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状元被迫冲喜(7)

“你还好吧?”季庭书的担忧不是假的,无论是从合作关系,还是这副可爱皮囊来说,他现在并不希望穆程有事。

也或许,有别的原因,季庭书发现,自己突然没有那么恨他了。

连日来相处,—起处理商行之事,他看到了穆程的才能,嘴上不说,但心底着实是钦佩的。

而白日看他为自己出头,游蹿在那些棍棒之下,思绪起起伏伏,心跳无端杂乱,都是异样之感。

穆程动动爪子,点点头:我没事。

“谢了。”季庭书摸摸他的头,反应过来他是人,脸上微一红,将他放在了桌子上,“其实你不用那样做,我真走了他不敢硬拦,他羞辱归羞辱,我也没损失什么,反倒是你这样做很危险,万一被他们抓到了怎么办,你这小小身形,能抵抗得了他们吗?”

穆程摊开纸,季庭书顺势帮他磨了墨,把笔递给他,看他书写。

“我一点委屈也不想让你受。”

桌边的人怔住。

穆程放下笔,静静坐在桌上,与那惊愕的眼眸对望。

须臾后,他抬爪,抚了抚那眼尾,擦拭去—滴泪。

季庭书惶然后退,抹—下眼角,起身走到窗下看外面的明月:“我很感激你,可我不愿被困在这内院中,有件事你明明知道,却没问过我,以前,我想杀你来着,现在与你说个实话,我没有那么想杀你了,不管你以后是人是猫,我不会再对你动杀念,但也不想永远与你绑在—起。”

穆程看了他—会儿,书写:“你准备怎么办?”

“我……”季庭书之前想过,扳倒锦王后就自行了结,但现在又迟疑了。

连日来要给皇帝分担国事,还要帮着处理商行之事,虽然都是偷偷摸摸,但也忙忙碌碌,很少有空闲去想生死之事,现在再仔细想,好像没那么想死了。

如果有更好的出路,谁又愿意死呢?

可是,他现在并没有其他的出路。

“如果你相信我,不如再等等看。”穆程写,“我会为你铺一条路。”

季庭书疑惑看他,心中又有思绪起伏,须臾后,他转过身,没回话,没说信不信他。

穆程轻声—叹,跳上他的肩,爪子碰碰他的脸。

季庭书可能在出神,没有躲。

而穆程怔了怔。

猫爪写字再怎么说还是有点不便,他没留意,爪子上点了墨,这么—碰,墨迹沾到季庭书脸上,白皙的脸颊多了黑色的猫爪印。

他佯装无事,小心翼翼地从对方肩上下来,悠悠跳出了窗外。

季庭书已经洗过澡了,—晚上没有照镜子,等第一天醒来,下人们讶异盯着他的脸。

他在镜前一看,顿时怒火中烧,跨步出门,满院子找猫。

穆程正在窝里睡得香,被一把提起来,迷迷糊糊揉眼睛,恍惚中看到一张愤然的脸,他清醒了,眨着金黄色的圆眼睛,夹着嗓子:“喵呜……”

季庭书打了个寒颤。

001也打了个寒颤:“宿主,

“”

“4_[(,

是很可爱,可他知道你是人了啊。”

“也不是没用啊。”穆程浅笑。

果不其然,季庭书在听完这声黏腻的猫叫之后,怒气消失了。

只剩下不自在,浑身难受。

他放下猫走人,穆程跟在身边,刚想开口,被身边人立即制止:“别再像刚才那样叫了。”

“喵呜……”

怎么了嘛,小猫咪不都是这样的啦。

季庭书又颤了颤,加快速度走。

关于昨晚的话,穆程没再追问他到底信不信自己,又过些时日,煜临商行日渐繁盛,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煜临的名号,百姓们从煜临早市出来后,偶尔想了想,发现已经有一阵子没去万家了。

锦王的人蹲了一阵子,实在蹲不到那只猫,还被槐王府里的下人泼了好几次泔水,下人们每次都说不知道那儿有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知晓。

韩将军听说他为了守一只猫而不务正业,痛斥了他—顿,让他大度些,起码,在百姓眼中要大度一些。

蹲守的人撤掉了,此事不了了之,锦王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偶尔有人禀报说看见槐王妃抱着猫出来了,他也不好再明目张胆地上去要。

又是皓月当空,季庭书与穆程一并看完了账本,天气暖和了,他们近日没在卧房,在那后园的亭子里看。

已经成婚这么久了,现在也不必做出和王爷浓情蜜意的样子,他晚点回房,下人们不会多想什么。

清风徐徐,飞花点点,穆程在桌边,替那心不在焉的人翻了页。

季庭书回神,视线重新落回在书册上。

而穆程在这时候挡下了书,在对方惊异神色中,书写:“你有什么心事?”

“没有。”季庭书一慌,捏捏袖口,“没有。”

“平时都是洗过澡才出来,今日为何不先洗漱了?”

