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太阳微微偏西,天还没黑,一个英国公府的下人便打着灯笼,战战兢兢的饶过长长的乱葬岗,一路小跑冲进竹屋,朝卫野哭道:“少爷,夫人生病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仆人脸上的表情,三分恐惧,两份惊慌,一分装出来的悲痛!

不过,听到这消息,卫野也没时间细细端相这仆人的表情,便急忙朝英国公府的方向飞奔回去,那被落在身后的仆人,此刻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少爷,你等等我呀……”

眼看少爷已经跑远了,天色暗了下来,四周乌鸦开始盘旋,绿眼睛的野狗开始出没!

这仆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提着灯笼撒腿便跑!听说晚上,那些恶鬼都会跑出来吃人的!

卫野急匆匆跑回英国公府,推开门,却看到府上张灯结彩,一副要办喜事的样子!

看见他回来,便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哎呀,新郎官可算回来了,刚拜完堂,直接到洞房去吧!”

然后,还摸不着头脑的卫野,便被这群人推攘着,送进了洞房里!

里面,一名身着大红喜服的女子,端坐在龙凤呈祥的床榻上!

“这是什么情况?谁出来解释一下!”卫野朝那些人问道。

媒婆便解释说:“小公爷回来的晚了一会,怕误了吉时,便先让新娘子和公鸡拜的堂,这也是正常的……”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听到这话,卫野是真的怒了,脸上表情凝着冰碴子,冷的吓人!

见卫小公爷翻脸,众人便都闭上了嘴巴,床榻上的新娘子身子也跟着颤了一下!

“我让他们这么干的!”

众人让开一条路,英国公夫人走了进来,看着卫野,便哭道:“你此次出使西夏,凶险的很,我是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你打定主意要去,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可咱们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去,也得给家里留个后不是!”

卫野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这样做,不是坑了这位姑娘吗?”自己这次出使西夏,说不定就回不来了,真要娶了这姑娘,往后,她就得在英国公府守寡了!

听卫野这话头,像是有戏,英国公夫人忙抹了抹眼泪,说道:“咱们没坑她,这孩子的爹欠了赌债,要将这闺女卖到青楼里去,正好被我看见救了下来,这姑娘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便将卫野拉到了新娘子面前,“你掀开盖头看看这闺女,一定会喜欢的!”

掀了这盖头,便是自己认了这桩婚事,卫野自然不会掀!有些不悦的说道:“母亲,您这不是胡闹吗?若是真可怜这位姑娘,便给她一些银钱,在另外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英国公夫人急道:“母亲没有骗你,你先看看人!”说着,英国公夫人便示意旁边的丫鬟挑开了新娘的盖头,“你先看看!”

卫野看到盖头下的人,当即便愣住了,不自觉的走上前,朝她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面前这人的脸颊,可是,又怕这只是一场梦,自己一旦触碰,这场梦便醒了!

痴痴的问道:“谷子,是你吗?”

新娘子原本一脸恐惧,缓缓抬起眼眸,看了卫野一看,又马上垂下头!

“不是!”卫野摇了摇头,收回手来!

虽然,容貌有七层相似,但只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卫野便知道,这不是谷子!

“是,怎么不是?”英国公夫人忙说道:“这姑娘呀也姓谷,恰好也叫谷子,你说,这不是巧了吗?肯定是上天怜悯你,才把谷姑娘给你送了回来,这就是缘分!”

看着面前这与谷子相似的眉眼,卫野心头情绪十分复杂,苦笑一声,说道:“母亲,我不能娶她!”

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为什么呀?”英国公夫人急的直跺脚,朝他喊道:“野儿,你给我回来!这姑娘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

这场英国公夫人精心策划的婚事,最终还是因为卫野的坚持,告吹了!

他一个人躲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将自己灌的烂醉如泥!

恍惚中,看见有人走了进来!“长泽,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是表姐呀?”卫野醉醺醺的扶着栏杆,想要站起来,脚下一软,又跌回了远处!“恕臣失礼了!”

姜戴月坐到卫野面前的石凳上,看着他,叹了口气,劝道:“人已经没了三年了,你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总得往前看呀!”

