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神秘来客

这天早晨,一辆拖着两节车厢的八轮马车驶入荒凉的院子,前一节车厢里的人在用乐器演奏一支复杂的狂想曲,那是一支当地人听腻了的狂想曲,弹得很好,但是每次弹到一半的地方就从头弹起,好像对前面的曲子不满意,又好像有人要求她这么弹,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浅黄色头发的老女人把马车拦了下来,那狂想曲也就停止了,接着从后车厢里响起一个又动听又宏亮的声音:“我们到了吗?”

前车厢里钻出一位戴白手套、抱着竖琴的漂亮女侍从,她下车后走到后车厢旁,摇了摇挂在上面的铃铛:“到是到了,不过有个什么人不让我们进去,老爷。”

“那就有点奇怪了,按理说艾克丁老爷是我认识的比较通情达理的商人了。”车厢里的人好像在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挪动一只笨重的箱子,“当然啦,他也许并不认识我。”

从后车厢里出来的是位个头不高的乡绅,黑黑的脸膛,短短的头发,炯炯有神的眼睛十分灵活,突出的下巴上那浓密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里握着一根短银杖,银杖上方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猎鹰,他从车上下来后,似乎惊讶于他所看到的东西,那是因为他一直坐在车厢里没功夫往外面看,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看得他心寒:“这是怎么了?谁干得出这种事?”

淡黄色头发的老女人走到乡绅跟前,也不管他从什么地方来的贵客,就当着贵客的面擤了擤鼻涕,说:“你们要见的人不在!”说完,她又觉得说错了什么,因为来客并没有问起要见谁,于是就改口说,“你们要见谁?”

乡绅斜视的眼睛一直在看别的东西,好像要从几个人里面认出谁来,老女人的问话他也没有听进去,不过前面的那名漂亮的女侍从倒是听到了,她低着头替老爷说:“请问,这里是艾克丁的家吗?”

老女人仿佛感到惊讶不解似的耸了耸肩膀:“是的。”

“我想要见他。”那名乡绅转过头来,简短地说,“而且我们有礼物带给他。”

老女人这才注意到后车厢里藏着一只露出一角的箱子,看样子就知道那里面一定装满了好东西,于是她抬了下眼睛,说让乡绅在院子里稍待片刻,自己就跑到屋里去了。

客人又用他那灵活多变的眼睛扫视四周,忽然看到了在后门口走来走去的皮特,就笑盈盈地冲皮特挥了挥手,好像要见的人就是他。

可是我们的冒险家没有留意这边,他一下子就把头扭了回去,消失在一片树林后面。

老女人回来了,伸出一只苍白有力的手,说:“跟我进来,老爷在卧室里等着。”她又偷偷瞄了一眼箱子,确定那个就是所谓的礼物后,接着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叫人把这笨东西拿进去。”乡绅显然认为这庄园里还应该有另外的仆人。

然后这位神秘的客人便自己找到了艾克丁的卧室,他没想到这儿会乱到连个坐下去的地方都没有,而且艾克丁老爷看起来很没精神,他当然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于是摇了摇头,放下银手杖,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黑土地,同情地说:“太糟糕了,这本来是块好地方,而且也该到播种的季节了……”

“你是谁?你来这干什么?”艾克丁老爷不认识这个人,粗里粗气地说,“如果是专程从老远的地方赶来嘲笑我,那么我就要叫人赶你们出去了!”

乡绅露出又胖又白的带着绿松石戒指的手,说:“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他让漂亮女侍从打开放在身后的箱子,那里头塞满了金币。

艾克丁老爷显然被明晃晃的东西吓着了,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年轻,那些皱纹仿佛一下子不见了,就好像是故意拖了很长时间才把客人请来似的,忽然用沙哑的嗓门儿回敬说:“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请坐,只要是谈生意,我们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聊。”他亲自跑过去为客人搬来凳子,自己却一屁股坐到离箱子很近的地毯上,并且不再看客人了,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金币。

这些金币令他复活了!

