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云开月明

庭芳靠近,抱住哭泣的岚尘雪,不禁感叹。

她又一次这样哭了,却比上次的痛彻心扉更为严重。那是比天人永隔还要虐人的遗憾。

“你们两个啊,真是一路人。一样想爱,一样不会爱。一个个呢心里装着,面上却不饶人。藏着掖着都想要守护,行为举止却个个彼此伤害。都是傻,都是笨,本来很美好圆满的事情……却被你们搞得一团遭。”

庭芳伸手抹去岚尘雪的泪水。

“尘雪倘若你想,现在还不晚。我们回皇城,哪怕真的无解,哪怕没有多少日子,只要剩下的日子快乐无悔便好了。对自己,对百里川都该有一个完整的交待不是吗?延大人,你说呢?”

沉重的气氛好似有了一丝的缓和。延言从未如此轻松,那个了解却无法道出的包袱终于从身上卸下来。

“王爷至此都不愿放下岚姑娘你,不然王爷也不会革去我的职位,我也不会出现在这了。庭芳姑娘说得没错,但求无怨无悔。我想就算让王爷面对天人永隔,也好过这样隐痛一辈子要好。至少还有剩下的时间做些什么,留下些回忆也是好的。”

“尘雪,怎么样?”

她泪眼滂沱,默然点头。

岚尘雪,不要再做伤人伤己的事情了。你可以说服他,无需他再为你做什么。求的只是最后平静相守的日子。

一切明朗,她灰暗消沉的世界里便多了许多东西。那个避而远之的背影越来越靠近,那个模糊的轮廓在脑海里越发清晰。

旧忆如潮,涨退有序,一遍遍的重复,一遍遍出现新感。她是事件的当事人,又是事件的旁观者。站在另一面,她仿佛能感受到曾经那个人的所有感受。

她犹记起,在受到杖刑后,那个似有若无的箫声。那个将她从白茫茫的境地中领出来的箫声。

那个箫声,悠转忧戚,是思念也是幽怨。

在慕阳逝去,昏迷的那个时候,她听到过同样的箫声。

她每次醒来,箫声便也随之消弭于无形。再后,百里川都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从未曾把百里川擅长的吹箫同那段箫声联系到一起。

因为她从未想过,那段箫声是因自己而起。

岚尘雪悄然握住自己的肩头,那个无法抹去的刺青。

当百里川看到时,他的眼里划过一丝波动。那是他内心深处的翻涌。

糟蹋自己,能给他的心口上划多深的伤口。

思绪一转,转至成婚的时候。

他一定也做过放弃的打算吧。那时候的犹豫拖延,他说,如果她要走,他同意。

她放弃,他便也放弃。无不是一种解脱。

长长的一次叹息,在夏季突降的暴雨里近乎于无声。

窗棂处,被疾风吹进的雨滴打在脸上。她伸手抹去,有那么一丝的冰凉,多少解解这夏的炽热。

那股冰凉转瞬即逝,热力取而代之。

犹如她赤足玉阶中,头上赫然出现的油伞。

犹如她倚缩草垫上,身旁转来的胸膛。

亦犹如那雪夜红顶下,盖在头上的紫衫。

……

她想了太多太多,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曾经露出来的柔光。

明白了一切后,岚尘雪呈现出了积极的态度。

他们搬到了苏瑄的医馆住下,芸芸前后好生照顾,她也按时吃药,好好调养着身体。庭芳与延言见此情形,着实也为之高兴。

苏瑄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在她双目上的白绫。

“慢慢睁开眼睛,怎样?”

岚尘雪缓缓睁开,眼前有光透进,让她的世界不在是灰黑色,可还是看不真切。

“好了一些。”

经过苏瑄的治疗,她的耳力有所好转,再未出现什么都听不到的状况。只是双眼的问题一直未有多少起色。

芸芸在一旁暗自神伤,已是治疗了半月之久。内服外用的法子都用了,效果却还是不很明显。

“瑄哥,就没有快一些的法子。”

苏瑄道:“既然有用,切莫心急。虽是效果不大,也是有好转的。”

“芸芸,不打紧。这样已经很好了。苏大夫一心为我解毒,你不要催促他。”

岚尘雪劝说着芸芸。能控制住毒性,免于她五感尽丧,以超乎预期。

“我再去好好研究一下父亲的手札。”说着苏瑄便离开了。

芸芸凑到跟前,眉头皱了好几道褶。“小姐,芸芸是太过担心小姐了。以前一直认为小姐进了宫,便无忧了,哪知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岚尘雪淡然一笑,拉着芸芸的手。“是,我以前跟你一样的想法,可能我们把一切都想的太过美好了。所以当这些觉得不可能遇到的事情真的遇到经历时,才会如此无措彷徨,反倒越是促成最不愿的结果。即使自己是错的,还认为是对的。”

“我听庭芳姑娘说,等小姐的眼睛好些了,就要回皇城了。小姐是准备回宫了吗?”

岚尘雪沉,默片刻后点头应了。

她回的不是一座城,一座宫殿,她要回的是一个人,无论他在哪。

“也好,等小姐回了宫,还是七王妃。这样想要找寻解毒之法就容易多了。”

她微微一笑,心里却不如此想。

她还记得那个苏悬的话。“倾国之力”是何等的力量,而百里川一心为国,不惜置身险境,如屡薄冰。

若此时再因此受到影响,不禁让百里川的忍辱负重白费,无不是让他的脖颈处多了一把刀。

“外面天气怎么样?”岚尘雪转开了话题。

“晴空万里。小姐是想出去坐坐?”

她点头。

“好。”

芸芸扶着岚尘雪来到医馆前,茯苓街上,医馆诸多。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来寻医问药的人着实不少。

“芸芸,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在这里坐会,晒晒太阳。”

“好,那小姐,你有事便叫我。”

芸芸跑回堂上拿方抓药去了。“瑄哥,我来帮你。”

她身上的月牙白在灰色的墙壁旁显得分外耀眼。路过的行人见了,无不被吸引了目光。而她天生的娇美如今附着了病态,犹如西子捧心,让人琢磨。

美归美,但路人都报以惋惜。在茯苓街上的,不是医者,便是病人。她不像医者,无光的眸子,苍白的脸色已透出美人迟暮,紫玉成烟的预兆。

暖暖的日光照在身上,时间长了,其他人难免燥热,而她因雪凌草的寒性反倒觉得舒服。幸好,此时不是秋冬,不必太多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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