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

“什么?”

云木香回头, 看到儿子手里拿着块三角糕,角上被咬掉一块。

“你阿姨给你的?”

云木香第一时间想到隔壁谢静云。

淼淼啊呜一口,摇着小脑袋, “不是啊,妈妈吃。”

“恩?”

云木香瞅了一眼那上头的口水, 略带嫌弃地压下儿子的小手。

“你吃你吃。”

淼淼眨眨眼,像是想到什么, 匆匆跑出去,又匆匆跑回来。

“妈妈, 给你。”

是块新的三角糕。

云木香整理好床铺,眉头轻蹙, 扶着儿子的小脑袋朝外走。

“都忘记问, 你刷牙没就开始吃东西。”

“啊!啊呜啊呜。”

淼淼缩起脑袋,认真啃着手里的东西, 假装听不见地被推着往前走。

云木香失笑, “臭小子。”

挪着小碎步来到前面, 云木香一眼就看到靠墙小桌子上放置的东西。

“这……”

再看炉子上,小铝锅坐在炉子上, 碎玉米和大米一起熬煮成黏稠的粥, 炉子通风的口被封大半维持着火, 保持粥一直咕嘟着。

桌上, 周以臣那单独一份的瓷碗装了大半碗粥晾着,旁边碟子上堆放着儿子吃的那种三角糕, 靠边是两个鸡蛋。

云木香拿起鸡蛋晃了晃, 熟的,还带着温热。

她想到什么,回头去翻昨天穿的外套, 原本打算给儿子做鸡蛋羹的两个鸡蛋不翼而飞。

再检查一下炉子旁的五斗柜里,只有那零散的大米不见了。

云木香脑子有点懵。

见鬼了?!

她仔细检查一遍吃食,很普通的早餐,没有半点问题。

淼淼一块儿三角糕吃完,跑到桌前去拿了个鸡蛋,熟练地蹲下砸在地上。

“淼淼!地上脏不脏。”

云木香接过鸡蛋,走到存水的桶边,掀开盖子,水位下降半截。

不动声色地捏住瓢,洗掉鸡蛋上的浮灰,顺手把弹壳给剥开。

“给,吃完刷牙。”

“哦。”

淼淼乖乖坐下,一点点抠着蛋白,把蛋黄丢进了粥碗里。

云木香捏着牙刷,边刷牙边检查房间情况。

招待所是这两年才建设的,白色墙壁,水泥地面,窗几明净,过年的红色窗花还在窗上贴着,连带遮住大衣柜背面的手工年画,上头是国泰民安的山水图。

云木香避着儿子,在墙上贴了东西,感觉嘴巴里牙膏要干才停手,漱口吐在洗脚盆里。

周以臣这洗脚盆掉瓷掉得都漏洞了,拿来当个脏水盆。

去拎水壶时,就发现倒出来的水还是热的,像是正常在烧火的炉子上坐了一夜似的。

双手浸泡在热水里,云木香一时半会想不通,便暂时将这事抛诸脑后。

洗漱好,坐到床边,顺手拉过一个包,一点点把擦脸的东西摆在后窗边的木桌上。

一瓶瓶一罐罐,叮叮当当放下的声音都很好听。

淼淼好奇,捧着碗过来。

“妈妈,你在干什么?”

“在抹香香。”

淼淼嗅了嗅,“我也要。”

他架着碗就要靠近,云木香一转身,手肘撞到什么,就听到哐当一声。

低头,唯一的碗摔成碎片,混在玉米粥里。

淼淼抬头看眼妈妈,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默默倒退一步,舔了舔嘴巴。

云木香雪花膏都还没涂匀,垂眸看一眼。

“欧吼,碎碎平安,站远一点。”

淼淼连连倒退,直到脚后跟贴在墙上。

“妈妈,怎么办呀,奶奶不在,你会不会割到手。”

“……小瞧谁呢。”

云木香按摩着面部皮肤,“可你把家里唯一的碗给打碎了,妈妈一会吃早饭都没东西装,怎么办?还有午饭晚饭。”

拿起香粉,侧过身看向儿子,“你吃饱没?”

