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夫人走后，武成帝这才坐回了椅子上，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今日的事情，多亏你了，不然母后是什么样子也不清楚。”
苏云情站在萧长璟身边，此刻还能感受他浑身散发的寒意，她抿了抿唇，问道，“皇上，皇室和染夫人有什么渊源吗？为什么…”
刚刚萧长璟和染夫人的交锋，她看得清清楚楚，萧长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起了杀心。
“她和皇室……”武成帝话说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紧锁，不知道是在斟酌还是在犹豫。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按照规矩，我们几人都应该唤她一声大皇姐。”
大皇姐？
大皇姐！！
苏云情瞪大了双眼，所以，染夫人是先帝的女儿？
这个消息太具有震惊了，苏云情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化。
“她娘是个风尘女子，对了，如今的染香楼就是她娘生前的产业，她曾经是染香楼的头牌，也是先帝的红颜知己，后来生下她后，父皇想带她们母女进宫，母后知道后，联合文武百官的一致反对。”
武成帝捧着茶盏，如老僧坐定般，“刚刚她嘴里提到的十里坡，是埋葬她母亲的地方，她认为当年的事情，是母后对不起她们…”
原来当年，染夫人的母亲生下她后，先帝动了立妃的念头，但消息刚刚放出来时，满朝文武集体反对，自北陵建朝以来，就没有风尘女子入宫为妃的先例。
当时，乃至民间都反对，风评一边倒地都在抨击染夫人母亲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她母亲或许是受不了流言蜚语，带着几岁的染夫人独自离开京城，却在半路上遭遇了劫匪。
“她娘就是死在十里坡的，先帝一直认为是母后派人杀了她，将十里坡圈起来，在那里给她浇筑了一尊铜像，还修建了寺庙，让她世代都能受香火供奉，而且还下旨，不许母后以及皇室中人靠近！”
“母后在当时成了个天大的笑话，所以十里坡是她心里的痛，她仇恨十里坡。”
苏云情想起来了，前世有人提到过十里坡，民间还编排了好几个版本的戏文，总之，不管如何，染夫人母亲和先帝的事情，至今都让人津津乐道。
“所以，染夫人才会言语刺激太后娘娘，使得太后娘娘怒急攻心。”
武成帝点点头，眉宇间划过一丝伤痛，“母后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尽了皇后应该尽的职责，劝诫先帝国事为重，染夫人母亲的死，是多方面的原因，可是先帝和她都将这一切怪在了母后头上。”
作为儿子，他是心疼的，甚至想替母后出一口气，可又因为先帝的偏袒，让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苏云情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还是有疑惑，“可是她孤身一人，为什么你们都怕她呢？”
皇权至上的朝代，会拿一个女子束手无策？
“你不知道，当年她娘死后，先帝怕她再遭毒手，将她交给了专人抚养，后面先帝驾崩前，给了她一枚免死金牌，以及一道遗旨，只要不是谋算篡位，所有人不能杀了她。”
苏云情拧了拧眉头，又是免死金牌，又是遗旨的。
先帝怎么这么爱给别人遗旨，他到底颁布了多少！
当初的凌国公，现在的染夫人。
“后面，她长大后，随身伺候的人也不在了，她便离开了京城，不过同一时间，皇室暗卫少了六千人，我和长璟查了很久都没线索。”
“被她带走了？”
“八九不离十吧，这批暗卫是先帝亲手培训的，只忠于先帝，现在给了染夫人，那她就是主人了。”
“她手里有六千暗卫，还有一枚免死金牌……”苏云情脊背猛地爬过一阵严寒，“如果她真要做点什么，那岂不毫无招架之力？”
武成帝点点头，神色凝重了几分，“她一直在京城外生活，这次突然回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面上一片愁云。
染夫人出现后，发生的几件事，都像是冲着皇室来的。
她回来，是想搅浑京城的水吧。
