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这是黛玉过得最冷清的新年,孟子川都没忍住出去呼朋引伴,黛玉却吃过寺庙的年夜饭之后,就一连关在屋里,对外头的欢声笑语充耳不闻。

妙玉不觉惊奇,和无空说道:“我见过很多官宦子弟,性格各异,但无一不爱应酬交际,林公子倒是异类。”

她想了想又说:“是了,他年后还要考试,此时用功也是应该的,出去交际也容易分心。”

无空给她剥蒸栗子,听见这话便答道:“倒不全是这个缘由……”

无空话说一半就住了嘴,妙玉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他原想说黛玉是为了躲太子二皇子曹国舅等的邀约,才一概不见,镇日闷在屋里。

但转念想起,妙玉的家族便是卷入夺嫡之争才倾覆,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于是不肯再说。

“且不说他了,过了年我有一位朋友要上京来,他是民间行医的赤脚医生,在江浙一带颇有名气,人称李神医。我把他约来,给你师父把把脉。或许他有办法。”

妙玉的师父自年末就一直缠绵病榻,吃了多少帖方子也不见好转。

师父算是妙玉的养母,将幼时陡遭家难的妙玉视为亲生骨肉,用心抚养。故而师父病后,妙玉忧心忡忡甚至病急乱投医,把信写给了几年都不肯搭理的无空。

妙玉却摇头,闷闷地说道:“师父不愿意让大夫瞧了,她说各有各的缘法,不必强求,逆了天意。”

无空道:“天意在人为之下,若一味听天意,那人岂不是无所作为?”

妙玉忽地俊目圆睁,盯着无空,脸上带着自嘲绝望的笑容。

“一味听天意?若不信天意,我的痛苦还要百倍!难道我能闯进宫廷,将那皇位上的人拖下来吗?还不如要靠着师父照拂,东躲西藏,只图苟活罢了!”

她很少这么激烈地说话,一语未了,胸膛剧烈起伏,似乎下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了。

无空忙起身坐到她的身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你别担心,就算你师父走了,我也会护着你……”

“你想都别想!”妙玉俊目圆睁,甩开他的手跑了出去。

无空坐在那铺着锦缎的炕上,直愣愣地发呆。

这时黛玉悄悄踱步进来,“德安,”黛玉唤他的真名,“别坐在那想,过来和我读读文章吧。”

无空看向他,“妙儿不肯让我帮她,以后可能要你帮忙了。”

黛玉点了点,迟疑了一下,“你预备回去吗?”

“夺嫡大戏,我一点都不掺和。”他唇边带着苦涩的笑,“可父皇可想叫我掺和了。”

过了年,草长莺飞,和丽三月,京城迎来了三年一次的大事——礼部会试。

黛玉本就才华横溢,又肯用功,就算是考进士,对他来说也不难。

只是这考试条件苛刻,考生们只穿着单衣,坐在漏风的隔间里,哆哆嗦嗦地拿笔应试。

黛玉常听到“咚”的一声,就知道又有人倒下了。他这时才领悟到父亲幼时为何对他的身体那么忧虑,力逼着他补养锻炼,原来身体康健也是这般重要。

考了三日后终于结束了,孟子川一脸菜色,被下人们托着手脚抬走了。

黛玉强撑着疲惫和头疼,爬上了林家的马车。

小厮们给他灌水揉背,套上衣裳,黛玉早已沉睡梦乡。

会试出榜的日子很快,自己果然榜上有名。而孟子川竟也得中了进士,喜得直跳。

“我的老天爷!我怎么这么有出息!”他扯着黛玉激动地嚷着,“黛玉,黛玉,你快给我一拳,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真的。”黛玉把自己可怜的衣袖拯救出来,拍了拍褶皱。

远处看榜的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人飞奔出来,对着一个束着锦冠穿着华服的青年高兴地说道,“琏二爷,琏二爷,林少爷中了,中了进士!”

贾琏闻言大喜,忙催着身旁随从先飞马回去报信,“看来薛大妹妹说的是准话,她说保准林家弟弟能中进士。”

黛玉恰好听见这句,展眉一笑,随后拉着已经痴狂的孟子川先回蟠香寺。

寺庙的住持是妙玉的师父,如今她病在床上,就派妙玉过来道喜。

孟子川往日对妙玉冰块一般的脸色颇有微词,不屑与之讲话。今儿喜出望外,倒忘了这一茬事,和妙玉连连夸耀,语气得意。

谁知妙玉格外不屑,“往后也不过是为自己谋私利而不顾百姓的蛀虫罢了。”

孟子川大吃一惊,立刻就恼怒起来,“你说什么?你一介女流之辈,如何知道我等的雄心?!”