“嗝。”淼淼捂住嘴巴。

“……”

行吧。

云木香举着靶镜,薄薄扑了一层粉。

前几天赶路没好好料理,总感觉皮肤都糙了不少。

扑上粉,晕开一点胭脂,柳叶眉描得细细长长,最后掏出唇膏时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地上破碎的碗和粥,直接涂上。

涂匀后轻轻抿在纸上,颜色瞬间自然很多。

“啵。”

云木香抿抿唇,冲着镜子里的美人笑了笑,这才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收进包里,长发梳透,拢在右侧简单编了个花样垂在身前。

淼淼看着,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云木香看到,轻笑着弹了他一下,“你是个男孩子,还想跟妈妈一样扎辫子?”

“妈妈好看。”

淼淼娇娇地贴过来抱住大腿。

“起开,我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呢。”

“妈妈你饿不饿呀?妈妈我帮你呀,妈妈……妈妈……”

云木香用烧完的煤灰洒在粥上,再清扫出去,等把房间收拾干净,人都要给淼淼吵聋了。

“宝贝,你嗓子都不会痛?”

“咳咳,妈妈我渴了。”

“……”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闹人,恩?”

云木香一手捏着一边脸颊,淼淼咯咯笑着躲开,这时房门被敲响。

淼淼抓住妈妈的手,回头大喊,“谁呀!”

“是我,木香,东同志说军区有供销社,我想去添点东西,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云木香拍拍儿子,“去给阿姨开门。”

“我来啦。”

淼淼噌噌跑过去,门打开,仰头看到谢静云便甜甜地喊了声阿姨。

喊完,才发现谢阿姨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噫,你们是谁呀?”

云木香刚收拾完卫生,洗了洗手,听到动静回头,看到谢静云身后跟着两个衣着朴素的女人。

她笑笑,“淼淼,不要堵在门口,请阿姨进屋里坐。”

“好哦。”

淼淼放开门,转身往回跑,搬过来一个板凳。

“阿姨坐。”

“真乖。”谢静云摸摸淼淼的头。

“妈妈,板凳不够啦!”板凳就两个。

跟进来的两个人连连摆手。

齐春打量着室内,一样的招待所,这家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嫂子,快让孩子别忙了,我们不坐。”

“是啊,反正一会儿就走了。”李文凤注意力却放在淼淼身上,眼底藏不住开心,悄悄就凑到淼淼身边,找到机会就想摸摸他。

淼淼觉得奇怪,躲开后跑到妈妈身边,看起来特别怕生。

“怎么了?”云木香低头问。

淼淼摇摇头,说不出来。

她抬头,这才认真看向陌生的两人。

谢静云回神,“木香,这两位住在我另一边,齐春,李文凤,她们年前就搬来了随军,对军区比我们熟悉。”

“那挺好,我们占便宜了,你们好,我叫云木香,你们可以跟静云一样喊我木香。”

要去供销社,云木香就没换大衣,找了件方便干活的棉衣穿上。

李文凤就热情道,“我家那口子没随军资格,我就是赶着过年屯里猫冬没活干,来把婚结了,争取回去之前怀上,云嫂子,你儿子给我抱抱吧,让我沾沾喜气。”

“……”

云嫂子。

云木香笑容僵硬两分,提醒道,“不用那么见外,叫木香就好。”

“嗨,客气啥。”

李文凤视线追随着淼淼,十分喜爱。

云木香感受到儿子的不自在,偷笑着牵住他的手。

“你们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云木香拧了毛巾,仔细把淼淼小脸给擦干净,刷了牙,拿过蛤蜊油给他小脸上擦一遍。

淼淼想出去玩儿,十分配合。

十来分钟就收拾好。

李文凤看着白白胖胖的淼淼,没忍住又偷摸一把。

“云嫂……”李文凤对上云木香灼灼的目光,后知后觉改口,“木香,你这孩子养得真好,以后我有儿子也跟你学。”

云木香听她改口,笑眯眯地点头,“好的呀,小孩子其实很多习惯都是从小培养的,我好了,我们走吧。”

她揣上钥匙和荷包袋,“供销社附近是不是有买菜的地方?淼淼中午要吃什么?”

