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借刀杀人

宇文肱手中的坎离虎首刀在破解面前之刀后,并没有停在胸前,而是借着挡招之势从腋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朝身后刺了出去。

宇文肱的身后并无那蓝衫刀者的身影,坎离虎首刀连刀带鞘刺在虚无之中。

就在众人讶异的瞬间,忽从虚空中传来清脆的折断声和沉沉的闷哼声,一道身影如折翅的飞鸟般从虚空中坠落,待再看真切时,只见蓝衫刀者手握断刀,张口吐血,踉跄数步才稳住身形。

蓝衫刀者朝宇文肱抱拳,表情冷漠可怖。就在众人认为蓝衫刀者要黯然退下之时,忽见那蓝衫刀者双臂陡然使劲,手中断刀扑哧一声刺入自己的心脏中,然后奋力拔刀,单膝跪地朝高台上望去,气绝身亡。

刀榜之争,不判输赢,不决生死,没想到这蓝衫刀者如此悍然。

宇文肱冷哼一声,双眼如虎目般扫视了众蓝衫刀者一眼,回到第七席,虎身长立,手拄长刀。

第八席的那名神秘刀者目光锐利地斜视相望,赞赏之中似乎又隐含着一丝热切的挑衅之意。

这时一位蓝衫刀者飞身掠上高台,如箭矢般直夺夺地落在第八席前,抱拳拱手道:“北峰丹朱前来拜刀,请赐招。”

神秘刀者自现身开始,他的双手一直紧握着后腰上的短刀,前有姜燮怒火威胁,后有夔隐晦提醒,第九席出鞘刀慕超凡与第十席宇文霸缺席,他本认为可以养精蓄锐以待会后恶斗。蓝衫刀者似乎铁定了心要挑战刀榜十人,对方已然直言挑战,孰可忍,孰不可忍。

神秘刀者冷冷地道:“北峰丹朱,有觉悟自然是好,觉悟非是实力,小心你项上人头。”

蓝衫刀者道:“请赐招!”

神秘刀者冷嗤道:“甚好!”话语落,神秘刀者纵身而起,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突然黑云密布,黑云压城城欲摧,神秘刀者藏身于黑云之中,不见其踪影。

蓝衫刀者双手拖刀,谨慎凝视,不敢轻易出手。

黑云越来越浓厚,越来越低压,已然没过城墙,沉沉至头顶。突然蓝衫刀者抡臂挥刀,拖地长刀如车轮般划向威压而来的黑云,刀光灼灼如闪电,刀劲隆隆如惊雷,一刀挥斩,将压顶的黑云斩出一道数十丈长,一丈宽的裂口出来。

裂口一闪即逝,又迅速地融合在一起,两柄乌黑如暗云的短刀悄无声息地在蓝衫刀者的头顶处陡现而逝,但见蓝衫刀者绾发的头绳突然断裂,长发散落。

若是那双刀再往下半尺,割断的就不是头绳,而是蓝衫刀者的脖子。

未待蓝衫刀者反应过来,黑云中传来神秘刀者的声音:“小心你的后背!”

蓝衫刀者在明,神秘刀者在暗,此时最佳的选择不是进攻而是防守。神秘刀者藏身于黑云之中,神出鬼没,真可谓是令人防不胜防。蓝衫刀者长发披肩,却没有半点惊慌,手中长刀再次如车轮般挥出,更快更急,一道,两道,无数道刀光轮飞转动,仿佛一个旋转的刀球,将自己的整个身形藏在刀球中央。

刀球旋转,泼水不入,只要力不竭,就是更有效的防御。

蓝衫刀者虽然前一招落于下风,此时众人仍为蓝衫刀者无懈可击的防御之招拍掌喝彩。席上众人看得真切,脸上皆露出一丝惋惜和赞叹之色。

并非惋惜神秘刀者无法攻破这天衣无缝的防御之招,而是惋惜蓝衫刀者为何一开始不使出这防御之招,如此真就断了神秘刀者的偷袭之法。

赞叹的是因为席上众人看得真切,那神秘刀者此时不是藏身在黑云之中,而是如一片黑羽般紧贴着蓝衫刀者的后背,随着猎猎刀风飘然如舞者。

刀锋出,衣衫裂,刀影没。

蓝衫刀者拖刀立在高台上,一动不动地望向第八席,只见黑云陡然消散,那神秘刀者仍双手紧握着后腰上的双刀,立在席上,冷冷地注视着蓝衫刀者,那神情,那姿势,似乎根本不曾离开过席位一般。

神秘刀者道:“北峰丹朱不过尔尔!”

