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立

臭气冲天的厕所里, 淼淼震惊到放下捏住鼻子的手,立马被熏得晕头转向。

他是不是中了臭气弹,产生幻听。

丢掉手中扫把, 冲出厕所。

淼淼看到妈妈竟然不嫌脏地摸了摸蔡建安的头!

“当然可以。”

蔡建安双眼放光,“我现在就去跟周栕说!”

淼淼心沉甸甸地往下掉。

看到蔡建安转身, 大声质问,“你要当逃兵吗?我们都会瞧不起你。”

蔡建安脚步迟疑, 嗅了嗅空气。

呕。

“我才不是逃兵,我只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不该跟着你们一起去戏弄老师,欺骗老师!”

“明明是你说……”

“周栕, 你也早点跟云老师道歉吧, 偷东西就是不对。”

淼淼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握紧小拳头。

“我没错!”

喊完便转身跑进厕所里, 重新捡起刚刚丢掉的扫把, 认真看向其他人。

“蔡建安被我从团里开除了!他背叛了我们。”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吧。”

“干什么!你也想学蔡建安当逃兵?”江山抓住对方。

“我我没有。”

“偷东西本身就是不对!”

“你当的狗屁团长, 害我们受罚,这事一开始就和我没关系, 我不干了。”

“我也……”

陆陆续续有人跑出去。

淼淼回神拦在门口, “你们是不是都不听我的话!士兵要无条件服从命令!”

“那就不当。”

淼淼被推开, 人重重地撞在墙上, 等再回过头,厕所里就剩下他和江山两个。

江山气得小脸通红, “他们怎么能这样!叛徒——”

一嗓子喊完, 看到门口站着的云木香,麻利地缩回来。

“敌人太强大,我们干不过啊!”

淼淼抿紧唇, 听着外面一个个认错的声音,弯腰捡起扫把。

“我没错!”

云木香也听见了。

这牛心左性不知道像谁。

云木香收回神,扫过面前站着的人。

“你们确定知道错了?”

“对不起,云老师我们错了。”

“是周栕让我们干的。”

声音不甚整齐。

云木香说:“认错就要改正,先去和昨天被你们欺骗的老师道歉,说清楚事情真相,并且取得他们原谅。”

“啊——”

“不愿意也行,你们下午自己通知家长来学校,我和你们家长谈。”

云木香内心在隐晦地生气。

生面前这群孩子的气。

特别是蔡建安。

据她了解,撺掇淼淼偷书的就是江山和他。

江山好歹敢作敢当。

小孩子也不能没担当,都是军人子弟,一点血性都没有可不行。

云木香面无表情,“你们选。”

一个个蔫蔫的,相互看了看,斟酌后决定还是去找老师道歉。

老师道歉好歹只是念叨几句。

要真被请家长就完蛋啦。

搞不好妈来了打一顿,回家还要被爸揍一顿。

跟挨打相比,肯定是去跟老师道歉!

“老师,我们去道歉。”

“现在就去!”

去引开老师的那几个当场就跑掉。

蔡建安想浑水摸鱼,被云木香给拉住。

“你分工不是这个,去哪儿。”

“!”

蔡建安和所有人都十分震惊。

“老师你怎么知道!”

“老师眼睛看着你们呢。”云木香曲起两根手指冲着他们。

一个个后怕不已。

“老师,你也罚我们吧,只要不扫厕所都行!”

“你们都是从犯,明显对学校校规不了解,现在开始,抄一遍校规。”

众人松下一口气。

连蔡建安都轻松不少。

云木香不由得勾起唇,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工具来。

“拿这个写。”

是她之前做符笔时,出的一些残次品。

单看有些像小毛笔,不是这个毛杂,就是那个笔杆不匀称。

“一人一只。”

“老师,这是要我们写毛笔字?”

