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中华精神脊梁

王道秋不知道死胖子现在正在猜,浙江首富沈一石到底给了自己女婿,多少的政治人脉。反正他就按着刚才杨金水的指点,来到了地安门西街。

路上跟人打听,来到了这条街上的煤炭铺子。一到这儿只见这辅子门前是挤满了人,挤满了骡马车辆,生意十分的火爆。

王道秋挤进人堆,跟站他前面的一个大哥打听:“大哥,这儿是卖蜂窝煤的吗?”

“是啊!不过小公子,你今天想买蜂窝煤,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刚才几个当官的人家,都下了大单子,其中夏次辅一家就定了五十个煤球炉子、烟筒子,二万块蜂窝煤,一百多两银子呢!这店里的存货,肯定得先紧着那些当官的用。咱们小老百姓,还是老老实实买煤块烧吧!”

说完话,大哥哀叹一声,心中那种失落,毫不掩饰。看着大哥那个样子,王道秋安慰道:“大哥你不用太失望,如果相信在下,你这次买足够家里一个月用的煤,就可以了。一个月后这蜂窝煤和煤球炉子,也就该正常供应了。”

一个月就能正常供应,王道秋说一个月就能正常供应,对于王道秋的这话,这位大哥立马就表示不服了,他一脸鄙夷的对王道秋说道:“小公子,你说啥呢?这造蜂窝煤,煤好说,宛平那边有的是。可这煤球炉子和烟筒子,得用熟铁打造,一个炉子加一个烟筒子,最薄的也要三五十斤。咱一户小老姓家以五口人算,咱们大人那屋一个,儿子屋一个,闺女屋一个,那至少就要三个炉子,上百斤的熟铁。”

“而咱们京城内总共有十四万户人家,按一家一百斤熟铁算,那就是上千万斤熟铁了。如果再加上宫里的,官府各衙门的,京营的,各家店辅客栈的,那还不得要二千万斤熟铁啊!可咱大明一年才出多少熟铁啊?小公子,你太年轻,我告诉你吧,蜂窝煤这种好东西,咱小老百姓要想家家都用上,至少得等三五年。”

大哥的算法没错,可他不知道的是嘉靖帝那个财迷,已经下令京师、北直隶、山西、山东、辽东、河南的重刑犯,身强力壮者一律发往红石山开采铁矿。而且王道秋前几天建在锦衣卫兵器局的那座高炉,现在也是日夜不停的生产。

为了提高效率,嘉靖帝还下令停止生产钢,只生产熟铁。同时他还下令在锦卫衣兵器监,再建一座高炉,争取把日产量提高到五十万斤以上。而永定河上现在也是日夜在抢运铁矿石,全部堆在了官府原来的粮仓里。

大哥不知道这些事,王道秋也不方便把皇帝的发财大计,广而告之。于是对于大哥笑自己年幼无知,王道秋也只能笑笑离开了。

知道自己挤进去,今天也买不到蜂窝煤,王道秋也就懒得再去挤。但他也不想就这么回去被殷正茂他们笑,于是他就在街上溜达,想看看能不能通过其他途径,先买个几十个蜂窝煤回去,把今晚先对付过去再说。

瞎逛着,王道秋问了几家饭馆客找,想问问他们有没有蜂窝煤,自己可以加点价买。可结果是黑心商人们坐地起价,要加三四成的价,才肯转让。

王道秋受不了花钱当冤大头的那种心理落差,问了几家后,他也就绝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瞎逛着,突然他就被人从后面给拽住了,扭头一看,是一个一脸怒容,腮帮子气的有如蛤蟆的中年书生。

仔细的看了看这书生,王道秋想不起来,自已认识这人。于是王道秋转过身来,拱手向那书生行礼,问道:“兄台,你有何事啊?”

“何事?小子,昨晚犯夜的是你吧?”

“昨晚犯夜”这四个字,让王道秋想起来,这中年书生是谁了。于是他对着这中年书生,就又是一礼,然后说道:“昨晚倒是让兄台误会了,怎么样兄台,五城兵马司没有为难于你吧!”