“吃肉!”

“这个时间点,买不到肉了。”齐春提醒。

“那没办法了,去看看有什么。”

下楼时,齐春走在最前头,错开云木香一个台阶,突然问道,“木香,你也是来随军的吧,家属院那边的房子安排好了吗?我听静云说她家还没申请下来。”

“那要等我爱人出任务回来才知道,我刚来很多事情我也不了解。”

“啊?还要等呀。”

齐春抿唇得意地笑了笑,“那真是可惜了,年前是转业高峰期,年后调动落定,新家属来的人肯定要多,你这耽误几天,好房子肯定都要被人选走。”

齐春态度一下就变了。

云木香挑眉,“你家定下来了?是哪里,说出来也给我们参考参考。”

齐春的笑容僵硬一下,“只说申请下来,还没去看呢。”

她又不傻,还没搬进去之前肯定不说,万一被人抢了怎么办。

原本听谢静云说隔壁新来的这个男人是团长,以为多有本事。

嗤,不过就这样。

有关系有本事的,房子肯定早落定下来。

谢静云敏感地察觉到什么,隐隐有点懊恼。

她说:“不是说军区房子都是新建的,住哪里都一样吧。”

“不一样的。”齐春显摆道,“像最好的,肯定是领导住的小红楼,家家都是小两层独立的院子,其次就是去年竣工的筒子楼,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那些转业人员住过的老房子,听说都是当年开荒的时候,随便盖的木头房子,倒是比着领导的小二层盖的。”

“当然啦,要是喜欢安静的,还是选老房子好,独栋呢。”

她似笑非笑地看眼云木香,就见对方震惊地伸出手推向他,惊讶地闪躲开。

“我就说说,你怎么还动手……”

“小心!”

“啊!”

哗啦——

从天而降的水正面泼了一身,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穿的棉衣也被水浇透。

云木香护着儿子,隔有两米远。

“你没事吧,我都提醒你要小心,怎么还站着不动。”

齐春冻得牙齿直打架,思绪一下跑偏,看向拎着水桶的女人,额头暴起青筋。

“你谁啊,这么不长眼睛!”

她发现,一行四大一小,就她中招。

李文凤担心地靠近,手捏了捏衣服,一把拧出水来。

“湿成这样,还是先回去把衣服换掉吧,现在天还冷,你小心感冒。”

“不行!”

齐春瞪想罪魁祸首,却发现人家看的不是她。

她蹭蹭上前,一把抓住对方手里的桶给扔掉。

“你说话,为什么泼人。”

老吕冷冷地看齐春一眼,抬指向云木香。

“要怪就怪你跟她走一块,我是要泼她。”

云木香认出对方,“吕姐。”

“别,我担不起你一声姐。”

老吕上下打量云木香一番,看她装扮靓丽的模样,更恨了!

冯婶刚刚给她指人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昨天帮助的女人会是仇人。

“你怎么还有脸出门,周以臣害得我男人现在还躺在床上,他当缩头乌龟一样躲着,我找不到人,你们做家属的就得替他赔罪,我以后还会来,除非周以臣去认罪,不然你们只要在军区一天,就别想好过!”

老吕一脚踹飞被齐春打掉的木桶,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走。

齐春抹掉一脸的水,埋怨道,“你的得罪人,倒是害我被泼一身水。”

“我劝你,做错了事情赶紧认错,别以后再牵连其他人。”她声音里藏不住幸灾乐祸的嘲讽。

谢静云抿紧唇反驳,“你别胡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人家敢当众说,没见被说的一个屁都不敢放,你着急什么。”齐春瞥一眼云木香,气得谢静云脸色涨红,“你——”

她被噎得无话可说,扭头想要向云木香求证时,就见对方走到桶旁,穿着皮鞋的那只脚,抬起来狠狠将木桶踢飞,直直打在离开的人小腿上。

老吕脚步一个踉跄,低头看到木桶,愤怒地回头。

“谁?”