三年级国文课上,云老师有待大家写过毛笔字,大家都很熟悉。

“算是。”

云木香靠近厕所,“周栕,江山,你们不要偷懒,我一会还会过来。”

“我才不会偷懒!瞧不起谁。”淼淼大喊。

这话云木香信,那就是个犟种。

气愤地轻哼一声,带着其他人到了操场,顺带去水房的压井拎了桶水来。

“写吧。”

“?!”

“老师,写哪儿?”

“写在操场上,谁先写好喊我来检查。”云木香抬脚踩了踩地板。

云木香昂放下水桶。

“开始吧,剩下的笔我留在这里,等他们道歉结束后来一起写。”

大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云木香喊班长来盯着。

这时,有两位老师带着学生过来询问情况。

云木香正好让他们加入队伍。

同两位老师解释一番。

老师一听就知道这法子折磨人,看向那群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赶忙道别离开,走远了才笑出声。

回到办公室就跟其他人绘声绘色地说一通。

小严老师:“我说云老师怎么一早就跟我说换课呢,那群皮小子是该好好收拾收拾。”

徐玲玲倒是好奇没收的书,“什么连环画好看成这样?书还在不在。”

“好看!特别好看,关键是不止精彩,里面的内容还具有教育科普的意义,这个很重要。”

“说这么好,给我看看呢。”

“看可以,不过云老师布置了任务,要写读后感,说是初稿,让给提提意见。”

小严老师把书拿出来。

一群老师凑在一起,低头认真讨论起来。

“原来还能这么躲。”

“吓死个人,好危险。”

另一边。

云木香回到厕所。

隔着墙壁听到江山在里面骂叛徒。

她儿子倒是一直没出声。

下意识地想靠近看看时,肩膀被拍了下,回头看到潘校长很精地望着她。

“这是男厕所,小云你是不是走错了。”

云木香顺着潘校长的手看过去,硕大的男字就在眼前。

云木香:“……”

她连忙倒退两步。“是,看错了,校长帮我喊一下里面的人。”

潘校长早就听到江山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是?”

“他们犯了一点错误,正在劳动改正。”

云木香说完,就感觉校长看她的眼神特别奇怪。

“校长?”

“行,我帮你喊。”校长走两步又回头,“云老师,麻烦你站远一点吧,你一位女同志站在这边,影响不好。”

“……”

云木香离开,站到路边去。

没一会儿,淼淼和江山鼻子通红地走过来,一看就是捏出来的。

云木香心疼死了,却还要表现得面无表情。

“知道错了吗?”

淼淼仰起头,双眼充斥着愤怒。

“妈妈,我拿的是家里的书,我也没在上课的时候看,我没错小严老师凭什么把我的书收走,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你认为自己没错,为什么不直接去跟小严老师要回来,你要不回来跟妈妈说,你没错妈妈肯定会站在你这边,你不敢直接要,说明你心里也知道自己行为不对,你不跟妈妈说,是不信妈妈,觉得妈妈会冤枉你?”

云木香看他头越垂越低。

淼淼和江山又回厕所继续打扫卫生。

云木香说这一节占用的是本周体育课,他们有一节课的时间打扫清理。

江山偷偷看淼淼,“你是不是在哭啊?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你才哭,我就是被臭气熏到眼睛疼,你不觉得臭吗?”

“待时间长了也没什么感觉。”江山适应良好。

“你们打扫半天,进度可真慢。”

陈兰初站在门口,笑着说:“就你们两个了?”

她用下巴点着淼淼,“就是你偷东西啊,看来你妈也没把你教得多好,你上次那么英勇地骂我,没想到自己却是个坏孩子。”

“我不是!”

“不是坏孩子你偷东西。”

“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我懂我懂,偷东西的小偷都是手伸到别人口袋里拿东西。”

“你——”

“嗤,小偷。”

陈兰初带着明显报复的嘲笑离开。

别说淼淼,江山都气个半死。

“这什么人啊,我们不理她,她是坏分子,说得话我们全部当放屁就好。”

淼淼一阵感动。

再看江山,此刻在他眼睛里闪闪发光。

“江山……”

“我们还要扫多久啊?要不先假装跟云老师认错,躲过去这一关?反正说对不起也不会掉一块肉。”

“……我不!”

