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婆子听说了大木村着火的事情也一愣, 唏嘘不已：“咋个好端端的就着火了？”
铁柱挠头：“俺们也不知道，发现的时候那片山都着起来了，四哥反应的最快, 带着伙计就赶过去救火，让我回来给家里报信。”
成婆子一面唏嘘一面和铁柱道谢, 临走前, 又给铁柱塞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让他在路上吃，铁柱笑呵呵的道谢后转身走了。
大木村离桃庵村本来就远，加上是别村的事, 成婆子没过多放在心上。可反观林巧儿，却是魂不守舍的回了房, 连晚饭也没吃上几口。而家里人当她是操心四郎, 也没怎么留意。
这一晚，成正业整夜未归。
林巧儿也几乎没怎么睡, 操心他, 也在想那个梦。快到凌晨的时候她堪堪眯了眯，没多会儿, 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林巧儿几乎瞬间睁开了眼, 坐起了身。
成正业快步走到她身边, 问：“吓到你了？”
林巧儿见着人之后，心里悬着的那口气才终于一松, 她没忍住一下扑到成正业怀里, 眼圈都红了。
“到底怎么回事呀？”
成正业双眼布满了血丝，身上也是灰扑扑的，林巧儿却半分没嫌，搂着他还仔细看他身上有没有被火烧着的痕迹。
成正业一只手抱着人, 令一只手去顺着她的头发，道：“的确起火了，但是还好，火势不大，已经灭了。”
林巧儿问：“你之前不是提醒过他们，他们没放在心上？”
成正业无奈笑了笑，让林巧儿先躺下，自己也快速脱了外衣上了炕。
“这种事，说多了别人以为你在咒他，大木村的林场都多少年了，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林巧儿明白了，她垂下眼睫道：“那我们也尽力了，你今天还冒着危险去救火……你也真是的，那么危险，你冲上去干嘛？”
农村妇人，大多对山火没什么概念，所以就连成婆子也没放在心上。可林巧儿在梦里见过呀……那样的大火，一不小心就是要吞噬人的，她简直不敢再想……
成正业连忙安抚人：“我没冲到最前面去，只是在下面帮忙。牛场和大木村的林场不远，要是真的烧起来后果不敢设想，我也是为了自己。”
成正业的话有道理，林巧儿不说话了，她缓了缓，又问道：“那我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成正业也顿了顿，他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过了片刻，他亲了亲林巧儿的额头：“这种事不好说，或许是神仙想给他们一个提示，就在人群里挑，毕竟巧儿长得美，天上的神仙打眼一看，就选中你了也不一定。”
林巧儿伸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下他的胸口：“和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说正经的，你就这么想，这件事我不会说，你也别说。”
林巧儿：“我肯定不会说，除了你谁也不知道……那我以后要是还做这样的梦怎么办……？”
成正业想了想：“先和我说，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林巧儿心瞬间安定，她窝在成正业怀里乖巧的嗯了一声。
身边那个熟悉的人回来，疲惫涌上，林巧儿终于有了困意，她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下后，成正业也眯了一会儿，天刚亮，就先起身去了老娘屋里。
成婆子也在挂心着，见他回来之后问了几句大木村的事，成正业简单说了说。
“造孽哦……那么好的一片林场，全都烧没了？”
成正业嗯了一声：“起火的地方在林场中心，全是大树，起来的太快。”
成婆子心有余悸：“这么严重……我还以为不厉害咧，那你没伤着吧？”
成正业摇头。
成婆子后知后觉，有些惭愧：“难怪我看你媳妇儿魂不守舍的，是我也大意了。”
成正业：“她昨夜一晚没睡，操心我，娘今天让她多睡会儿。”
成婆子瞪他：“你这说的啥话，她平时多睡我会说她？”
成正业没说话了，他起身要走，成婆子又问：“又干啥去？”
“那边我放心不下，再去看看。中午就回来，娘放心。”
林巧儿一觉睡到了午时，昨夜实在让她有些担惊受怕，她起床之后从李氏口中听说成正业又出门了，不禁对他有些佩服。而她刚走到院中，成正业就回来了。
他出门前洗澡换了衣裳，现在看起来精神了些。