云木香站出来,“把话说清楚再走,没得你随便喊两句就给我爱人头上扣上那么大一口黑锅,你说周以臣害了你爱人,什么时候害的,怎么害的,人证物证,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好好说清楚,如果真是周以臣干的,你拿着证据直接把人送去军事法庭,而不是在这里,无能狂怒地冲着我和孩子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群体撒泼。”

一字一句,清亮的声音传遍四周。

连招待所二楼趴围墙上的人都听清楚了。

之前还偏向老吕的一些人,忽然回过味道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人确实说得不清不楚。”

“有没有人知道什么情况?”

云木香的嚣张,让老吕震惊,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狂烧,恼得她表情都有些狰狞。

“你别给脸不要脸!”

齐春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问云木香。

“有没有可能,你爱人做了你不知道,你不是昨天才搬来。”

“你在说什么!”谢静云恼火死了。

早知道齐春是这么个人,说什么都不会带到云木香面前。

李文凤也尴尬,她和齐春认识的时间长一点,偷偷扯着她。

“你衣裳湿透了,赶紧回去换一件,我陪你。”

“你别扯我呀。”

“瞧你小手凉的,快走快走。”

“哎哎哎——”

齐春被李文凤给拽走。

招待所里,冯婶也急忙跑出来,拦着老吕。

“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要知道你当众泼人,我说什么都不帮你!这事军区已经下结论,忘记老石昨天跟你怎么说的。”

老吕硬生生压下怒火,憋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云木香的视线也转移开。

冯婶护着她离开,环顾四周,“都散了吧,看什么看。”

云木香把儿子塞谢静云怀里,上前拦在两人面前,

“把话说清楚。”

“你这孩子,怎么还较起真来,她都不计较了。”

“现在不是她要不要计较,是我要计较。”云木香冷眼盯着老吕,“现在不说话了?你爱人叫什么,哪个团的?我要上报军区申诉,请求重新调查。”

老吕恨得牙根痒痒,“你别太过分!”

冯婶拽着人,在中间劝和,“这位同志,你初来乍到锋芒这么露可不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本身就是你们理亏,你以后还要在军区生活,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周院长想想,他在军区的名声本身就不太好,你做人妻子的,不能为赌一时意气就不管不顾,是不是这个理。”

周以臣名声不好?

这是云木香怎么也没想到的。

周以臣怎么会名声不好。

她这一沉默,让冯婶以为劝动了人,“你再好好想想,私下也多劝劝周团长。歪门邪道走不长远,还是要走正道的好。”

云木香回神,听到这么一句隐隐指责的话,生生给气笑了。

见对方要绕过她离开,抬脚一横,死死堵住对方离开的路线上。

“就是为我爱人名声,更不能由着你们说。”

“你!”

冯婶算是看出来,周团长这爱人也是个倔的!

云木香视线从冯婶身上略过,落在姓吕的女人身上。

“无缘无故,大冬天泼我朋友一身水,浇湿她一身棉衣,零下几度的天气,有很大可能生病,赔礼道歉,你选一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在教你,控制不住情绪的下场。”

“你!”

老吕握紧拳头,双眼通红地盯着云木香。

东永亮到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谢静云看到他来,立马激动地招手,等人到跟前,立马小声把事情经过说了。

“到底怎么回事?那女人是不是和周团长有仇?”

东永亮是在一团那次拉练任务后,周团长要带伤回家探亲,他那时候才被分配到周以臣身边当警务员。

毕竟副团没资格配备警务员。

具体的前因后果,东永亮不清楚,可他知道结果。

东永亮面色严肃地上前,站在云木香身边。

“吕同志,关于一团拉练的总结报告中,前任石团长亲口复述过他受伤病因,是在任务过程中不慎被敌方击中,造成神经损伤,才导致全身瘫痪,和周团长无关,这是一团全体回归人员的统一答案,你是对结果不满意吗?”