“为难?”王道秋这“为难”二字,似乎是勾起了这中年书生,心中那熊熊的怒火。

他咬着牙重复了“为难”这两个字,然后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告我犯夜,还告我拒捕,告我辱骂殴打巡城军士。要以我德行有亏、行为不俭为由,向上峰请示,革除我举人的功名。我的同乡怕他们真那么做,会毁了我的前程,于是他们就百般央求,还使了银子,才把我从牢里保了出来。同乡们这么做,虽与法不符,但怎么说这也是为了我好,我不能让他们替我搭银子。”

“于是事后,我就把身上的银子全还给了他们,自己在这街市上支起一摊,以替人代写书信,代读书信,挣些铜钱糊口。小子,你害我好惨啊!想我堂堂一个南直隶解元,居然要在这北京城,靠街头摆摊卖字为生。小子,你现在就跟我去衙门,去都察院,我要告那五城兵马司徇私舞弊,敲诈勒索。走,小子,快走。”

说着话,这中年书生就把王道秋往前拽,而王道秋这时也拉住这个中年书生,语气平谈的说道:“兄台,此处人多,能否借一步说话?”

“什么借一步说话,你休想巧舌如簧蒙混过关,袁某也还尚有几分风骨,不爱金银。今日非拉你去都察院不可,小子,休要多言,快走。”

“兄台,兄台,你我都是读书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确实有辱斯文。这样兄台,咱们到边上去,你听我一言,如果我一刻钟之内说服不了你,那么不用兄台拉扯,兄台说上哪个衙门,我就跟兄台去哪个衙门。而且到了衙门,对于我昨晚三更时分,还在街面上走动的行为,我绝不抵赖。”

“此话当真?”

“天地为证。”

“好,到边上去,我就听听你怎么狡辩。”

说完这话,那个中年书生,就自顾自的往边上一个无人处走去,一点也没顾王道秋会不会跑了。

君子坦荡荡,心里阳光的人,才不会总以阴暗的心去防备别人。好羡慕这书生有颗干净的心,可惜上一世为人,生活在那弱肉强食的丛林世界,一次次的被教做人,王道秋那心已经做不到,不去防备别人了。

哀叹着自己心灵的阴暗,王道秋跟着那中年书生来到了角落,不等那中年书生发难,王道秋就主动的掏出了自已的举人凭证,递给了他。

那个中年书生诧异的接过王道秋的举人凭证,注目一看:“什么,你就是那个在浙江贡院门口……。”

“咳咳咳,兄台,兄台,浙江贡院门口那事不提了,不提了。”

看对方一看明白自己是谁,就提当日浙江贡院门口的丑事,王道秋忙咳嗽打断。

而此时的那个中年书生,在知道王道秋的身份后,他那张脸明显的缓和了下来,将举人凭证递还给王道秋后,他说道:“昨晚误认为王解元是哪家的纨绔,倒是袁某孟浪了。自我介绍一下,吾姓袁,名洪愈,字抑之,苏州府吴县人,是本届南直隶乡试的解元……。”

袁洪愈,这人是袁洪愈,一听到这名字,王道秋整个人都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袁洪愈下面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了。

根据王道秋在图书馆里查的这大明嘉靖年间的史料:袁洪愈,字抑之,南直隶苏州府吴县,居郡城流化坊人。也就是后世的苏州市马医科巷人。

大明嘉靖二十五年,袁洪愈中南直隶乡试解元,次年进士及第。袁洪愈这人性耿介,刚正不挠,七十年如一日。

他为官不久,就上疏弹劾当时的内阁首辅严嵩,后因此被调任福建佥事,后又历任河南参议、山东提学副使、湖广参政,每到一处任职,皆以清节廉明为地方交口称赞。

严嵩倒台,以徐阶为首的所谓“清流”执政后,他又升任南京太仆少卿、太常。隆庆年间历任南京工部右侍郎、右都御史、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万历十五年告老还乡,万历皇帝重其清德,加太子少保衔,让其致仕。

史载袁洪愈为官四十年,所居不增一椽,出入不坐轿,不骑马,皆步行。七十四岁死时,穷的还是当时的巡抚周孔教捐金,才办理了他的丧事。万历皇帝后来听说此事后,感念袁洪愈的清节,又追封他为太子太保,上谥号“安节”。

袁洪愈为官四十年,不畏上,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不对就硬扛,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不欺下,在他任内他提拔了海瑞、王世贞等一众名宦。

更为难得的是,他哪怕后来官至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他每次出入都自已步行,死后就连办丧事的存款都没有。像袁洪愈这种级别的官,他没有车,出入都步行,死后穷的连丧事都办不起。这种事,后世人敢想吗?

后世人总有疑问,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怀念明朝,明朝也不怎的啊!是,明朝他不是个完美社会,他有很多阴暗面。但在他那片土壤里,他可以生长出海瑞、于谦,袁洪愈,沈煅,杨继盛、高仪,孙承恩等一众数不胜数的清官廉吏。

而这样的清官廉吏,这种讲道德人伦的社会风气,读书人的风骨,至明以后,我中华……。所以说我们怀念大明,怀念的其实是我们民族,那失去了的精神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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