“醒了？”成正业走到林巧儿身边低声问，林巧儿点了点头：“你又去哪里了？不累吗？”
成正业离她近了些：“不碍事，一会儿进屋去，我和你说个事。”
林巧儿见他好像有什么正事，点了点头。
“四郎，今天别再出去了，吃完饭回去歇着！”成婆子发了话，成正业连忙应了一声。
午饭吃臊子面，猪肉丝炒的酸汤臊子汤，上面撒一把嫩水芹，开胃又顶饱。成正业昨天的确累狠了，一大碗的臊子面很快就见了底，成小兰也心疼自己这个弟弟，张罗着就要再去下，成正业也没拒绝，擦了嘴叹道：“总算垫了个底。”
成婆子刚要说什么，就听见林巧儿柔柔的声音先响起：“你以后忙起来也不准不吃饭，我给你做，带出去吃，不然身体会出问题。”
成正业还是第一回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关心自己，明显有些受宠若惊，成婆子对小儿子的关心也在他那没出息的眼神中消失，收回了自己想说的话。
成正业的确累了，吃完饭回去就歇下了。
深秋的午后适合睡觉，林巧儿也脱了外衣和鞋上炕陪他。
“你那会儿想和我说什么？”林巧儿躺下后问。
成正业一个翻身，大腿就把人给压住了。他嗓音带着困意唔了一声：“我想说大木村林场的事。”
林巧儿疑惑：“怎么了？”
成正业顿了顿，道：“其实我最开始办牛场的时候看上的就是那片地，当时我还不知道那是林场，过去问了一嘴才知道，人家祖祖辈辈要靠这个吃饭，我就放弃了。但是现在林场没了，大木村损失惨重，我觉得那块地还是很好，有些想盘下来。”
林巧儿吃了一惊：“你想扩大养牛场？”
成正业笑了：“巧儿懂我。”
林巧儿：“可是……那片地不小吧，你的牛场不是刚起步吗？现在就扩张，会不会太快了点？”
成正业耐心和她解释：“其实我当时做这个生意，也是图头一份，以前牛乳金贵，只能在富贵人家的饭桌上能看见，现在渐渐也能走到百姓的桌子上了。那片地真的很好，就算我盘下来先不扩张，未来也是我的，但是如果不做，等有人也发现了这个商机，到时候我的牛场就没有优势了。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林巧儿懂了，这就是做生意的商机。
“那大木村那边……愿意把地让给你吗？”
成正业没说话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去问过了，那片地确实大，四百亩左右吧，我不能全要，我要一部分，得和那边村民商量去。他们村今年的木头没了，损失惨重，咱们也不是乘人之危，该给多少就给多少，让他们也不至于今年没有收成。”
林巧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成正业是个有情有义的商人。她觉得这个事也靠谱，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盘那块地，要花不少钱吧……钱够的吗？”
成正业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是……这也是我在想的一点，这个事情我也得和爹娘商量一下，肯定是要不少钱。”
林巧儿一听，立刻就从他怀里坐起来了，成正业也起了身，好奇她去做什么，就看见林巧儿从柜子里翻出了自己装嫁妆的小箱子，煞有介事道：“这里是当初你给的聘银十两，我娘全给我做嫁妆了，另外还有这些是我之前攒的，差不多也有十两左右吧，还有些首饰……你凑凑能到二十，给你应急。”
成正业先是一愣，神色有些复杂，接着眼中闪过笑意，在林巧儿还在翻小箱子的时候忽然伸手过去把箱子合上了。
“傻巧儿……”
林巧儿疑惑的去看他，就被男人忽然又抱了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上。
“花女人嫁妆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巧儿记住这一点，再说二十两对那片地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林场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别操心。”
林巧儿抿了抿唇，柳眉微蹙：“我也想给你帮点儿忙嘛……”
成正业嗓音又夹杂着一丝困意：“你陪我睡会儿就是你心疼我了……”
林巧儿：“……”
成正业想盘林场地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公婆的耳朵里，于是这天晚饭之后，所有人都被成婆子叫到了主院的堂屋里。
