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剑者排名

谈无期道:“桂钦原所习剑法为云笈七式,弃纵破藏幻伤傲,一式有七招,一招又七杀,剑招乃从群山奇峰所悟出,高山矗之,奇峰仰之之剑意,莫不让天下武者谈剑色变,莫不让武道剑者羞愧埋剑。”

金雠之啧啧称奇道:“男儿当作执金吾,剑道当学桂钦原。”

谈无期道:“功与造化争流,剑与恶魔比大,此生埋尽天下剑,一线生机救末年。剑,剑者之性命,除功之剑和造化剑外,没有他不可埋之剑,天下剑,一线生机无人敢直撄其锋芒。”

金雠之已然听明白了,问道:“原来桂钦原就是那传闻中的埋剑人?”

谈无期点头。

金雠之啧啧称奇,道:“这般厉害的传奇人物才及前五,另外四人当为天外神仙才是。”

谈无期道:“你说得很对,第四位就是一位天外神仙,而且是金三小姐你所认识的仙者。”

金雠之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我所认识的天外神仙?”

谈无期道:“神坎城碎冰湖朱夫人。”

金雠之差点没有从马背上惊落下来,失声道:“碎冰湖的朱老夫人?我——我不相信,谈小姐你可别诳骗雠之哦?”

谈无期道:“朱夫人的剑法我无法评价。”

韩若樗喃喃道:“此剑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见几回。”

金雠之似乎明白了什么,哦地一声道:“原来宝儿的剑法如此超凡出众,莫非是那朱夫人的天外剑法?”

韩若樗摇头道:“所谓境由心造,剑随心意,有心性、心境、心态之别,心性即心之本性,又俗称善恶。心善者剑心不偏不倚,是为生剑。心恶者剑心放僻邪侈,是为死剑。心境即心性变化所处之境况,不在将来,只在眼前。正邪仅系一念之间,此一念即是心态。栢皇宝儿心性澄然,无燕居闲暇之困扰,自然能悟得剑道精髓,但非是朱夫人之剑法。”

谈无期道:“朱夫人得韩君所赐七命造化,又得风珠帘授化外剑法,排前四着实有些降格相从之举,今日若由风珠帘排名,朱夫人必在前三甲之中。”

金雠之感慨道:“莫叹他人高与低,只恨眼拙不识珠。”

谈无期纠正道:“不在眼,在心。”

金雠之诚恳道:“多谢谈小姐教诲。不知前三甲又是何人呢?”

谈无期道:“朱夫人之前当是那东神山天机楼的小巫青衫了。”

金雠之道:“青衫非凡笑武道,一剑一笛傲苍穹。”

谈无期道:“正是小巫青衫。不妄言其剑法修为,仅凭其所持造化剑,就当笑武道傲苍穹。”

金雠之道:“剑名造化,应是沐造化之人。不知是造化剑厉害呢?还是持剑的小巫青衫厉害呢?毕竟剑由人所持,应是人非凡,才剑非凡。”

谈无期似乎不想细说造化剑,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道:“若机缘巧合,他日见到小巫青衫时不妨问其详情!”

金雠之意犹未尽地笑了笑,她也是那聪慧之人,心知既然谈无期不愿细说,必定有其不可说的理由,若是强求,倒显得自己生份了。就在众人皆认为金雠之会顺势询问前三甲另外二人之事时,哪知金雠之却忽地道:“就凭小巫青衫剑诛魔君之神威,位列前三甲亦理所当然。”

行在最前列的顾小野心中惊骇不已,差点没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谈无期的表情也忽地变得尴尬起来,目光复杂地望向牵马而行的韩若樗。哪知韩若樗仍是面不改色,步伐不急不徐,就好像是在听一段与己无关的茶后闲谈而已。金雠之没有看出任何不妥,高坐在马背上回味着那段伐罪伏魔的赫赫传说。

倒是顾小野接过话茬,打破了尴尬的场面,问道:“小巫青衫之前又何人呢?”

谈无期道:“夔和风云裳。”

顾小野道:“传闻夔是那拳道高手,拳道始宗主所习拳道亦是夔所授,怎么会位列剑者顶端呢?”