蓝衫刀者表情漠然,拖刀朝神秘刀者施礼道:“多谢赐招!”说完朝后连退至高台边沿,手中长刀一轮,刀锋闪,鲜血溅,竟如先前那蓝衫刀者一般自刎而亡。

蓝衫刀者如一段朽木自高台上跌落,轰然跌落在地,血肉横飞,触目惊心,手中的刀却至死不松。

瓮城中的其他蓝衫刀者见状皆如石人木雕般表情漠然,不为所动。

路不解地问道:“不过挑战未果而已,为何要自杀身死呢?”

西城柔兆一直望着城墙上某处的目光收了回来,瞥了城下一眼,道:“他们本就是来求死的。”

路更加不解了,道:“世上竟然还有求死之人。”

韩若樗感叹道:“死矣何哀,生矣何欢!”

韩若樗又道:“北峰丹朱,可惜可叹!”

第二席上,第三佾似乎不忍再多看高台下的蓝衫刀者一眼,紧闭上双眼,长长地叹息一声。

唐六公子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恬静表情,似乎眼前惨烈景况无法让其动容,甚至不屑于多看一眼。

荆掌柜却是心惊胆颤,面色惊骇,左右张望,又因无法轻易离开而惶恐不已。

与尊卢阖并肩而立的老者感慨道:“舍身取义,杀身成仁。北峰丹朱果然真勇者也!”

尊卢阖亦动容道:“北峰丹朱莫非仅为求死而来?”

老者道:“胜者生,败者死,天道法则亦如是。”

老者又道:“尊卢始宗主惧死乎?”

尊卢阖道:“死得其所,可惧之有!”

尊卢阖凝视着场中的蓝衫刀者,问道:“敢问老丈,北峰丹朱可胜乎?”

老者道:“刀榜列席之人皆名符其实,北峰丹朱毫无胜算可言。”

尊卢阖道:“北峰丹朱岂非尽死?”

老者道:“是的。”

尊卢阖感慨道:“北峰丹朱之十名刀者可敌千人,皆殒命于此,甚是可惜。”

老者突然问道:“若是神枪千余弟子届时皆尽死,尊卢始宗主亦会言其可惜乎?”

尊卢阖道:“神枪弟子为守护家园亲人而死,死得其所,亦可怜可惜。”

老者道:“惜命而不枉死者,真伟丈夫也!天泽城有尊卢始宗主真乃宗门之福,百姓之幸。”

又一位蓝衫刀者飞身上得高台来,所面之人正是第六席朱襄。

“北峰丹朱前来拜刀,请赐招。”

朱襄问道:“你非刀者,为何非要前来拜刀呢?”

蓝衫刀者反手拔刀,直视着朱襄,道:“人非生来就是刀者,在下先是练拳十余载,之后练剑近三十载,三日前改练刀,第六人莫非小瞧在下手中刀?”

朱襄道:“武者之修为以时日所累积,其能为则不全是,所谓——”

蓝衫刀者道:“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朱襄有些许动容,道:“先生求死之觉悟,让朱襄十分钦佩,该当仁不让。”

蓝衫刀者道:“多谢成全!”

朱襄道:“先生当配朱襄拔刀以待。”朱襄环视左右,来到第三席前,朝著雍先生拱手道:“可否借刀一用?”

著雍先生没有说话,伸手在刀鞘上轻轻一拍,刀龙吟一声脱鞘飞出。朱襄接刀在手,道:“多谢!”

然后转身,横刀朝蓝衫刀者起刀招,道:“请出招!”