当成婆子把这件事说了之后，大房和二房那边都同时沉默了。
林巧儿和成正业坐在一起，林巧儿心里有些紧张。
成老汉先问成四：“四郎，盘那块地，大概要多少钱？”
成正业：“一百亩，一百两，我打算盘一百五十亩。”
成正业话音刚落，赵氏便睁大了眼：“那就是一百五十两！”
成正业点头：“对。”
赵氏不淡定了，拼命给成正才使眼色。成正业顿了顿，道：“我知道，这笔钱在谁家也不会是个小数目，我想过了，这笔钱算我问爹娘借的，借一百两。牛场这边现在的营收和我自己凑凑应该还能到五十，不够了我再想别的法子，这一百两，爹娘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成婆子一听这话皱起眉，成老汉也开了口：“一家人，说什么借不借的屁话！咱们家又没分家，你们几个要用钱，咱们就商量着来，借算啥？”
成婆子：“就是，公中里也有你赚的一份，传出去，像什么话。”
成正业道：“爹娘听我说。前年我想开牛场的时候，爹娘也出了，原本我也没想着要扩张这么快，但是现在赶上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块地我是必须要拿下来的。只是这样的话这几年家里钱全都花在我这边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成婆子原本也心疼，但是听见小儿子这样说，心里就舒坦多了。
赵氏和伍氏一直都在观察婆婆的眼神，看见婆婆明显有些松动后，赵氏不淡定了，开口：“四弟说的也有些道理……娘，咱们可是一家人，都得等着吃饭呢……”
赵氏这话意有所指，一百五十两，公中一个子也怕是没剩的，其实也不至于到吃不起饭的地步，可她就是心里不想答应。
成正才还没置办家业呢！
就算她男人再混球，那也过去两年多了，四弟搞养牛场的时候她没说啥，二弟开饭馆的时候她也没说啥，可现在轮也轮到他们这儿了吧！难道就因为那事，再也不给她男人置办产业了？！
成婆子看一眼赵氏，就知道她心里的花花肠子，她本来想说句什么，可看到旁边没出息的大儿子，心里的火又腾一下烧起来了。
懒得说。
于是别过头看二房：“你们咋想？”
伍氏也早就憋不住了，但是她没权开口，因为在养牛场之后，她就闹过一回，这才有了大旺饭馆，可她不甘心啊……
开饭馆总共也就花了不到十两，四弟一开口，这要的就是他们的五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娘……我觉得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四弟现在养牛场不是才刚起步嘛，这牛乳每天都还有剩的，要不等等看？”
伍氏一开口，成婆子眼刀就射过去了。
“你说个别的由头就算了，用生意好坏来说事？那我倒想问问，是四郎的养牛场生意好，还是你们大旺饭馆的生意好？”
伍氏被婆婆这么一噎，顿时就不说话了。
但成婆子这么一说，无疑又是在二儿子心口捅了一把，成正旺原本没说什么，现在眉头却皱起来了。
眼看着气氛就要谈不下去了，成婆子又道：“心里有啥都说出来，什么话憋在心里都成啥了！也别在这混淆视线找些借口。老大，我知道你心里咋想，你媳妇无非就是觉得咱们家还没给你置办，可你自己扪心问问，你给我们老两口提过没有？”
成正才抬起头看着爹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成婆子：“你之前的事我不想说了，当初老四上山下河去卖山货还债的事我也不想说了！就说说老四这个养牛场，当初我是不同意，原因是觉得风险大。但是你爹说老四这孩子有主见有想法，最后我才松了口。你呢？这两年你觉得我们亏待你了？你自己咋就没有个想法和主见，你想干啥，和我说过没有？”
成婆子说完，全家人都是一顿，林巧儿悄悄的看了眼一旁沉默的成正业，心里忽然明白了昨天去集市上那一幕。
他说赶着卖山货是闲不住，明显就是撒谎了。
心里被微微刺痛，林巧儿抿了抿唇。
成正才不服气，立马梗着脖子道：“我想说也不敢啊！”
成婆子：“有啥不敢的！你是老大，没点儿老大的样！”
成正才喘气都粗了起来，成老汉此刻敲了敲桌子：“好了。这是在商量老四的事情，老大的事情后面再说。”
赵氏：“爹，既然都说到这儿了，您不如就听听大郎他怎么想的嘛，万一还可以呢？”
成老汉沉下脸，成婆子也道：“老四先开口，就先说老四的事，谁让他自己不开口！”
赵氏：“……”
成正才别开脸，赵氏也不敢说话了，夫妻两苦大仇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再看老二这边，伍氏心思多但是怂，在公爹面前从不敢顶嘴，这会儿也低下了头。