谈无期道:“今日若是要再谈拳者、刀者、枪者之人,夔皆在三甲之列。”

顾小野和金雠之都觉得谈无期对夔评价过高了,后来他们去到元末城得知夔以刀、剑、拳、枪尽败四城宗门的传奇事迹后,才明白谈无期对夔的评价无半点言过其实之意。

金雠之不解地问道:“那岂非夔比魔君更厉害了?”

谈无期摇头道:“不可比。”

顾小野忽地想起在离江小镇时韩若樗言与夔争夺烤肉的往事,不觉笑出声来。金雠之不明就理,嗔怪道:“不可比就不可比,小顾你笑什么?”

顾小野指着前面一位骑驴之人,道:“不可比,却可笑。”

金雠之道:“骑驴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顾小野道:“只是突然想起一则关于骑驴的逸闻趣事而已,金三小姐可别误会。”

金雠之问道:“可是那个可笑的逸闻趣事?”

顾小野道:“就是就是。”

两人齐声大笑起来。

谈无期被顾小野和金雠之的一唱一和给弄迷糊了,问道:“什么逸闻趣事这么可笑?”

金雠之强忍着笑,道:“有个人去赶集,买了头驴,又买了很多货物。在回去的路上,路人见他背着沉重的货物,牵着驴,便说这个人真傻,既然有驴,为什么还自己背着货物,而不让驴驮着货物呢?可怜的人啊!那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就把货物由驴驮着,可没走多远,有路人又说这人真笨,有驴不骑却步行,岂不耽误行程,可怜的人啊!那人一听这话,就骑着驴继续赶路。走了不远,有路人见驴驮着人和货物累得直喘粗气,便说这个人真狠心,一头瘦驴怎么能禁得住如此重量呢?可怜的驴啊!那人只好下得驴背来,呆在路边,不知道怎么对待自己和驴了。”

谈无期也被那可怜的驴和可怜的人逗笑了,问道:“后来呢?”

金雠之道:“后来才是最可笑的。最后那人背着货物,再骑着驴回家了。”

谈无期略微顿了顿,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顾小野道:“最后不是这样的,最后是那人背着货物,扛着驴回家了。”

谈无期与金雠之哈哈大笑,异口同声地道:“可怜的驴啊!可怜的人啊!”

这时前面那个骑驴的人却冷笑一声,道:“可笑之人才是那真正可怜之人。”

众人止住笑,朝那骑驴之人望去,那人从驴背上下来,是位白发苍颜的老者,众人勒住马停下来,望着老者,不知如何是好。

韩若樗亦拉紧缰绳,停下脚步,道:“信口胡诌,若冲撞了老丈,请勿与后辈一般见识。”

白发老者冷冷地道:“没冲撞老朽,但冲撞老朽的驴了。”这在老者话语刚说完,那头驴咴咴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回应老者。

韩若樗走向前去,恭恭敬敬地朝驴深深躬身作揖,道:“在下等信口胡诌冲撞了驴先生,请见谅。”

顾小野和金雠之没想到韩若樗会如此恭敬其事,说那逸闻趣事是他们,笑得最欢的亦是他们,若真冲撞了白发老者和驴,也应当是他们去赔礼道歉,见韩若樗如此,俩人脸上满是诧异表情。谈无期在看清楚白发老者后,却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

奇怪地的是,韩若樗朝驴恭敬致歉,那头驴却扑哧地晃了晃头,看情形似乎不愿意接受韩若樗的歉意。

白发老者抚摸着驴背,道:“非是驴先生。”

韩若樗微微一怔,问道:“不是驴先生,难道是驴小姐?”

白发老者不屑地嗤笑一声,道:“亦非驴小姐。”

驴非雄即雌,难道还有非雄非雌之类别?韩若樗怔住了,顾小野和金雠之听得更加迷糊了。

良久,韩若樗再次朝驴恭敬作揖,道:“敢问尊姓大名?”