淼淼倔强地花了一节课,勉强将厕所打扫完。

干不干净另论。

正值下课铃声响起,他回班级的路上,碰到许多人一靠近就内折鼻子躲开。

他闻了闻身上,“江山,我很臭吗?”

江山摇头,“不臭啊。”

两人一路回到班级里,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此刻,其他同学也发现操场上蹲着的人,慢慢围过来。

一整节课,没一个人能将校规完整抄下来。

太阳炙热,毛笔蘸水写字不到一分钟就会被晒干。

连续几次后不少同学才发现真相。

之后便是重复地蘸水,写字。

时间长后,胳膊变得酸胀,蹲着的双腿也开始针扎似的发麻。

蔡建安期间还抗议过。

被一句,“不写就去打扫厕所。”给堵回去。

云木香看着靠近的同学,拍了拍手。

“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

声音有气无力的。

有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瞄一眼云老师。

云老师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给吓到,赶忙低下头。

云木香说:“学校即将在三年级选择少先队员的人员,你们想加入团体做事,可以去找老师报名,私下的小团体不允许再发生,再让老师知道,就不像今天这么简单,老师直接请家长来,跟你们家长沟通。”

“解散,班长把毛笔收上来,水桶带回教室。”

云木香一离开,班长就被团团围住。

“少先队员是什么?”

“少先队员是帮助学校为大家服务的。”班长一边解释,一边收回毛笔。

“要做什么?”

“有没有要求。”

“选上有什么好处?”

班长将水桶里的水倒在花坛里,说:“可以戴红领巾,云老师说以后升旗手也要从少先队员里选择。”

“真的吗?那不是大学生才能干的。”

至少今年,每天早上都是初一的人来升国旗。

等回到办理,看到淼淼和江山已经坐在班里,开心地上前。

“周栕!噫,你身上怎么是臭的。”

“真的好臭。”

手捏着鼻子不停地扇。

“江山身上也好臭!”

好多同学跟着哄笑起来。

江山握紧拳头砸在桌子上,“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抛弃我和周栕竟然还笑!”

“我们幸好走了,不然就要变得和你一样臭。”

高兰妹站出来,“你们不要吵了。”

“你走开!不是你去跟云老师打小报告,我们根本不会被惩罚!”

江山一把推开高兰妹,她没站稳,撞到了桌子上,桌沿磕到手臂,疼得她直掉眼泪。

另外的人也反应过来。

“都怪你,我现在胳膊都还在疼。”饿

高兰妹红着眼,“你们做的本来就不对。”

“告状精!”

“八婆。”

“以后都不要跟她玩儿。”

高兰妹瞪向他们,“不玩儿就不玩儿,我没错。”

“你和周栕还真像。”

高兰妹下意识看向周栕。

淼淼板着脸,生着闷气跟谁也不说话。

……

选拔少先队员这件事情,加速英雄团的解散。

云木香放学见到淼淼,就发现他变得安静。

她伸出手,对方躲开。

“我臭,你别碰我。”

说完,自己闷头朝家里跑去。

云木香一愣,收回手追上去。

当晚周以臣回到家,就察觉家里气氛不对。

院子里,淼淼抱着小黄的脖子躲在石槽后面,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吊床上,他老婆胳膊腿悬挂在外面,半死不活地盯着屋檐。

“我回来了。”

“爸爸!”