卫野脸上勾起一丝苦涩,“表姐,你是来给我母亲做说客的吧?”

“就当是吧,我也是来劝你看开一些,你真就打算一辈子不娶妻,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样会让姑父姑母伤心的!”

“我害死了谷子,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娶妻生子……”卫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尤其,还是娶一个和她那么像的人!”

“和谷子像不好吗?你完全可以把那姑娘当成是谷子!”

卫野摇了摇头,“不是,不是终归不是!我若真把她当初谷子,就是对谷子的背叛,死了之后,也没脸去见她了!”

“你何必这么较真呢!”

“我曾经发誓,我保护好她,不让她收一点委屈,可她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是我带给她的,我对她一次次的失言,现在,还要找一个和她那么像的人,满足自己的欲望,表姐,我这辈子,都不配得到幸福……”

姜戴月看着这样的卫野,也不知道当初那决定是对是错!怕他知道谷子还活着,就会放不下,互相折磨!

可现在,他以为谷子死了,还是折磨自己!

卫野渐渐醉的不省人事了,嘴里囫囵的说道:“表姐,我活着的时候,命是你的,是大周的!但死后,希望你能把我和谷子葬在一起……”

夜里风凉,姜戴月取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卫野身上,便转身离开了!

英国公夫人忙走过去,问她劝说的怎么样了!

姜戴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姑父姑母都还正当年,努努力,三年生俩,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这话,英国公夫人老脸一红,“我让你去劝劝野儿,你怎么说起我们来了!”

“就由他去吧,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不是!”姜戴月轻笑一下,说道:“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奇遇呢!”

第二天,卫野睡醒,看到了床前侍奉的人,“谷子?”

“夫君”女子羞怯的垂下眸子,去扶卫野起床!

卫野顿时清醒过来,这女人不是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英国公夫人走了进来,说道:“她昨天已经变成了”

既然谷子这样说,苏婉儿也就不好再劝什么了!

看着这样的谷子,不觉有些心疼!

不熟悉她的人,只会觉得她鲁莽,强势,做事蛮不讲理!

一旦和她相处后,便会知道,谷子一直都是个为别人考虑的人,有时候,甚至,会委屈自己!

正要离开,苏婉儿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说道:“差点忘了,臧先生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便取出个小药瓶子,交给谷子!

“这是什么呀?”

“臧先生说是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具体的我也不大懂,反正好东西就是了,你千万收好,听说他十年来就炼了这么一颗!”

“太贵重了吧!”谷子推辞道:“你还是还给臧先生吧,我不能收!”

“拿着!”苏婉儿将药塞回到谷子手中,说道:“他给你出了这么个大难题,你拿他这药,也是应该的!”

然后,苏婉儿便离开了!

卫野的使团队伍又走了两日,便快要出大周边界了,一路上遭遇到了好几次埋伏,幸好,早有准备,还算有惊无险!

卫野对身边小梦说道:“你也看到了,出了大周会更加危险,到时候就不一定能继续保护你了!我给你些银两,你还是回去吧!”

小梦依旧固执的摇了摇头!

卫野叹了口气,和她好言说道:“小梦姑娘,我是不会娶你的,你跟着也我完全没有意义!”

小梦垂着脸,陷入了沉默。

面对这个小梦,卫野十分无奈,这女孩虽然容貌和谷子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却是完全相反的!

谷子是一把刀,想要什么,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得不到的,敢明抢,觉得不合适的,也会果断放手!

而这女孩,就是一块黏黏糊糊的膏药,问她什么,不是点头就是摇头,这一路走过来,她连十句话都没说过!

正想再劝两句,忽然听到马车外面一阵骚乱,紧接着便响起了短兵相接声!

忙嘱咐小梦在马车里好好呆着,便掀开帘子想看一下现在的情形!

紧接着,一把刀砍了上来,卫野闪身躲过,那人随即翻手,明晃晃的大刀朝着卫野身上刺了上来!

“啊……”蜷缩在车厢角落的小梦惊恐的大叫!