驴仍不理不睬。白发老者却接话道:“不敢枉自尊姓,亦无大名,倒有个别致的小名——招摇。”

驴有名曰招摇,确实是独一无二的招摇之驴。

韩若樗仍然不愠不怒,微笑着朝驴恭敬作揖,道:“在下等信口胡诌冲撞了招摇,请见谅。”

很神奇的是那驴居然咴咴地应叫了一声,惹得谈无期差点没笑出声来,顾小野与金雠之却是一副哭笑不得的尴尬表情。

韩若樗道:“谢招摇大量。”就在韩若樗欲要转身走开时,那白发老者冷冷地道:“请问你哪只眼睛见到招摇大量了?”

韩若樗凝视着白发老者,不愠不怒,缓缓地解开系眼的黑衫,道:“不曾看见,却已听见。”

白发老者感慨道:“原来是有眼无珠之残缺人,姑且放过。但是——真正要求得招瑶谅解的不是你,而是他们。”白发老者冷冷地望向金雠之和顾小野,奇怪地并没有多看谈无期一眼。

金雠之和顾小野面面相觑,不知应不应该下马向那头小名招摇的驴致歉。那白发老者牵着驴拦在面前,似乎没有让开的意思。金雠之几时受过如此窝囊之气,大小姐的脾性蹭地一下被激将起来,嗔怒道:“不就是一个骑驴的笑话吗?犯得着如此羞辱人吗?”

白发老者道:“别人也许犯不着,可你与他就一定犯得着。”言语中的你自然是指金雠之,那个他不言而喻是指顾小野。

金雠之道:“今日不道歉,又如何?”

白发老者道:“不道歉也可以,那你们就给招瑶下跪磕头,想必招摇也定能见谅了。”

顾小野沉喝一声,道:“前辈欺人太甚了。”

白发老者道:“今日老朽就倚老卖老,欺侮你们又如何?”

顾小野从马背上纵身跃起,双掌一错,一掌拍向白发老者,一掌拍向那头名叫招摇的驴。顾小野起先手,却是试探性地只用了三分功力,却见那白发老者轻轻一挥手,身在半空中的顾小野只觉一道浑厚的气机扑面而来,心里直呼大意了。此时顾小野无处借力,无法避让,只好暗提内劲,拍在那道虚无的气机上,趁机借力朝后飞了出去。

金雠之自然没有觉察到个中玄机,心中暗骂顾小野太过小心了。确实顾小野不单单是不够小心,而且还大意了。顾小野借力朝后飞出时,陡然觉得另有一道气机如看不见的绳索般将他牢牢捆住,顾小野奋力挣扎亦无法挣脱,如断线的风筝般直直地跌落在路旁的杂草堆中,吃了一口泥草。

金雠之见顾小野如此这般狼狈不堪,心中怒火盛燃,欲要从马背向跃起攻向白发老者时,身体已被一道暗劲气机卷起,无力地跌落在顾小野身旁,亦摔个满嘴泥草。

白发老者望着倒跪在杂草堆中的顾小野和金雠之,冷冷地道:“无知小辈,可怜可笑。”

这时,谈无期突然道:“既知是小辈,却与小辈这般见识,难道不可笑吗?”

白发老者陡地一甩衣袖,恼怒道:“确实可笑,确实可怜。”就在白发老者甩衣袖的瞬间,那道缠绕着顾小野和金雠之的暗劲气机倏地消失了。顾小野与金雠之站起身来,金雠之已被怒火迷惑了心智,嗷嗷叫着要扑向白发老者,却被顾小野一把位住了。

金雠之奋力一挣,拍地一声,狠狠地打了顾小野一个耳光,陡在一惊,清醒过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手。

白发老者朝韩若樗躬身作揖,又向谈无期躬身作揖,道:“一时贪玩,让韩先生和谈小姐见笑了。”白发老者前倨后恭,简直判若两人。

韩若樗淡然微笑。

淡无期似乎有些不悦,不冷不热地道:“不只是一时贪玩那么简单吧?招瑶君!”

驴是招摇驴,人是招瑶君!

许世南派,招瑶君!

许世南派自嘲地笑了笑,道:“谈小姐所言极是,南派一为金家大小姐而来,再为离江白衣顾小野而来。”

谈无期道:“哦!不知所为何事呢?”

许世南派道:“一者寻仇,二者问剑!”