淼淼热情地扑到他怀里。

云木香扭头看到这一幕,刺眼到不行。

冷哼一声,扭过头甩个父子俩一个后脑勺。

周以臣挑眉,摸了摸儿子脑袋,“爸爸身上脏,先让爸爸洗个手。”

“爸爸,我帮你。”

淼淼松开手,抱住压井开始吭哧吭哧上劲儿。

“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这以前可是他妈才有的待遇。

又是抱,又是帮忙的。

地下水略微有些凉,周以臣快速洗了手,掬捧水泼在脸上,连带脖子胳膊一块儿洗了洗。

水珠四溅,惊得淼淼哇哇大叫。

咯咯咯的笑声传出老远。

周以臣怎么听都觉得刻意。

“嗓子不要了,没听你妈妈说,这样笑嗓子容易哑。”

“我才不会有事,妈妈说的又不一定都是对的。”

“?”

小子,胆肥了。

下一秒,旁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云木香站起身,双手叉腰。

“周栕,今天事情本来就是你的错,你哪里来的臭脾气!你是不是不服气我罚你,不服气就痛痛快快当面跟我说,别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不吃你这一套,你要一直是这种态度,晚饭也不要吃了。”

“我就是不服气!我没有错,不吃就不吃,我不稀罕吃你的饭。”

淼淼转身牵住周以臣的手。

“我有爸爸。”

周以臣警报器瞬间响起,“别!”

可惜太迟。

这话算是戳了马蜂窝。

“你再说一遍!”

“我——”

周以臣眼疾手快地捂住儿子嘴巴。

“儿子惹你生气了?我替你教训她,你说是打屁股还是抽小腿。”

云木香气疯了。

她绕过圆桌指着淼淼,“你放他下来,你让他自己说,我倒是要听听他都说些什么,我怎么觉他心里对我怨气大得很!”

“他敢!我抽不死他。”

淼淼挣扎再挣扎,也没能从亲爹手里讨到半分便宜。

他抬头,看到妈妈红了的眼圈,不动了。

周以臣察觉,低头松了手,“跟妈妈道歉。”

云木香讥笑,“人家主意大着呢,能听你的。”

淼淼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我没错也要道歉吗?”

“是,无论对错,你惹我老婆伤心就是你不对。”

周以臣拎着他后衣领,按住他脑袋,“道歉。”

“对不起。”

“在跟谁说。”

“妈妈,对不起。”

云木香心里觉得更荒唐。

“我担不起,你还真是你爸的种!”

云木香吸着鼻子转身就走。

周以臣追上老婆,“教训孩子就教训孩子,怎么还把自己带上,儿子是你生的,不是我的是谁的。”

他抓住胳膊。

云木香转身甩开,“别碰我!”

“这么生气?老婆你搞连坐总要让我知道前因后果,我才好跟你一起教训儿子。”

说罢,回头看向跟来的儿子。

“去院子里罚站,你妈妈什么时候原谅你,你什么时候才准吃完饭。”

周以臣想,依着老婆近乎没原则疼儿子,这么一说肯定会心软。

伸头一看。

嘴角嘲讽的笑容太过亮眼。

问题严重啊。

周以臣收回懒散的态度,跟到卧室门口时被关在门外。

他敲敲门,推了下。

门被反锁了。

他转身再看淼淼的态度也变了。

书房里找出戒尺,走到淼淼面前。

“手伸出来。”

淼淼惊恐地瞪大眼睛,倒退两步。

“爸爸,你不能打我,妈妈说大人体罚小孩是不对的。”

“现在知道拿妈妈当挡箭牌,刚刚说话扎她心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妈妈的好。”

“我……是妈妈先罚我的,她让我去刷厕所,同学都说我臭。”

“就为这个?”

说归说,周以臣还是强制性将他的手给拉出来。

戒尺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啪。

破空声响起,紧跟着是淼淼尖锐的哭喊声。

“啊!”

卧室里。

云木香盘腿坐在地上,床边娃娃再转播。

“装的,没打到。”

云木香冷笑一声。

弄虚作假!

“打没打到这事都过不去。”

“周栕刚刚说什么?他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救命,都比说他有爸爸好。”

毕竟四老从小带他到大。

周以臣呢?

前段时间还被他打得嗷嗷叫,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倒好!