乡绅笑着说:“我看了下外面的情况,同时也知道你急需用一笔钱重整庄园,于是就事先带来一部分定金。”他着重说这只是一部分定金,这个时候,他往门外看看有没有人进来,好像非常期待有人进来似的,“一切由你来决定,如果生意谈成了,我可以马上叫人把剩下的那一部分送过来。”

事实上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艾克丁老爷在看到金币的时候就已经同意了,这么多的酬金完全可以令他东山再起,但是他还想得到更多,便装作一副得谈谈看的样子,说:“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意呢?”

“并不会让你为难的,先生,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缺少人手,但是再少几个我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现在需要做的是放弃这块土地,搬到盆地中部去住,你可以用这笔钱雇上几百个工人为你盖房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意?嗯?”

“前段日子,你的手下在地下赌场里打死了一个人,这事很多人都看见了,然后就传开了,这种事总是传得非常利索,传到我主人的耳朵里就变成了那是一头巨人,我们不知道你的手下是不是怪物,但我们知道他打死的是一只怪物,一名数一数二的帝国勇士,而我的主人早在去年夏天就想雇上这么几个人,”乡绅舒展开眉毛,说,“一支正正规规的骑士团。”

艾克丁老爷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位乡绅的主人是想用一大笔买下他手里的骑士团,而他在那几个乡巴佬身上只花了几百卡布。

艾克丁老爷的眼球咕噜一转,有些斜视的漆黑的眼睛在浮肿的眼皮底下流露出特别狡猾的光彩:“不,不行!他们对我而言太重要了,我把庄园的一切都交给他们管,我当初可是花了不少钱才请到这么几个人的。”

“我说过这里只是一部分,我的主人给出的酬劳一定会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那乡绅叫女侍从盖上箱子。

由于看不见金币了,艾克丁老爷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但他还是不肯放弃再赚一笔的机会:“你们能给多少?”

“你想要多少?”

“二十万卡布,一分不能少!”艾克丁老爷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失体统,如果失去机会,他很有可能会成为乞丐。

乡绅想了想,说:“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是二十万,我想对主人来说应该不算多。”他又转过头去对女侍从说,“去把邀请函拿来。”

见到客人的回答如此爽快,艾克丁显然认为应该把价格抬得更高,可他的理智渐渐战胜了贪婪,五分钟后,他的手里多出一张邀请函,上面盖着皇室贵族的火漆印,署名是莫洛·德拉万。

老爷实在想不起莫洛·德拉万是什么人,总之不是任何一个他所听到过的大贵族的名字,既然不是大贵族,又怎么可能肯花一大笔钱从大老远的地方跑来和他谈生意呢?

‘我还是得小心点。’艾克丁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我同意了,就二十万卡布,一分都不能少。”

“真好,真是太好了,我真想快点把消息带回去,不过我的主人曾在我出门前说过,要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完全有机会反悔,毕竟那是你的骑士团,如果你在三天后坚持这个决定,就请在邀请函的背面签下你的名字,三天后,我会再来找你。”乡绅站了起来,使劲扭着腰,故意露出挂在腹部的一长串金钥匙。

“看看他们在临走时落下了什么!”在乡绅的马车离开院子后,艾克丁老爷就迫不及待地把箱子里的金币全都倒了出来,抓了一大把糊在脸上,“要是再不同意,我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艾克丁在金币上躺了一阵子,才想起乡绅带来的邀请函,于是他打开邀请函,逐字念了出来:

“尊敬的艾克丁先生,当你看到邀请函的时候,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派人来这的目的了,从商人到贵族,从将军到公爵,谁不想拥有一支骑士团呢?而你就有幸请到一支好的、完美的,我必须承认用金钱是可以买到他们的,然而价格不菲,这你也得承认,没有法子,我们必须遵照盆地的行情。另外,我认为一场别开生面的舞会算是送给骑士们的见面礼,当然那舞会不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而你也将得到一笔非常非常可观的报酬,如果你觉得五十万卡布不够高,可以再和我的属下谈,适当提高一些也是没有问题的,要是你觉得他们值这个价,就请在邀请函的背面签上你的名字,一位非常愿意和商人交朋友的朋友——莫洛·德拉万。”

“五十万!”艾克丁老爷几乎高兴得晕了过去,他捧着邀请函又是笑又是亲,急忙在背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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