成婆子看向她，也准备说几句，成老汉咳嗽了一声，朝她摇了摇头。
成婆子压了下去，看向李氏：“媳妇，你咋说？”
李氏看了眼其余人，笑着道：“这个事，我就不表态了，爹娘拿主意就是，郎也是从来不管这些的。”
伍氏低着头撇撇嘴，赵氏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郎当然不管，他一分不赚还是个花钱的主呢。
她们不敢再说话了，爹娘的态度明显已经很清楚了，偏心也没有这样的，多说就是自找晦气。
成婆子点了点头，“好，四郎，这个事我和你爹再商量一下。你放心，娘的一碗水端得平，也明事理，昨天你累坏了，先带着你媳妇回去休息。”
成正业应好，站起来拉着林巧儿就走了。
另外几房也散了，只是临走时，成老汉开口喊住了老大，赵氏也赶忙顿住了脚，却被成婆子说：“你先回去，我们老两口单独和老大说点事。”
赵氏心里不悦，但还是转身走了。
林巧儿和成正业刚回房，林巧儿就道：“你还是把我那份……”
成正业打断她：“肚子饿了，你昨天是不是做了牛乳糕，拿来我尝尝。”
林巧儿只好先去给他取牛乳糕，把想说的话也给咽了下去。
等她回来时，成正业蹙着眉头闭着眼，像是在思考事情。
“给，除了牛乳糕还有酥饼，你尝尝，要不要喝杯茶？”
成正业睁开眼，伸手拿了一块：“不用，我喝水就行。”
林巧儿：“你觉得味道怎么样？能卖出去吗？那日赶集，我看见街边有卖桂花米糕的，一文钱一块，牛乳糕的话……成本贵，至少也得文吧？”
成正业笑了：“你想卖多少？”
林巧儿：“我怎么知道嘛，我这不是在问你。”
成正业又吃了一块儿，想了想：“五文吧，我去卖。”
林巧儿睁大了眼：“真的吗，真的能卖五文？”
其实她算过了，牛乳糕里的牛乳量不算太多，要是这一小块就能卖五文，那绝对是有赚头的。
“对你男人没信心？”
林巧儿脸一红：“不是，就是我没做过生意，不知道好不好卖。”
成正业：“放心吧，那我明天继续进城，你想去吗？”
林巧儿犹豫了一瞬，想着左右也没什么事，就点了点头：“想，但是如果我去的话，我今晚想再做点儿出来卖，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成四想了想也道：“行，我让铁柱给你再送点牛乳过来，不过你别累着了，今晚做些，明早还有时间，就咱们去，啥时候走都行。”
林巧儿舒心了，还是和四郎单独出门好，不用担心时间问题。
从主屋出来后，赵氏就跑到伍氏房里去了。
两人在屋里嘀嘀咕咕了半天，左右也是绕不开那点儿事。
伍氏看向主屋，问：“爹和大哥说啥呢，你咋也不留下听听？”
赵氏撇嘴：“娘赶我走，我还能死乞白赖的留下？”
伍氏唏嘘：“一会儿等大哥出来，你问问，我也想知道……”
赵氏看了她一眼笑着应了，心里却想的是别的。
甭管平时怎么样，这件事她得和伍氏站在统一战线，她想了想，叹气道：“四弟开牛场我没意见，你和二弟开饭馆也是应该的，大郎他之前不争气我不说啥，现在大郎也不赌钱了，怎么样也该轮到我了吧……你就不觉得爹娘偏心偏的过分了吗？”
伍氏连忙接茬：“咋不是，四弟娶妻的事才过，那时候娘咋说的，修房子先紧着四弟，等修完了之后再修我们院子，现在也没个影儿了。”
赵氏：“哎，你们也还好了，有二弟的饭馆，我们呢，只有那几亩地。秋收一过，冬天颗粒无收，想着这日子，我真的是没个盼头……哎……”
伍氏还要接着说，成正旺在里屋听着烦，准备出去了，伍氏见他要走，喊了声：“你去哪！”
成正旺：“饭馆。”
伍氏：“你可好好想想法子吧！咱们饭馆再这样下去，也迟早要完蛋！”
这话自然是伍氏想说给赵氏听的，两妯娌一起抱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都在比着谁家更惨，到时候再有这样的好事，总要轮到自家才是……
而成正才在主屋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赵氏从窗户看见了，立刻就下了地，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急匆匆的跑出去拉住人：“爹娘给你说啥了！”
伍氏也跟了出来，竖着耳朵想听。
成正才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眼自己婆娘这心急样，叹道：“回房慢慢说吧。”
伍氏一愣，就看见两人一起回去了，她好奇啊，抓耳挠腮啊。
娘不会私下给大哥许了什么好处吧？
明着给小的，暗地里给大的，就他们中间没有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