆炸案发生后,旅客都被紧急转移了,来不及收拾行李,等排爆完成后游客再上船,发现丢了好多东西。”

“有人趁乱浑水摸鱼。”

“嗯,据说是丢失了价值近三百万的财物,有现金也有贵重物品。”

唐喆学更感愕然——零四年的三百万可是笔巨款,当然,现在也是。

“都是邦臣拿的?”

“他不认,给他定罪是因为刑讯逼供被抓后,在他的行李里发现了一块价值十四万的金劳力士。”林冬的声音一顿,“这块金劳力士,正好就在报失的物品清单上。”

唐喆学的第一反应是:“栽赃陷害?”

“表带上有邦臣的指纹。”

“……”

唐喆学哑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金钱的诱惑,即便是干他们这个职业的也一样。都是人,都有对名誉和金钱的渴望。当财富唾手可得之时,难免有人忘记警徽下的誓言,早些年监守自盗的事情并不新鲜。

将车子开出院门,唐喆学稍事琢磨了一阵,问:“所以老贾找你,是想挖出新证据替邦臣申请重审?”

“邦臣已经去世了,上礼拜的事情,昨天刚过完头七。”

原本唐喆学还觉着贾迎春不分时间段打电话有点低情商,听到这个情况自然不好再怪对方什么:“生病还是意外?”

“积郁成疾,肝癌,查出来不到三个月人就没了。”林冬的声音里透着丝惋惜,“老贾说,邦臣曾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临死前拜托他替自己伸冤,他觉着,这件事只有咱们能干。”

“然后你就残忍地拒绝了他。”

林冬闻言侧头:“我残忍?不是你跟我说想学罗家楠那样,去后勤耍混蛋的时候了?”

“没有没有,我随口那么一说。”唐喆学赶紧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贾处难得求咱办回事儿,你上来就拒了,那他以后不更得卡咱?”

“老贾那人对事不对人。”

“不是吧,我看他天天针对重案。”

“那纯粹是罗家楠和陈飞他们自己作的。”林冬抬手示意他不用尝试说服自己,“我翻,以谁的名义去翻?办案经费谁出?你总不能指望老贾花公款办私事。”

确实,唐喆学不得不认同。翻旧案,除非有明确的线索上来、取得上级主管的批准后才能开展工作,否则真不怪林冬残忍。不过贾迎春这人抠门归抠门,为人称得上光明磊落,而且也是干刑侦的出身,敏感度高,他要认为有问题,十有八九是真有问题。

彼此间沉默了一会,他听林冬感慨道:“老贾可能是心疼徒弟吧,毕竟才四十多岁,就这么走了……可是铁证如山啊,申诉十多年都没个结果,你知道么,邦臣到服刑完毕都没签认罪书。”

“也许……他真是被冤枉的?”

林冬没接话,只是转头看向车窗外。入狱的十个有九个喊冤,不能单靠个人感情来评判真伪。邦臣交待不出金劳力士的来源,表带上还有他的指纹,这案子搁谁判,他都是罪犯无疑。但是有一点疑惑,刚贾迎春提过,他也意识到了相同的问题——盗窃案最终没有完全侦破,除了那块金劳力士,其他的被盗物品无一追回。

如果不提邦臣,而是查整起失窃案,也许……想到这他赶紧闭了闭眼,打断惯性思维。其实他刚才看贾迎春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确实心软了一瞬。可一想到之前查付立新儿子的案子给老付同志差点送进去的事,他赶紧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保持“不吃亏”的人设。退一步讲,要是罗家楠或者祈铭找他,帮一把也就帮了,毕竟从他哥到他自己都欠人家两口子的情,至于其他人……

只能说,好人不好当啊。

林冬不接茬儿,唐喆学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他相信对方的决策,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上,只要是林冬做的决定,他一向举双手双脚赞成。偶尔他会觉得自己过分依赖对方,也想过去当“拿主意”的那个,然而事实证明,林冬真是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最优解永远在对方手中。

就像早晨指导胡景佑做暑假作业那事,林冬自有底气拆祈铭的台,搁他?一高考数学六十分的文科生,在祈铭那种顶级学霸跟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开了将近俩小时,两人抵达杨谢的工作单位。杨谢没继承老爹老妈的衣钵,不在营业室待着了,而是客户服务部。本人看着没照片上圆润,可能是年龄问题,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所致。眼睛看着不怎么聚光,不像是块难啃的骨头。

于会客室落座,林冬瞄了眼杨谢左手的无名指,发现留有戒圈的痕迹,但是没戴戒指,遂大胆做出判断:“你是准备离婚了么?”

杨谢正和唐喆学互相自我介绍,忽听林冬上来就查自己户口本,眼里不觉闪过丝惊讶:“啊……是,您怎么知道?”

“职业病,请别介意。”林冬端起职业假笑——敲山震虎,直接让对方知道他的洞察力有多强,别想着编故事。

视线游移了片刻,杨谢谨慎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林冬偏头示意唐喆学给他看叶蕙的照片,随即开门见山的:“你认不认识照片上的这名女性?”

看到照片,杨谢的视线定了一瞬,迟疑着摇摇头:“不……不认识……”

“确定?”林冬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杨谢稍显局促的:“啊……也……就……好像有点眼熟?”

“我提醒你一下,钟田大学城。”

“噢噢噢噢,你这么一说……一说……”杨谢抬手抓了抓脸侧,“她好像……是……是我爸他们……他们营业室的?”

回答问题时出现抓脸之类小动作,代表下意识的回避,怕答错而给思维一个缓冲的时间段。林冬确认他心虚了,继续发问:“在你就读明光学院期间,她被人杀害了,这件事当时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

喉结上下滚了几滚,杨谢稍稍侧过身,避免直视警官们的视线。余光注意到他正在揪西裤的布料,林冬当机立断穷追不舍:“她是你爸爸营业室的柜员,你爸爸在家里有没有提起过她?你妈妈知不知道她?”

“我妈跟她没关系!”杨谢断然否认,说完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又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是说……我妈跟我爸不是一个营业室的,她不……不认识叶蕙……”

“叶蕙?”林冬故作诧异状,“我从进来就没提过死者的名字,你刚不还说不认识?”

“——”

这下杨谢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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