“出任务受伤的呀。”

“这是想讹人吧,全身瘫痪后半辈子就废了,想多要点钱才来找人麻烦吧。”

“心眼子也太多了,亏我刚刚真心为替她生气,浪费我感情。”

住在招待所的人大多都是新搬来的家属,不然就是短期探亲的人,对军区很多事情不了解。

之前被老吕两句话说动,对比军区明文出示的结果,他们自然更相信军区。

没听那后来的军人说,一团全体人都那么说。

一个团几千人,能哄一个,还能哄全部?

云木香似笑非笑地看眼老吕,“道歉还是赔偿,选一个吧,三天之内我没等到你回答的话。”

她扭头看向东永亮,“我对结果有异议,也可以申诉的吧。”

“可以。”东永亮心情复杂,“云老师你也不相信周团长吗?”

“我自然相信他,是申请给不相信的人看。”她扫一眼姓吕的女人,转身走向儿子,“吓到没?”

淼淼摇头,“妈妈好厉害,一下就踢飞了!”

他扶着谢静云,抬起一只脚,冲着远处的木头踢了踢。

云木香松口气,按着他的小腿。

“等天暖和点,妈妈教你踢球。”

“耶!妈妈拉钩。”

“拉钩。”

云木香站起身,余光看到冯婶已经把人拽走,这才想起来看东永亮。

“你来找静云的吧,你们聊,我自己带淼淼去供销社。”

“木香。”谢静云有点不好意思。

东永亮也腼腆地看一眼谢静云,“不是,云老师,现在是我值班时间,是后勤来人,说帮你捎带的东西到了,我就想着来问问你,东西是直接搬来招待所,还是放去新家。”

云木香疑惑,“周以臣申请了房子?”

“恩,行政处留了几间房子,周团长说等你来了之后,带你去看看,住在哪里让你自己挑选。”

“哇,自己挑可太好了。”谢静云十分羡慕。

东永亮心有愧疚,“对不起,我的级别,申请的房子都有规定,没有挑选的权利,让你跟我受苦了。”

“你说什么呢,没有的事。”谢静云垂头说:“都是我自愿的。”

东永亮黑脸一红,看谢静云的眼神更亮了。

云木香想说,她觉得她也挺亮的。

手搭在儿子脑袋上摸了摸。

他们母子现在就是个大灯泡。

“咳。”

东永亮回神,憨憨一笑。

“云老师,那东西怎么办?”

“后勤暂时有地方放吗?”

“有,仓库里能放下,就是怕丢东西,毕竟仓库人来人往的,也不一定是被人偷,可能谁一个不小心拿错了,不好找。”

“那先去看房子吧,静云,我就不陪你去供销社了。”

“供销社什么时候不能去,我跟你一起去看房子,顺便,东同志你也指给我看看,你能分到多大的,我好提前做好准备。”谢静云这句话说完,脸红到不行。

云木香想起东永亮的结婚报告,“还没被批准?”

“年关忙,这类申请都会压一压,既然要去看房子,那我先去后勤说一声,暂时放仓库,顺便去行政拿房间钥匙。”

“那我们还是原计划去供销社,现在已经九点半,中午吃早点,吃完饭趁着阳光好去看房子。”

东永亮记下时间,敬个礼跑了。

这时,李文凤跑下来,脸色有点难看。

下来见云木香和谢文静还没走,小跑上来。

“你们还没走,是在等我吗?怪不好意思的。”李文凤心里好受点。

云木香看一眼后面,“齐春不去了?”

“不去了,毛病一堆,又不欠她的。”

云木香轻笑,“算起来我欠,她被泼这下是替我挡灾,一会去供销社买点恭喜,去给她道个谢。”

李文凤看云木香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你们南方人性子就是软和,是她自己站那不动,怪不到你身上,倒是她后面说的话一点也不像样,认识十好几天,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

云木香及时打断这个话题,总觉得继续讨论下去不太美妙。

“文凤,你去供销社要买什么?”