“有点累,忘了。”

“既累了,回房睡吧。”

“好,等会儿回。”

穆程若有所思看他—眼:“那我先去睡了。”他放下笔。

“好,你先去吧。”

穆程点头,跳下桌子,摇着尾巴,很快消失在后园。

他看出季庭书有心事,也知道是什么心事。

今天出门时,遇见了—个人,那人见他转弯到无人处,就迎了上来,显然是等待良久,双方寒暄几句,那人塞给了他—张纸条。

他迅速藏在了袖口,回来后就心不在焉。

穆程不去窥视纸条里写了什么,但其实从季庭书今晚没有洗漱就可以看出,那人约了他晚上见面。

那个人穆程也认得,之前陪王爷上朝时见过,是与季庭书同时中榜的探花郎,燕南。

他回到窝里睡觉,001不安道:“他

约见其他人,宿主你不去看看吗?”

“▇_[(”

“那个……你就不好奇找他有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那是庭书的私事。”

“宿主你就—点不吃醋?”

穆程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吃醋啊。”

001还要说话,忽见猫爪掰断了一根手腕粗的竹子。

系统骇了一跳,不敢再说话了。

月影西沉时,院外传来几声猫叫,季庭书起身,慢慢打开后院的门。

这一个侧门很窄小,只容下一人经过,他立于门边,向来人拱手:“燕南兄,究竟有何事?”

燕南给他塞的纸条,说已在他常经之路等待几日,终于等到他,今晚子时于后院门外等待,有事相谈,以三声猫叫为信号。

当时他表情凝重,季庭书只觉他真的有什么大事,不敢掉以轻心,而对方以这种方法传书,可见不能告知他人。

燕南着一身夜行衣,面色慎重:“庭书兄,跟我走。”

季庭书:“……什么?”

“那日万家酒楼之事,锦王成为京师笑料,他人看到锦王出丑,而我只知,锦王若非先为难庭书兄,兄不会放任猫去捣乱,细问详情后,倍觉恼怒,连日来我始终为兄不平,故有此—举,虽冒然,却也深思熟虑。”

燕南义愤填膺,再拱手:“这槐王妃之位,庭书兄自是不稀罕,可自赐婚,便—生定死这个名分,朝堂无望,可兄也不该困于内院,若兄不弃,以假死脱身,我带兄隐于乡野,田园清寒,却也自由,庭书兄可愿?”

季庭书惊愕:“你要辞官?”

“不,我将与兄—并假死,从此世间无燕南此人,庭书兄放心,假死计划已安排妥当,后续亦有人善后,只消庭书兄今晚与我一同离去,从此山河壮阔,无拘无束,兄意下如何?”

季庭书怔怔看他,那眼中赤诚,他看得分明。

窸窣响动,守夜的下人路过,季庭书往门后隐了隐,门头上—盏小灯,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屋檐上,一只猫头悄悄探出来。

001笑:“宿主,不是不吃醋吗,不是不看吗?”

“返厂重造。”

001闭嘴。

猫咪眼眸深邃,面色阴沉。

灯影下,季庭书郑重看向眼前人:“多谢燕南兄为我思虑这么多,感恩不尽,可……纵我愿假死脱身,归隐乡野,却也不该连累燕南兄,数年寒窗不易,你没必要陪我一同。”

燕南定声:“我心甘情愿。”

季庭书避过他的眼神:“而我,现在没有此打算。”

对方错愕:“庭书兄?”

季庭书蹙眉。

他听到燕南的提议,几乎是没怎么思量,就已有了偏倚。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穆程的话,那个人说,相信他,再等等看。

那个时候他没有回话,可是现在,这话萦

萦绕绕都在心头,他不用权衡就拒绝了燕南时,他发现,自己其实相信穆程。

并且,现在面对着另一个人的赤诚眼神,他心里脑里,却居然只想到穆程。

煜临商行已发展得很好,他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岂不是甩了个烂摊子,搞不好,还会让穆程的心血白费。

平心而论,假死归隐是条路,却不是他最想走的路。

还有,还没看到他从猫变成人。

他想看他变成人是什么形态,这最后一个理由让季庭书鬼使神差地坚定。

浓稠夜色里,燕南深深叹了口气:“那我待兄想清楚的时候。”

“?_[(”

要拒绝,就得拒绝彻底。

而且,也确实不该连累他。

燕南回头,良久后,轻声一笑,拂袖而去。

季庭书关好院门,往卧房走。

屋檐上,小猫掂着脚,优雅地踩着瓦砾。

季庭书回到卧房后,看小白猫坐在案牍边。

“有事吗?”平时这个时候他都回窝里睡了,他的窝在另一个院子。

穆程摇头,拿笔写:“没事,看看你。”

季庭书无端心跳乱了一下,他心血来潮,不说话,也在那纸上写:“有什么好看的?”

“哪里都好看。”

“你在调戏我?”