云木香越想越觉得不值得。

“不行,这家我待不了了。”

心头憋着的这口气让她难受死了。

起身拉开门,朝厨房走去。

周以臣听到动静,为了保持气势,头也没回,听脚步是朝厨房去的。

他将戒尺挥得飒飒作响。

警告淼淼,“你哄不好你妈妈,我这戒尺就敢真打下去。”

淼淼缩了缩脖子。

被打过得屁股隐隐作疼。

又想到刚刚妈妈红眼圈的模样,心里也别扭的厉害。

“妈妈是不是在屋里哭啊。”

“肯定是啊,去看看妈妈。”

淼淼不太愿意。

他把真相一股脑儿地说出来。

听完前因后果,结婚昨晚上老婆生气的模样,周以臣原本吓唬人的戒尺直直落在淼淼掌心上。

啪。

白嫩的掌心瞬间充血,变肿。

淼淼第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掌心火辣辣的,眼眶瞬间汇集泪水。

“哇——”

“哭什么?既然觉得老师不应该收你的书,你就该当时要回来,你缺乏勇气不敢要,却将责任推到妈妈交给你的任务身上,任务是你妈妈强制让你去做的吗?不是吧,一定是你看到连环画,想要拿到班级里去炫耀,说来说去,书被收,你去偷,都是你个人行为导致。”

周以臣严肃地说:“你甚至还可能会影响到你妈妈,周栕,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别人夸你两句你就真当自己天下无敌,干什么都不需要承担责任,你妈妈以前来信说你小小年纪特别懂事,我是一点没看出来,是你变了,还是你妈妈一直在撒谎。”

淼淼下意识反驳,“妈妈没撒谎。”

“那就是你变了。”

周以臣有些失望。

他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可能是他不会教小孩,才会让原本家里人都夸的孩子,在来到他身边之后变成这样。

他老婆以前也宠孩子。

可爸妈,岳父丈母娘都能带好。

他老婆现在一样宠孩子。

他却没办法教好孩子。

周以臣揉揉额头,内心有些挫败。

他站起身,“站在这里想清楚,你到底错在哪里。”

戒尺就放在圆桌上。

他大步进屋,看到卧室门是打开的,心里松下一口气。

推开虚掩着的门,进去。

“老婆。”

周以臣视线一扫,房间里空荡荡的。

他心头一跳,转身朝书房去看,没人,厨房去找,也没人。

连淼淼房间都找到,依旧空荡荡的。

他老婆呢?

那么大一老婆呢?

……

云木香从厨房翻窗,跳墙,直接离家出走。

又不是没地方去,干嘛要在家里受气。

云木香来到詹家,进门前揉了揉脸,进门也没提和孩子吵架。

说出去多光荣似的。

见到干爸,只说来蹭饭。

“我好奇结果,就想来看看。”

饭桌上并没有宋青梅母子俩。

“她们呢?”

詹弘毅盯着她微红的眼角多看两秒,才说:“在房间里,现在很排斥我,应该是被我昨天给吓到。”

“五哥也不在啊。”

“他现在有理,等着你干妈服软呢,这不,你干妈打包饭菜送去宿舍,可怜我孤寡一个人留在家里吃饭。”

“谁说干爸没人陪,这不是有我。”

“恩,你有事也得想到干爸才行。”詹弘毅意味深长道。

“那当然。”

云木香眉眼弯弯,猜测干爸肯定是看出点什么。

只要没直接问,她也不提。

警务员给打了米饭过来,云木香说了谢谢。

心情影响胃口,云木香看着满满一碗饭,吃之前就先分了半碗给干爸。

詹弘毅看到,越发觉得事情大条。

“只这么少,看看你来这都瘦了几斤,下次见到你爸,我都不好意思见他。”

“瘦了好看,你看人家文工团的姑娘,那都是要克制饮食的。”

“你又不上台。”

这时候,门被敲响。

云木香主动起身,“我去开。”

詹弘毅戏笑,“你忙什么,坐下吃饭,有人去开门。”