谈无期道:“就因为一个骑驴的笑话?”

许世南派摇了摇头,道:“因为万春亭和万芳流,再因为栢皇桐柏和葛重天。”

谈无期道:“愿闻其详。”

许世南派道:“万春亭之母,乃我许世之女。万家父子尽折羽在金家大小姐之手,一死一逃亡,南派岂能坐视不理?”

谈无期已然明白,道:“万春亭糊涂,没想到你招瑶君也跟着糊涂,万芳流非金三小姐所杀,万春亭围攻金楼,铩羽涸鳞乃自取其辱。无期皆身临其中,亲眼所见,招瑶君要过问此事是与非,无期不好阻拦,若要无礼取闹,不妨算上无期一个。”

许世南派陡地一惊,道:“南派怎敢寻谈小姐讨要是非。万畜尚有护犊之情,南派若置之不理,岂非连那畜生都不如?”

这时金雠之和顾小野才明白过来白发老者并非故意拦道刁难,而是因为其与万春亭和万芳流是至亲,作为长辈怎么可能对晚辈的惨状不闻不问呢?万芳流被杀,万春亭被擒,羞辱的更是长辈的颜面。

韩若樗接言道:“杀万芳流,擒万春亭亦是顺势而为,因错而错而已。招瑶君真认为凭金三小姐之力能为之?”

许世南派长长地叹息一声,道:“万芳流恃强凌弱,万春亭是非不分,迟早惹杀身祸端。南派知此事乃谈小姐和韩先生亲临眼见,本不应该再在此处出现,但还是一时心魔作祟,南派还是来了。”

韩若樗道:“昨夜仓促,未能及时将前后始末相告知,今日前来,正好详尽说明。”

许世南派摇头道:“不必详说了,南派先谢过昨夜韩先生大义,让南派得救万春亭出囚笼。南派只是未能想明白,为何鬼道会与金家纠缠在一起?韩先生又怎会无视鬼道的暴戾行为呢?”

韩若樗淡笑一声,道:“鬼道本与金家关系渊远流长,其个中原由韩某不便言说,不是韩某无视鬼道行为,而本是韩某拜托鬼王所为。世上恶人有韩某一人足矣,冥府空旷正是其他恶人之归宿。”

许世南派道:“恶人尽归冥府,不知韩先生又归何处呢?”

韩若樗道:“韩某也不知终归何处,但韩某知道要去何处。”

许世南派道:“当年一别,今日再见,韩先生,你变了。”

韩若樗道:“自在仙者问许世,闲云野鹤皆南派。招瑶君还是招瑶君啊!”

许世南派朝谈无期躬身作揖,道:“谈小姐,别来无恙!”

谈无期道:“谢招瑶君挂念,无期甚好!”

许世南派问道:“谈小姐欲往何处?”

谈无期道:“鹊山。”

许世南派苦笑一下,道:“鹊山本是化外境,三界五行不可寻。恕老朽无礼,请谈小姐、韩先生转道回还吧。”

韩若樗问道:“回何处?”

许世南派道:“回元末城。”

韩若樗道:“为何?”

许世南派道:“因为元末城有玉京别院。”

元末城有玉京别院,玉京别院有风珠帘。若问韩若樗心中何人最重?唯有风珠帘。

韩若樗道:“烦请招瑶君开山门,引仙途,容韩某入山门片刻。”

许世南派道:“南派只是那看守山门之人,请韩先生莫要为难。”

韩若樗沉吟片刻,忽地冷冷地道:“今日韩某就偏要为难一回,招瑶君又当如何?”

顾小野和金雠之已然能感觉到韩若樗的凛凛锐意,这是顾小野从未见过的神情,就算是那日面对鬼道鬼王亦未有过的凛然杀意。眨眼片刻间,真可谓是一波三折,跌荡诡谲,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知许世南派不惊不惧,反而仰面哈哈大笑起来,道:“古来圣贤皆尽死,唯有韩君留其名。南派恳请收回刚才所说韩先生变了的言语,纵使青山改,日月换,韩先生还是韩先生,南派拜服。”

韩若樗冷笑,谈无期凝神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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