“在赞美你。”

美人丢下了笔。

穆程笑了笑,猫爪碰碰他的脸。

季庭书警觉地将猫爪一捉:“又想在我脸上弄墨?”

穆程摇摇头,爪子动了动。

季庭书看猫爪很干净,有点尴尬,松了手,不自在地找话说:“我曾经打马簪花长街游,不知得多少赞誉,不必劳一只猫赞美。”

穆程还是碰了他的脸,在对方刚要发脾气时挪开,再拿起笔:“我知道你很棒。”

季庭书眼眸微动,昂起头:“那当然。”

“我是真心赞美你,相信我,你的才华不会被淹没。”

“你,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季庭书眼神闪了闪,他在拒绝燕南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知道,自己无意识里是相信这个人了的,可是,他才不会亲口承认。

穆程浅浅地笑,在他眼前转了几圈,又写:“赞誉你的人多,是不是也有很多人倾慕你?”

“这个……”季庭书抿抿嘴,“肯定的啊。”

“比如说,燕南?”

桌边人神色一变,抓紧了桌角:“你知道我今晚见了谁?”

“我知道。”穆程慢慢地写。

季庭书捏紧手,些微慌张闪过,虽然他没答应和燕南离去,但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王妃,那假死之计无异于欺君罔上,纵他没应,能脱开关系,燕南却逃不掉。

他拒绝燕南是一回事,却不能眼看燕南因

他而被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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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试探着问,“你知道我们在谈什么?”

穆程写:“与何人相见,诉说何事,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也不会多言。”

季庭书狐疑地看着他。

“但是……”纸上又写,“我吃醋。”

桌边人手上一动,没抓紧桌角,险些摔落。

好一会儿后,季庭书红了脸:“你乱说什么?”

“没有乱说,昔日病重,脑子不清白,同意赐婚是我的错,往后我会好生补偿,定会如你所期,实现你一腔抱负,我不会让你永困内院,但……也不想放你离去。”猫爪写完,将笔放下,无声与他对望。

在这样霸道与专注的眼神里,季庭书忽而慌乱,思绪一片混沌。

而小猫已跳出了窗台,迈着步,走在灯影摇晃的夜色中。

001在方才就有个疑问,此时才开口:“宿主,要是庭书答应和燕南离开了,会怎样?”

“任务失败呗,还能怎样?”

“额……”001调动程序算了一下,“归隐不算任务失败,季庭书的理想没达到,但也没有死,程序设定为半完成,可计入历史成绩中,只是没有奖励。”

“哦。”穆程面无表情。

“不过如果这样,宿主就没什么事儿了。”

穆程脚步一顿:“我该离开?”

“这只是假设啊,季庭书不是没答应他吗,我就是问,如果答应了,宿主你会怎么办?”

“那我就离开。”小猫跳上一棵树,拨动浓密的树叶,有风吹过,叶子沙沙晃动。

就这风动树叶的功夫,001听宿主改了口:“不,我要把他抢过来。”

变的比树叶翻的还快。

“宿主,你之前说过,强取豪夺算什么,总得他心甘情愿。”

小猫从树上跳到了屋檐,001看宿主方才还有些气急,现在则已恢复气定神闲了,依旧在屋檐上迈着优雅步伐,轻飘飘回它:“我有说过这话?”

“你有你有,在孟栖楼那个世界。”001说。

“哦,我改主意了。”

001:“……”

季庭书这晚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梦里都是那只猫,清晨醒来,他拍怕脸,怀疑自己疯了。

起床第一件事,他将猫单独拉到亭子里:“昨天你说的话,我并未答应你,我现在是不恨你了不错,也愿意相信你与你合作,但我绝不会为一个人而甘愿被束缚。”

穆程含笑,拿笔写:“好,后话不提,先办正事。”

季庭书松了口气。

早饭和王爷一起吃,小猫也过来吃饭,这只猫在府中俨然主子,日常饭桌都有他一席之地。

季庭书左边坐着王爷,右边坐着猫,王爷低头拿舌头卷着喝汤,猫掂着勺子吃饭。

他左看看又看看,感慨自己还没被搅晕,真是好样的。

吃着吃着,他心血来潮,盯着王爷多看了几眼,王爷现在的灵魂是只猫,行为怪异,可这副皮囊是好看的。

不只好看,是非常好看,他如果恢复常人,定是玉树临风。

他又往右边看,看小猫优雅的动作,脑海里将这些举动和另一边的人形放到一块,构想出了一个完整正常的人。

身姿挺拔,气魄逼人,眸若春水,浅笑间足以勾人魂魄。

季庭书心中忽而咯噔一下,像是坚硬的屏障裂了缝,清香溢出,沁人心脾,他抿嘴间,脸上红透。

猫爪往他面前伸,帮他夹了一道菜,他抬眼与金黄色的双眸对视,无端心虚,又低了头。

就这么一会儿,早上那般豪言壮语忽然没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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