云木香扭头,警务员已经打开门。

是对门的叶参谋长。

云木香又坐下,耳边是詹弘毅的笑声。

她恼羞成怒,凶巴巴地瞪了一眼。

“家里有客人呀。”叶参谋长轻笑。

詹弘毅说:“什么客人,才多大眼睛就不好使,我女儿。”

“木木,这是四二师的叶参谋长,就是你学生宋画眉的外公。”

云木香起身问好。

“画眉的老师啊,她现在学习进步很大,多亏你的教导。”

“还是画眉自己本身就很努力。”

“是老师教得好。”

詹弘毅问,“坐下吃点?”

“我吃过了。”他不客气地坐在角落,看着云木香说:“幸好你愿意看在之前的交情上照顾画眉。”

“?”

云木香吞下嘴巴里的饭菜。

“交情?什么交情。”

云木香直觉不对头。

叶参谋长笑笑,没说。

“今天怎么就你们吃饭,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

“长途跋涉的,在休息,你今天倒是闲。”

接下来的话有点没营养。

云木香吃完饭两人还聊得津津有味。

她选择告辞。

客人不走,她都不好说留宿的事。

倒水时,瞧见紧闭的门露出一条缝隙,里面的人偷偷往外看了眼,视线正好和她撞上,吓得立马关上房门。

云木香勾唇轻笑,转身时,看到背对着厨房坐的叶参谋长背影,心头猛地一跳。

她记忆还挺好的。

更何况,昨天刚看过。

叩叩叩。

房门再一次被敲响。

这次来的是周以臣,他着急地进来。“干爸,木木有过来吗?”

正说得高兴的两人被打断。

詹弘毅看向厨房。

周以臣察觉到他神色变动,顺着看去,直到瞧见心心念念的人,乱蹦的心脏才稳定下来。

云木香赶在他说话之前走过去。

“来找我的,走吧。”

已经准备好各种哄人的周以臣,感觉事情顺利到不可思议。

“那回家?”

声音小心翼翼的。

叶参谋长回头,“我没记错,这是独立团的团长,之前演练第一名那个营,是不是就是一团的。”

“是他,小年轻真是一刻都分不开,走吧走吧。”

詹弘毅确定是小两口闹脾气,还挺开心的。

等人走了,叶参谋长才没忍住,问他笑个什么。

詹弘毅说:“我女儿回娘家,我高兴啊。”

叶参谋长:“?”

毛病。

……

出了小白楼,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下来。

周以臣时不时打量一眼身边人,看她走着走着就歪到路外面,差点撞上树,出手将人拉到身边,握着手腕的手就没再放开。

“想什么呢,都没看路。”

云木香摇摇头,“老公,你给我说个字吧。”

没八字,没铜钱,许多事情都不好定论。

“就你刚刚看到叶参谋长,最先想到一个什么字?”

“他?叶。”

云木香眉头紧皱。

周以臣明显瞧见他情绪不对,伸手揉了揉她眉头。

“不怕起抬头纹了。”

“你好烦,我在想正经事情呢。”回过神,“我还在生气,你少动手动脚。”

“什么事情,说说我帮你。”

“你……”

云木香看他一眼,顿住。

“我说了你万一不信我怎么办,我没证据。”

“老婆,你今天不对劲。”

周以臣笑了一下。

“我信你讲究拯救,你不得把我扫地出门,考我呢,我才不上当。”

“……”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云木香轻嗯一声,说:“叶参谋长要图谋不轨,但是对谁我不知道。”

“恩?”

周以臣以为说得是私事,现在怎么听着……

“就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在办公室里找的。”

她瞧见周以臣眉毛一跳,“别人告诉我的,你不准追根究底,就说了我没证据你不会信。”

“你这说得太笼统,是需要我做什么?”

“能盯着他吗?”