李文凤笑着说:“说是供销社有卖碎布头,不要票,我想买点回来给我家那个缝几双鞋垫,他们训练脚容易出汗,鞋垫子洗得勤坏的就快。”

“还想看看菜站旁边有没有人下来卖猎物,要是运气好赶上了,就能多吃一顿肉,军区除了在肉铺买,就是靠打猎。”

云木香抬头看向远方连绵的山脉。

“家属可以随便上山?”

“军区周边林子里拦了木围栏,木围栏里面随便走动,看到木围栏就得往回走,军区禁止破坏木围栏,主要这玩意定期有人检查,防止有大型野兽或者敌特靠近。”

“明白。”

连淼淼都从腰间摸出弹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身上的。

一行人来到供销社,这边明显热闹好多。

从招待所一路走来,仿佛从郊区走到市中心。

菜站门口有不少家属摆摊,东西不多,像是自家菜地里多出来的才会拿来卖,或者换点东西。

三人先进了供销社。

谢静云买得更多是厨房用品,油盐酱醋,还斥巨资咬牙买了个最小尺寸的小铁锅,供销社知道她新搬来的家属,送了个木头锅铲子,谢静云乐得合不拢嘴。

云木香不会做饭,锅就没考虑过。

倒是碗筷,一翻手里的票。

完蛋!

家里长辈想的也是他们大多时候吃食堂,日用工业品购物券就没给几张。

要拿工业票抵用,她又觉得有点亏。

房子确定下来,肯定还要收拾,指不定添东西的时候就要用到。

谢静云见她发愁,“怎么了?”

“票不够,我想买几个碗的。”

谢静云轻笑着小声说:“你来。”

“恩?”

云木香被拉去刚刚她买锅的柜台,冲人家售货员小声嘀咕。

云木香听了几句,听懂了。

这个柜台也卖碗筷,只不过都是木头制作的,不要票,价格也比瓷碗便宜点,就是不耐用,半年左右就会开始发黑发霉,那样就得换了。

半年够了呀!

有这时间票肯定能攒够,到时候再换瓷碗就好。

不要票,价钱只是瓷碗的一半,云木香觉得还行,尤其是家里有个破坏大王,木碗摔坏的概率比瓷碗要低太多。

折损一下就把价钱优势给拉上去。

碗筷餐盘茶杯,云木香买了一系列替代品,网兜装起来一大袋。

扭头,就看淼淼盯着旁边糖果柜台上的麻花糖。

云木香问了价格,手里还有糖票,就散称了半斤给淼淼自己抱着。

搪瓷盘重新买了两个,要一大一小,比较好刷的红色搪瓷尿桶一个,毕竟天太冷,淼淼起床不能往外跑,此外还要买个刷马桶的刷子。

家里换下来的床单被套要洗,云木香买了两大块肥皂,淡黄色,售货员说味道一般般,但是去污效果很好。

七七八八的东西,等出供销社,云木香抱着盆有点头疼,

她面前一堆,谢静云面前一堆。

倒是李文凤就买了半包碎布头,整个人十分轻松。

“我帮你们拎一些吧,木香,我刚你牵着淼淼。”

云木香打趣,“想我儿子想一路了吧。”

“那确实,差点没忍住想偷回家当我儿子。”

“那不能给你,我家可就这一个。”云木香笑着说。

“不然淼淼给我,你再生一个。”

“生不了了,不给不给。”

李文凤愣了下,把这话听进心里,“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到这个,你别伤心。”

“?”

