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氛围

解剖室。

顺势记录下另一具新尸体的数值,转手将尸体推入冰柜,再按下写着“传送”的红色按钮,听着机器嗡名声缓缓响起,莫弈双手叉腰,喘出一口气。

“哒哒。”

敲门声响起。

“请进。”

莫弈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回首望向门口,正好撞上助手的目光。

助手唯唯诺诺地将头从门缝伸出。

他知道这大名鼎鼎的莫法医极其讨厌外人踏足他的工作室,于是,助手现在整个人呈现着极其滑稽的模样。

只见他弓着腰,把头塞在门缝里,朝莫弈点头哈腰:“莫法医,有人找您,他已经在待客室里等了好一阵了,请问您什么时候下班?”

再转头一看,莫弈惊觉此时已是晚上10点多。

这时候又有谁会来找他呢?

“现在。”

抓起外套,关掉所有灯光,反手将门锁好,在助手讨好的神色中下班。

但通常他的下班不过是暂时的休息,如果他想,他随时会回到解剖室继续解剖。

最近的尸体,又多不少。

“您不做任何防护措施吗?”

助手静默地跟在莫弈身后,大气不敢出,却还是道出担心。

“没必要。”

“啊,原来如此,看来,莫医生这样的专业,肯定对孢子病毒已经十分了解了。”

莫弈懒得理他,一声不吭,这倒是让助手的马屁碰了一鼻子灰。

助手心中默默吐槽:如果法医都跟他一样是一张死人脸,可能躺在板子上的死人,也会因此倍感亲切。

但他还是恭敬的给莫弈打开会客室的大门,随后离开。

“哥,”莫弈看着沙发上那人,满心厌恶,却还是礼貌地叫着称呼,并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明天是爹的十周年忌日。”莫青开门见山,也不含糊,“去吗?”

“你知道我从来不去。”莫弈靠在门框上,不置可否,“你大驾光临,就为这个?”

“嗯。别忘了遗嘱。”

“我不在乎。”

“连岚笛你也不在乎吗?”

“这和岚笛有什么关系?”

“她明天结婚。”

“……”听到这话,莫弈先是皱眉,却立刻笑得讽刺,“呵,红白喜事撞一块了。和谁?”

“科隆家那私生子。莫拉·奥威尔。”

“嗤……”莫弈笑得更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莫拉和我们是三胞胎呢。”

“……”听到此言,莫青却感到一只蟑螂爬进了喉管跳舞,心中感叹这个弟弟恶心人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倒也不用膈应我,他们发来了请帖。”

说完,一张白金的礼卡甩到桌面,莫青丢下请帖便起身:“去不去由你,总之,十周年,还是去看看。”

出门前,莫青伸手拍了一下莫弈的肩膀,二人一般高,性格也一般相似,但已经将近十年没怎么联系过了。

此时,莫青这一拍,竟略显生疏,甚至在外人看来,还带着不少敌意。

“看心情。”莫弈没回头,心中冷哼,“不送。”

莫青也懒得回他,懒得客套,径直离开。

靠在门框上迟疑许久,莫弈撑起身,准备将那卡片丢到垃圾桶。

可鬼使神差间,莫弈用拇指盖翻开那卡片。

里面依旧雪白,用烫金的字体引着新婚夫妇二人的名字、婚庆场地、时间地点。

想到什么,莫弈深深叹气,手指捏着卡片,轻轻上下拍动。

罢了,反正,结果与数据收集得差不多了。

想到这,莫弈脸上忽然浮现一个疯狂的笑。

那么,用你们试试新货吧。

哈哈!

也不知道,圣洁的新婚假花,会不会做得足够有艺术气息,能不能符合新婚的氛围呢?莫弈收起脸上的笑意,满面春风,走回解剖室。

光影所的后门里藏着另一个世界,这是方才他没看到的范围之外。

弯弯绕绕的走廊,满是壁画。顶端昏暗的电灯,像极了战时的避难所里,给那些无助绝望之人亮起的希望。不断闪烁的电灯显然年代久远,却依旧不灭,这倒是让李元有些困惑,哪怕是可控核聚变研究所,也不敢保证他们生产的半成品,能有如此长久的寿命。

除了有人在保养这里,他想不到什么更合理的答案。

会是阿正吗?

看着监控里的阿正火急火燎、轻车熟路的模样,李元不禁加深了他对阿正的怀疑。

这些壁画用的颜料只有红黑两色,可他并没有在那些民居建筑里看到有关的材料。

按下对这壁画来源的疑惑,李元一边朝着撒旦的方向行走,一边观察那壁画的形态:

原始、粗鲁、具象,却完全没有艺术感,像极了随涂随画的模样。

与他认知中,那些原始文明里出现的神秘、且具有象征性的图案,有着天壤之别。

假设人类的认知是基于对自然界的抽象处理而发展,那此刻,李元几乎可以判断,这里的人类在抽象思维能力上近乎低能。

以原始人类文明的共性来看,人类的抽象思维在原始社会的早期已经基本形成,比如,他们用石刻或天然染料记录下来的一切与自然有关的物品,要么由着敦厚的基本几何形式构成,要么由具备象征意义、被人脑处理过的抽象且简练的曲线构成,又或者,以相对具象,但实际上表现形式及其抽象的非写实方式构成。以上三者的代表分别有甲骨金文、仰韶纹样、古埃及壁画。

可这里的图像丝毫与上述的三种类别没有任何的关系。

仿佛像由拙劣的写实艺术家强行创作的群像速写。

也许能称作艺术,却只能称作是怪异的艺术。

姑且,也算作一种艺术。

那些壁画,比最丑陋的儿童画还要天真淳朴,内容却无比的血腥。

邪门至极。

假若最能代表一个文明的艺术家来自皇家或出自服务权利结构目的,那么,纵观人类文明中各个形形色色名垂青史的艺术家,除了那悲惨的梵高或自那以后众多生活悲惨的平民艺术家们,在现代社会以前,艺术的形式多多少少与奢侈和权利阶级那些无处安放的精神生活挂钩。

那,是否可以认为,此处这些壁画,能够反映这个社会里,那些领衔者又或如103那样的阶级代表者的精神状态?

看着那些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人体结构,以及记载得如祭祀一般的场景,李元倒是能艰难的看出这里的风俗。

表达着如原罪一般可恶的粗鄙社会形态的风俗,让人毛骨悚然,无外乎群体的邪恶降落在一个被视作女皇的女人或男人身上,也无外乎如螳螂一样吞噬配偶的相关记载。

这倒是让李元有些疑惑这里的繁殖方式。

如果说繁殖突破了人类性别本身,那是否这里的人类已经突破了人类本身?

眼见着那画着如男人一样的生殖器官形象的女皇,开始分裂孕育出新生命。

李元的胃里一阵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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