通灵画面,结合刚刚测字。

云木香大概锁定一件事。

“我可以肯定,他找到东西是好事。”

因为对方气运瞬间暴涨。

周以臣看她说得神神叨叨的,心里不以为意,可面上还是很认真在听。

只要老婆不生气就好。

“好,我会找人悄悄盯着他,有任何消息我都告诉你。”

云木香点点头。

点着点着,看到亮灯的自家,心情又开始变差。

她站在院门外,不是很想进去。

隔着院墙,就看到垂着头的淼淼一个人站在那抹眼泪,好不可怜。

云木香撇开头,“这次我是不会心软的,你不要想着劝我。”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嗤。”

云木香忍不住瞪他一眼。

却不知道,在她眼睛微红的情况下,毫无威慑力,更像是在调情。

周以臣握着手腕的手向上走,抓着胳膊将人拉到怀里。

“不气了。”

才怪!

云木香才不是吃亏的性子。

半小时前还跟她演戏呢。

儿子还吼她!

“气不气有什么用,反正我在家里也没地位,老公不疼,儿子不喜,活着真没意思,嘤。”

“……”

周以臣听她越说越离谱,低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下嘴丝毫没有心软。

“嘶,疼啊!你属狗的吗?”

云木香气得狠狠踩他一脚。

周以臣提前有所防备,躲开了,“恩。”

“你还……”

周以臣手指按了按刚咬的地方,疼痛刺激得云木香回神。

还真是属狗的。

她气呼呼地骂,“老狗!”

周以臣龇牙,“你自找的,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云木香轻哼,眸子里没有半分悔意。

她淡定自若地想要挣扎开,却发现半分力气使不上。

像逗猫逗狗一样,这挡一下,那抓一下。

“你想要怎样!你是在给你儿子出气吗?”不想让淼淼发现,云木香可以压低声音。

周以臣猛地低下头,咬住在动的嘴唇,彻底堵上这净会胡乱说话的小嘴。

男人又凶又急。

“唔,淼……”

像是在惩罚,声音全部吞入腹中,云木香舌根发麻,被吻到缺氧,半晌后整个人软着身子靠在男人肩头,气喘吁吁。

“下次还敢不打招呼就往外跑。”

周以臣用力捏了捏她后颈上的肉,满意地感觉到怀中身体在颤抖,才停下。

云木香气不过,手用力掐着他腰间的肉,低头学着他要狠狠在脖子上咬上一口。

她忿忿不平地想,最好咬出血来,留个深深的牙印。

顶着这么个牙印出去,别人肯定是要笑话他的。

哪里晓得周以臣早有防范,放在后颈的手紧紧捏住,害她根本低不下来。

云木香轻哼,“放开我,我要回去刷牙!”

周以臣磨了磨,气笑了。

手捏在身上,“祖宗,你怎么不直接洗澡。”

“洗,肯定要洗啊。”

云木香抬头,理直气壮地指挥,“你去烧水。”

“不吃饭了?”

“我吃过了,谁管你吃没吃。”

扭头时看到淼淼,又扭回来。

“我和你儿子在冷战。”

行。

已经成他儿子,不是我儿子了。

“先进去。”

周以臣手在后腰拍拍,扶着人进屋。

半截高的院门被打开,动静激动还在抹眼泪的淼淼。

他激动地抬起头,看到云木香回来,一直憋着的情绪算是彻底控制不住。

“呜呜呜,妈妈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我乖乖听话,你不要走。”

汗津津的小手伸出来紧紧抓住衣摆。

整个人抽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木香撑着不看,心里像是被蚂蚁一口口啃着。

她推一把周以臣。

“你儿子哭了你不哄哄。”

“哭呗。”

周以臣顿住,问她,“你是不是嫌弃他哭得太吵,那我捂住他的嘴巴。”

淼淼头摇成拨浪鼓,“不要不要。”

云木香恼了,“哪有你这样当爸的!”

她抓住周以臣的衣摆,擦了擦儿子脸上的泪,硬邦邦道,“别哭了,再哭我让你爸打你。”

周以臣:“……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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