……
溧阳城。
夜色如墨。
城门外，马蹄声由远及近，萧长鸣策马飞奔，身后尘土飞扬，他挥动马鞭，在城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冲了进去。
长公主府。
仆人上前禀告，“公主，端王殿下到了。”
溧阳长公主已经松了发髻，贴身丫鬟正在给她取下耳坠，长公主一听，又让丫鬟重新戴上，“把人领到正厅去，本宫即刻就来。”
一炷香后，长公主梳妆好，由仆人扶着，去了正厅。
萧长鸣喝了半盏茶水后，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长公主，他起身行了礼，“姑姑。”
对于长公主，他是陌生的，虽然小时候见过几次，但时间久远，谁也记不起了，长大后，她便一直定居溧阳，这次，是他记事起，第一次见面。
溧阳长公主身着一袭紫色宫装，虽然已经准备安置了，可依旧重新梳好了发髻，戴上了独属于长公主的六尾凤钗。
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十分好，和三十出头的妇人差不多，“一路奔波，辛苦了。”
下人续了茶水，萧长鸣捧着茶盏，似有感慨道，“阔别这么多年，姑姑怎么也不回京城去小住呢？现在京城很繁华了。”
长公主细长葱白的指尖在茶盖上点了点，精致的五官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溧阳山清水秀地，气候宜人，我已经住习惯了，再者，我年纪也大了，懒得跑来跑去的，路上也折腾。”
萧长鸣此番来，也不是寒暄的，客套两句后，直接进入正题，“姑姑，前些日子你书信上说的…”
“想要银子可以。”长公主往后靠了靠，清浅的笑意下，暗藏了一分光芒，“本宫给你双倍，但有个条件，你把锻造厂给本宫。”
话音刚落，萧长鸣如临大敌，脸色都变了，“什么锻造厂？”
“本宫的好侄儿，装傻可就不好玩了，你手底下有什么东西，我一清二楚。”长公主起身来到萧长鸣跟前，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拿着锻造厂没有任何的作用，而且很容易招惹杀身之祸。”
“姑姑不也一样？”
溧阳长公主的步子顿住了，半侧着身子回头瞥了眼他，“我们可不一样，总之两千万两黄金买你的锻造厂，你好好掂量掂量。”
“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这就不是你要管的了，实话告诉你吧，锻造厂在你手里就是一堆废铁，若是被皇上查到了，抄家灭门都不为过。”
长公主重新坐了回去，好整以暇地望着萧长鸣，“但是本宫不一样，溧阳城本就有军队驻扎，锻造厂刚好解了本宫的困扰。”
溧阳城的军队，是当初她大婚时，先帝送的嫁妆，只听命于长公主，先帝担心她受欺负，算是给她的保障吧。
萧长鸣沉默不语，心里在盘算着，两千万两的黄金着实让人心动，可他手里就这一个锻造厂，他也舍不得卖掉…
最终，萧长鸣没有马上答应，只说让长公主给他一段时间考虑。
离开长公主府，萧长鸣站在路边，回头看了眼大气磅礴的牌匾，眉头狠狠地拧起，“溧阳这般富庶的吗？两千万两黄金，说拿就拿。”
明安一直跟在萧长鸣身边，自然也知道正厅里发生的事情，但他的关注点和萧长鸣不一样，“王爷，咱们现在要关心的，是长公主要锻造厂做什么。”
关于这一点，萧长鸣几乎第一时间想到了答案，“难不成起了异心？”
“可是，她只得了一个女儿呀。”
是啊，她只有女儿，要锻造厂做什么？难道真像她说的只是为了给溧阳城的军队打造兵器？
萧长鸣还是不放心，“派人私下里去查查。”
……
与此同时，龙船书房。
萧长璟看完探子的回信后，取下灯罩烧了纸条。
待纸条稍微灰烬后，他才收回了视线，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
“王爷，现下如何打算呢？”
“盯着萧长鸣即可，只要他查出消息来了，我们也能收到。”萧长璟浓眉一蹙，又看向了青玄，“能查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吗？”
青玄摇摇头，“正厅附近全是长公主府的暗卫，我们的人近不了身。”
“派人盯紧萧长鸣这条线。”
他倒要看看长公主和萧长鸣到底在密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