在刀尖距离卫野胸口只有一寸的时候,那黑衣人被背后突然飞来一柄斧子,直接凿在了他的脖颈上,然后,这黑衣人身子一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随后,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从天而降,落在了卫野身前,伸手拔出了卫野腰间的春山,便砍朝冲上来的黑衣人砍了过去!

这人动作极快,出手也极干净,几乎招招都是冲着那些黑衣人的要害而去!

因为这人的突然加入,形势很快便朝这使团这边倾斜!

卫野痴痴的望着这人身法,感觉十分熟悉,像是谷子!

可是与谷子那种刚猛,破坏力极大的刀法,又有些许不同,这人刀法,更狠,更快!杀了那么多人,刀刃却没沾一点血迹!

战斗结束,那人似乎想将刀插入自己腰间的鞘里,却发现,自己腰间是空的!

小梦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颤抖着从车厢里钻出来,紧紧抓着卫野的胳膊!

卫野安抚了她几句,便下了马车,朝那戴着斗笠的人走了过去,抱拳说道:“多谢这位英雄出手相助……”

那人没等卫野说完一句话,便转身要走!

“那把刀……”卫野忙喊住她,说道:“这位英雄,您若是喜欢刀的话,我另寻一把给您,但这把刀对我意义重大……”

那人回过头来!

卫野感觉到她在看自己,只是目光掩在斗笠之下,看不真切!

等了片刻,她便将春山丢还给了卫野!

“还没问这位英雄姓名……”

那人已经走远了!

之后,侍卫说那带斗笠的人一直跟着他们的使团队伍!

卫野也发现了,那人偶尔出现,又偶尔消失,有时候,会躺在某个的马车顶上睡觉!只是,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看不清她的容貌,不过,从身形上来辨认,应该是个女子!

这可能是姜戴月找来保护自己的高手吧!江湖上这类型的高手不多,还是个女子,卫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谷子!

不过,谷子已经去世了!

也不知道,这人若是和谷子打一架,会是谁输谁赢!

卫野到底还是没能撇下小梦,马车出了关口,到了西夏的地界!

之后,便是茫茫的草原戈壁,没有了买东西的地方,那戴着斗笠的女子便只能下来,和使团的队伍一同吃饭!

因为她一直不说话,人们便称呼她为哑姑娘!

晚上宿营的时候,侍卫对卫野打趣说道:“那哑姑娘看着身量不大,到是挺能吃,她一个人能吃俩大老爷们的饭量!”

听到这话,卫野心头一动!

侍卫又说道:“不过人家的饭也确实没白吃,就她那身手,得亏是来保护大人的,她要是来杀大人的,可就真难办了!”

“一般,女孩子饭量像她这么大,正常吗?”卫野问道。

“正常来说,没这么大饭量的,不过,这姑娘是习武之人,而且,还是少见的高手,吃的多些,也不算奇怪!”侍卫答道。

卫野点了点头,心中有些释然,这哑姑娘可能只是和谷子一样,恰好是个高手,饭量才大些的吧!

睡觉前,他在营地里找了一圈,见那女子靠在拉货物的马车上睡着了,胳膊环在胸前,抱着斧头,翘着一条腿,斗笠盖在脸上!

同行几日来,谁都没看清这姑娘长什么模样!

卫野回马车里取了一件袍子,走上前去,想替她盖在身上。

没想到袍子刚触到她的皮肤,她便惊醒了,手里斧头直接架在了卫野的脖颈上,斗笠从脸上掉下。

卫野才看清,这姑娘正是在擎天寨里遇到的那个,微微愣了一下,“原来是姑娘你呀!”

见是卫野,那人收回了斧子,又将斗笠盖在脸上,侧过脸去继续谁,似乎很不想搭理他!

“姑娘,夜里露重,你要不到帐篷里去睡吧!”见她没回应,怕她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和小梦姑娘住一顶帐篷!”

那人似乎觉得卫野有些聒噪,不耐烦的起身到别的地方去了!

只留下卫野在夜风里凌乱,他感觉这姑娘很厌恶自己,可自己只是前几天在擎天寨见过她一面,不知道她的这种厌恶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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