蓝衫刀者不再多言,手中长刀如闪电般直砍而来,刀芒瑟瑟,刀意凛凛,其速度之快,其杀意之烈,谁会相信他是练刀三日之人。

朱襄也不犹豫,瞧得真切,亦如蓝衫刀者那般挥刀砍出。

两道刀劲撞击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待轰鸣声歇,朱襄转身将刀还于刀鞘之中,朝著雍先生拱手道:“多谢!”然后又回转身去朝蓝衫刀者躬身作揖,默然返回席上。

那蓝衫刀者双手握刀拄地,满脸感激之情地望着朱襄,道:“多谢!”话刚说出口,只见其眉心处陡现一线红丝,鲜血丝丝渗出,血水流过眼睑,流过脸颊,如丝如线般滴落在衣襟上,滴落在握刀的手臂上。

蓝衫刀者拖刀后退,仅退出三步,一口鲜血喷口而出,仰面倒在高台之上,气绝身亡。

只论输赢,不断生死!

没想到朱襄竟然一刀斩杀挑战的蓝衫刀者。

隗子归从箭垛上飞身掠下,落在第六席前,道:“朱大将军为何要违背刀榜盛会之约定而杀挑战者呢?”

朱襄猛然回头,威风凛凛地直视着隗子归,道:“北峰丹朱求死而来,败即死,朱襄替其完成舍身取义之意愿而已,何谈违背约定?”

隗子归沉声道:“北峰丹朱的刀者死于朱大将军的刀下就是违背约定。”

朱襄道:“当如何?要取朱襄性命否?”

隗子归陡地一怔,朗声宣布道:“第六席朱襄违背刀榜约定,即刻从刀榜除名,世上刀者皆可逐杀之。”

朱襄哈哈大笑,道:“刀榜排名不过好事之人无聊行为而已,刀榜盛会亦不过天桥杂耍罢了,朱襄之武道何惧威胁,朱襄之刀道何惧杀戮。”

朱襄傲然朝四下拱手道:“神坎城,神关,朱襄恭迎刀者前来逐杀!”说完纵身跃起,足踏虚空朝北而去。

城墙上观看热闹的武者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如此,对蓝衫刀者之死皆惋惜摇头,对朱襄的突然离场更是惊讶不已。

隗子归似乎也没想到朱襄这般干脆果断,说走就走,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朱襄已然离开了。他朝夔看去,夔似乎为朱襄的离去正与隗赤狄在低声议论着什么。他朝城楼上望去,只见韩若樗表情如常地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隗子归大声宣布:“刀榜第六席虚位以待,世上刀者可踊跃争夺!”

“这位仁兄,你刚才不是说要上去坐个一时半刻的吗?现在机会可是来了哦!”

“喀喀喀!还是安心看热闹吧,莫说是刀榜后四人,就是那城下的北峰丹朱你我皆非其敌手。”

“这位兄台,你刚才耻笑我等胆小怕死,有辱刀道颜面,不如兄台登台坐上那第六席如何?”

“你们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请问那第七人,第八人的刀招你们自信能接几招?”

“妄想觊觎第六席,真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喀喀喀!”

“唉唉唉!”

“快看,北峰丹朱要挑战第五席了。”

众人闻声朝高台上望去,只见一位蓝衫刀者已经飞身上到高台,横刀起刀式,正向第五席隗赤狄请战。看那蓝衫刀者模样,不过刚过弱冠之年。

隗赤狄意味深长地望向第二席,唐六公子仍然闭目养神,第三佾似乎察觉到隗赤狄望过来的目光,于是望向隗赤狄苦笑着摇了摇头。

隗赤狄暗叹一声,迟疑了半刻,再缓步迈向前,道:“隗赤狄尚有一事未明,不知小兄弟能否坦诚相告呢?”

蓝衫刀者道:“若能,自然明言。若不能,请隗先生勿怪。”

隗赤狄道:“北峰丹朱非是死士,奈何求死呢?”

蓝衫刀者直视着隗赤狄,目光坚毅,没有回答。

隗赤狄又问道:“可是你家主人授意而为?”

蓝衫刀者仍没有回答。

隗赤狄长叹一声,问道:“敢问小兄弟名讳?”

蓝衫刀者略微迟疑了一下,回答道:“破!”

隗赤狄称赞道:“向死而生,破而后立,好名字!”

