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平复许久， 呼吸渐渐和缓。
窗外晨昏未分，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四处都是一片寂静。
屋内燃着晏凝霜平日惯常用的那一味香，烛火摇曳，将榻上的人影拓在墙上，半明半寐间，有噼啪细响。
李溯眉头稍动，才醒过来，帐帘已被重新合拢，屋内光线昏黄。
空气中蔓延着有些浓重的甜腥味，这一夜他发了狠，如今事后痕迹还未散，连被褥也是微微湿热。
李溯往旁侧一摸，被褥陷下去，是空的。
他睁开眼坐起身，才听明白帘子后面，内室里传出不甚清楚的水声。
水声也不知持续了没多久，晏凝霜已收拾好痕迹出来了。李溯骨子里有暴戾因子，她初次就被采撷得狠，如今洗浴完，也未能抹去身上红痕，只裹着一身银朱色里衣，乌发垂落在单薄的肩背后，有几缕因着湿漉的水汽，紧紧贴在耳边。
见他醒过来，捏着帕子的手停了停，慢慢到离床更远的梳妆台前坐下。她行动间似乎很是犹疑，捏着的眉心就没舒展过。
李溯见她对自己躲避不及，知道是折腾她太狠了，心底想发笑，却故意沉着脸。她不过来，他便自己起身下床，不等她反应，一把将她从身后抱住，拦腰抱起放在了床榻上。
晏凝霜小脸发白，揪住他的衣领，身子紧绷，“殿下，妾、妾不能再来了……”
李溯轻轻笑了一声，“昨夜折腾你狠了？”
晏凝霜不再说话，手中轻轻揪住他的衣领不放，李溯眸子一暗，将她放在榻上，取了枕头垫在她身后，晏凝霜只是轻轻咬唇，并不出声。
李溯并未覆身上去，只是玩味道：“霜儿瞧着不开心？”
一面指尖游弋在她肌肤上。晏凝霜咬唇，“只是想起家了，殿下待妾这么好，妾怎会不开心。 ”
他自然不会知道，昨夜被他欺负之后，她捂着被子哭了很久。
魏王风流才俊，又贵为皇子，平心而论，她一点也没怪魏王。虽然他不理会自己的求饶，让自己哭了许久，浑身是散架一般的痛楚……但回头一想，她有求于别人，就是别人不怜惜，她也是不该反抗的。
既然寄人篱下，就该顺着他，不是吗？
她除了这个，还能拿什么来求他？
只是朝夕之间身份骤变，她也有些难过的。
难过的是原以为她会欢欢喜喜，为自小爱慕的男人穿上嫁衣，成为他的夫人，与他执手偕老。
她就这么成了魏王的人。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没什么盛京第一美人和晏家二小姐，只有身为魏王妾侍的晏凝霜。
李溯将她长发挑在指间，略略有些发痒。里衣再度被挑开，她遮去眼底情绪，讨好地弯了弯眼睛，唇角抿成恰如其分的角度，糯糯唤了一声殿下。
随后而起的，便又是似哭非哭的娇啼。
近来京中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说是晏旭要从江陵府任满回京，仍入内阁，为正一品首辅。
这个消息传了开来，就有不少世家赶忙上晏府拜谒，络绎不绝地来，一时间乐兴坊的晏府门庭若市。
隔两日更有消息，说是晏辅性子傲，受诏回京之前，还提了一个条件——非要陛下解了晏氏和东宫的姻亲。
以圣旨颁下来时，晏旭这个父亲尚在江陵府，完全不知此事的原由提的。
晏刺史给朝廷表奏的上书上写得情真意切，又是“小女德行有亏，不足佩殿下”，又是“婚事当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离奇的是苏氏在此事和晏氏达成一致，据闻苏尚书多次进言，望陛下慎重考虑择选东宫正妃。
这下更是把晏氏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一回，可是让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茶坊二楼南窗下，宋知玉一手执着湖毫，一手捻了一块桂花酥，凑趣地开口。
晏娇懒懒地倚在她对面的做坐榻上，听了她的调侃，只是笑了笑：“还说我呢，等你出嫁的时候，整个京城肯定更轰动、更热闹 ！”
宋知玉“咦”了一声，“为什么？”
“这还用问？”晏娇朝她眨眨眼，“到时候我给你送能吓倒所有人的贺礼，总不能让你吃了亏吧。”
“嘁，娇娇，你就会调侃我。”宋知玉口中发出轻音，就又沾了狼毫的墨，点在纸上。
落月蹑手蹑脚上了二楼，见两个小姐正闹得欢，就静静站在了一边。
宋知玉吃完了点心，一转眼留意到她，朝她招手：“有什么事？是不是老夫人又要逮着空子数落你家小姐了？”
晏娇轻轻一笑，没拆穿她一出门就要被林氏盯哨的事实，拍了拍手起身，看向落月，“什么事？”
上个月许如玫指使下人在香囊里放了得了时疫之人的脓血，意图谋害晏娇和晏老夫人，幸好被及时拆穿，没能酿成大祸。落月那时密切接触了那香囊，身上也出了症状，本想自请出府，却被晏娇执意留下，最后治了好一阵子，忽然平复回来。晏老夫人将她继续留在晏娇身边伺候。
落月面带笑意，拂身道：“小姐，赵娘子那边送了账册来，说是一定要您去核对一番。”
宋知玉就吹了吹桌面上没干的水迹，笑着说，“算了算了，娇娇你是大忙人，我就不打扰你了。”
一面说着，佯装不乐意，要起身来。
晏娇笑吟吟地阻止了她，“别呀，就是赖也得赖在我这里，回去了姨母还指不定怎么安排你呢。”
宋知玉的头就耷拉了下去。
“再说秋狩要到了，秋狩之后，姨母还会让你有这么得闲的时间没有？”
宋知玉神色戚戚，更加蔫了。
晏娇笑嘻嘻地去拉她的手。
说起秋狩，晏娇书打心眼里不想去的。
晏凝霜如今下落不明，这一个月来，她看着陈识贺怅然若失地跑了好多趟晏府，好端端的一个人，看着竟然快被逼疯了。
她才明白什么叫命运。
男女主的命格真的没有变，女主就是女主，兜兜转转，陈识贺还是心系晏凝霜，失去了才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