云木香刚抱好东西,对上李文凤自责的视线,笑出声。

“想什么呢,我好好的,只是不想生了,一个孩子养得就够累了,好不容易眼见着要把人送去学校,我可不想再生一个,一夜回到解放前。”

“那就好。”

李文凤狠狠松下一口气,伸手接过她端着的盆。

出了供销社不远,身后传来一阵叮铃铃的车铃声。

云木香听着就特别熟悉。

一回头,就瞧见她的小可爱出现在眼前。

东永亮骑着粉嫩的女士自行车,缓缓停在三人面前。

云木香有些惊喜,“我爸妈怎么把自行车也给塞上车啦,没给同志们添麻烦吧。”

“赶巧,走的那天有辆车空了大半,能多装点东西,除了这个,还有台缝纫机,听开车的人说,是云老师你的嫁妆。”

“……”

自行车来可以,缝纫针真的没必要!

“我没想到,之前都说好不带的。”

李文凤听着羡慕,“有缝纫机多好呀,做衣服干嘛的方便多了。”

云木香笑笑,也不分辨。

送都送来了。

甚至于,她心里有预感,不止这些。

看来房子要早早定下了!

自行车后座上,淼淼专属的车座也绑在了上面。

他瞧见非要坐,最后零碎的东西放在前头车篮子里,装网兜里的挂在车把头上,剩下大件的没办法放,才由三人拿着,整体轻松太多。

见识过军区之大,云木香觉得有辆自行车代步挺好的。

慢慢走回家,才发现谢静云那屋已经摆上饭菜。

东永亮说:“下午赶时间。”

他东西送到家,就带着淼淼去食堂打了饭菜。

还没走的李文凤好奇,“你们下午要去干什么?”

以前是没人,李文凤无聊只能和齐春在一块儿说说话。

如今有更好的想处对象,李文凤立马抛弃齐春。

“我刚刚还想说,下午来找你们一块儿说说话,顺便做鞋垫。”

谢静云看云木香,云木香说:“要去看房子,不知道什么情况,要不要装修。”

“看房子呀!那我能不能跟你们一块儿去,我提前看看,回来刺激一下我家那口子,让他接下来这几年好好努力,争取早点也把我接来随军。”

谢静云不好回答。

云木香微笑着拒绝,“主要我自行车没杠,还要带个淼淼,不太方便。”

她不止看一处呢,还是不带外人的好。

“啊?静云不跟你一起?”

“人家小两口约会呢,我凑什么热闹。”

一句话说得谢静云和东永亮脸红耳赤。

李文凤跟着打趣,闹完有些遗憾地离开,没再提一起跟着去的事。

云木香拎着两瓶罐头去找齐春,对方门都没开。

她冷笑着,怎么拎过去的东西怎么拎回家。

想拿乔的齐春等了一会没动静,开门看到门口空荡荡的,差点鼻子没气歪。

最后连打两个喷嚏,坚决认定是云木香在背后说她坏话。

临近中午,招待所开始集中弥漫起香味。

十一点半。

云木香已经吃好午饭,锁上门,拉了拉淼淼的帽子,围巾,下楼去取自行车。

路过前台看到冯婶,对方冲她冷哼一声别过脸。

云木香也冷哼一声。

谁稀罕看你。

冯婶气得鼻孔朝天,嘴里嘀咕着这什么人。

冯彩霞蹲坐在柜台里头正扒拉着饭。

“明明是妈你先找茬。”

“闭嘴,吃你的!”

“哦。”

云木香推出自行车,看到她自行车旁边还有辆大杠。

东永亮说:“我跟人借的。”

他想载谢静云。

云木香推着车拉开距离,“我懂,不然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

“让他带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哦。”云木香笑着抱起儿子坐好。

谢静云受不住那眼神,催促东永亮赶紧走。

一前一后,两辆车离开。

二楼。

齐春看到端着碗的李文凤出来,问她,“他们这是去哪?”

李文凤看一眼,“木香去看房子,静云和对象约会。”

“这话也就骗你个傻子,你是不是说了想要跟他们一起去?笨蛋,人家就是不想带你一起去看房子,嫌弃你累赘。”

李文凤看着离开的两辆自行车,心里头像是被蚂蚁啃了一下。

“你别胡说,那两辆车,我确实没办法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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