妙玉连连冷笑,掷下贺礼便出去。在屋门处撞见了刚进来的黛玉。

黛玉拿着温热的布巾擦着脸,妙玉将他仔细打量,冷哼一声,甩袖而去,留下黛玉一脸疑惑。

孟子川道:“此女无理至极,我看无空也是被她气走的!”

黛玉劝道:“最近她师父病势不好,你多担待。”

“哼,你怎么在为她说话?你是不是爱上了她?”

黛玉无语一笑,孟子川气了一阵也丢开不管。

三日后便是殿试。皇城巍巍,门禁森严,士子们自东边皇城门入,挨个接受兵士的检查。

太子亲赴东城门,迎接来自各地出类拔萃的读书人。

太子李德诚是当今圣上的长子,其母在潜邸时为圣上宠妾,未等圣上登上皇位便香消玉殒,圣上悲痛至极,追封其为仁淑贵妃,并力排众议,册封长子为太子。

黛玉心里想着这些皇家旧事,悄悄打量着东宫太子。他已是将近四十的年纪,身体略丰,下巴处蓄着胡须,更显得沉稳威严。

正想着,忽有一个小黄门上前来,向黛玉打个千,“林公子,太子有请。”

黛玉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怠慢,跟着那小黄门来到李德诚的面上。

李德诚笑着携了黛玉的手,“你就是林如海的儿子?眉眼像极了。你爹身体还好?”

黛玉回道:“劳太子殿下费心,父亲身体尚康健。”

李德诚摸了摸胡须,笑眯眯道:“正月里我三请四请,都没能请到你,果真和你爹一个德性,清高!”

黛玉笑道:“小生惶恐,那时尚未考试,哪敢分心?赴了太子殿下的约,倘若来日落榜,岂有脸面再见?太子殿下勿怪。”

李德诚哈哈大笑,拍了拍黛玉的肩膀,“也和你爹一样风趣,好,好!去吧!”

黛玉心里暗松了一口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自己的父亲,可林如海曾和黛玉说过,早年圣上十分忌惮太子参与政事,都是给一些聊胜于无的事情给太子做。林如海自然也与太子避嫌。

黛玉锐利的眼神看向那正亲手给士子斟茶的李德诚,哼,谎话连篇。

殿试的地方在太和殿。殿前殿后站满了兵士及太监,黄旗烈烈,四周寂静,皇家威仪足显。

士子们皆低了头,恭恭敬敬地走进殿门,纳头便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阶前站着几位着褚红官服的官员,看着殿中拜倒一室的士子,插着手没有言语。

只听里头脚步声响起,领头的大太监掀开杏黄的帘子,有一道身影现于众人眼前。

那几位官品阶的臣子纷纷转身伏地,“圣上英明。今日天下英才俱在圣上殿中。”

黛玉不好抬头,却听见一声厚重苍老的声音,“平身吧。”

又一阵衣裳响动的声音。黛玉随人入了席位。

太子李德诚自殿内走出,随后有一位束发青年,鹤势螳形,面容英挺,叫人眼前一亮。

黛玉揣度着,此人应是二皇子,惠贵妃所出,如今也最得圣上宠爱。

他正想着,殿前的太子就宣布了殿试第一场——作诗,且是不拟题目不限韵脚。

这叫人意外。不过听说二皇子最喜作诗,诗作还能流传到闽广一带。这恐怕是他的主意。

不过那些士子做文章比做诗多得多,眼下就有人犯难了,就像孟子川,已经开始皱着眉头。

殿上纸浪翻滚笔触游龙。黛玉原想今日压服众人,不成想题目出得刁钻,众人都为难,他便没有那个心思,随意作了一首五言,便将手肘搁在案几上,一下两下点着纸张。

似乎有一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黛玉悄悄望过去。正好对上皇帝似笑非笑的脸。

黛玉忙低头,拾起了笔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

一柱香罢,太监们下去收起纸张。皇帝便问李德诚。

“右边末尾坐的是谁?”

李德诚一望,便笑回:“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儿子林黛玉,三日前礼部会试,他也是主考官点的头名。”

皇帝嘴边有似有似无的微笑,“原来是他,朕在宫中也听到他的名声了。原来是林如海的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把他的诗拿上来。”

领头的太监忙抽出黛玉的诗呈了上去,皇帝一眼扫去,是一首五言。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皇帝看罢,拍案大喜,“好一句‘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来,上来叫朕看看!”

李德诚忙亲自下去迎黛玉上来,皇帝打量了一番林黛玉,眼睛里流露出赞赏,“啧啧,品貌文采,皆有乃父之风!”

他亲自褪下手上的串珠,带在黛玉的手上。黛玉只能跪下接了。

回身时看见满座士子都眼含羡慕,孟子川笑得跟捡到钱一样。

黛玉却听见耳旁低声一句“尽拍马屁”,他微扭头,就看见二皇子不屑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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