蓝衫刀者道:“请隗先生赐招!”

隗赤狄后退两步,竟然朝蓝衫刀者躬身作揖,然后对第四席的夔大声道:“小次魔,隗赤狄惭愧,不能与你列位同榜了,西山有美景美酒,静候小次魔莅临。”说完也不顾夔有何反应,纵身而起,踏空而去。

朗朗苍穹中传来隗赤狄的声音:“北峰丹朱拜刀求死,其心志隗赤狄自叹不如,刀榜第五席,隗赤狄愿拱手相让!”

堂堂刀榜第五人竟然不战而退,并将其席位拱手相让,众人惊讶不已,那蓝衫刀者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结果,双手捧刀怔在当场。

隗子归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朝蓝衫刀者摆手示意道:“请列席!”

蓝衫刀者朝隗赤狄远去的方向躬身下拜,冷漠无情的脸庞上陡现一丝笑意,他没有迈步踏向那第五席,而是躬身后退,一直退到高台边沿,突然手中长刀抬臂横切,竟然自刎了。

蓝衫刀者的尸身从高台上坠下,重重地摔在地上,飞溅一蓬血水。

不单城墙上的武者惊懵了,就连高台席位的数人也惊住了。

败,则死!胜,亦死!

正如隗赤狄离开时所言,北峰丹朱前来拜刀,不为夺榜,只为求死。

刀榜第五席虚位以待。

就在众人惊愕不解中,又一位蓝衫刀者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到高台,赫然正是要挑战第四席的小次魔夔。

夔望着席前的蓝衫刀者,问道:“你能胜我吗?”

蓝衫刀者道:“不能。”

夔道:“知其不可而为之,成则谓之勇,败之则愚蠢至极。你既然求死,那就去死吧。”

蓝衫刀者道:“多谢夔先生成全!”话说完,捧在手中的刀忽地割向自己的颈项,然后朝后退去,鲜血沿着刀身簌簌流下,滴落在高台上,如朵朵红花绽放,瞧在眼里,甚是夺人眼目。

蓝衫刀者从高台上坠落,如朽木般跌落台下,血肉横飞,触目惊心,多看一眼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十位蓝衫刀者,挑战五人,殒命五人,仅余半数。刀榜之人唯剩第二席第三佾和第三席北城著雍。

接下来蓝衫刀者要挑战之人应是第三席的北城著雍了。

蓝衫刀者飞身上台,目光锐利,面无表情地拔刀在手,对北城著雍道:“北峰丹朱前来拜刀,请赐招!”

酒已温,刀在侧,烈日当空,正是杀人时!

北城著雍缓缓站起身来,道:“北城著雍,温酒杀人!可惜今日著雍要杀的人不是你,既然求死,著雍不介意多杀一个。”话毕,只见北城著雍从矮几后拔身而起,直掠向席前的蓝衫刀者,几上的长刀在北城著雍跃身的瞬间陡然出鞘,刀随身动,其势更快更急,蓝衫刀者只觉眼前人影刀光一闪,手中的刀铮地一声断裂。北城著雍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人随刀光,刀随人影,直朝城墙上急掠了过去。

那个方向,正是尊卢阖所立之处。

半空中,北城著雍一把握住长刀,人刀合一,携着可劈斩万古的绝世神力,开天劈地般斩落了下去。

铮地一声金属撞击声,轰地一声崩塌之声,尘土飞扬中,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中,只见北城著雍手持长刀砍在相交叉有一棍一枪之上。握枪的人是尊卢阖,持棍的人竟然是西城柔兆。

尊卢阖与西城柔兆虚空而立,原本脚下的城墙被刀劲摧毁崩塌。尊卢阖的身旁那位老者身如抖筛,惊骇脚软,若不是尊卢阖一手搀扶着,恐怕早已跌落于废墟之中。

难道北城著雍适才所说要杀的人竟然是尊卢阖!

城墙上能挡下著雍先生的日出惊鸿一式,也许只有尊卢阖了。

更何况是尊卢阖和西城柔兆联袂相挡呢!

“为何?”

西城柔兆和北城著雍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又几乎是在同时,北城著雍与尊卢阖齐声道:“柔兆先生,你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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