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故人

“旁的人,你寻个合适的宫殿将人安排了去吧。”

裴玄之的目光仍旧落在许知温的眉眼之上,不曾挪开半分。

旁侧年纪稍长的宦官,得了命令,将其余的宫妃往外带去。

殿中之人虽不解裴玄之意欲何为,但眼下保全自身才是当务之急。

一众宫妃得了信,见裴玄之似乎并无为难之意,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暗暗松了口气,赶忙跟着公公的引导鱼贯而出。

一切的发展都在许知温的意料之外。

对上裴玄之那双直直对上自己的眼眸,许知温微微怔愣。

那双眸子依旧如黑曜石般,只是少了些光亮,多了几分阴沉,深不见底。

触到其眸中那片沼泽,许知温似是触到了什么似的,垂下了眼帘,与裴玄之的目光错来了去。

裴玄之的手仍旧停在许知温的下颚处,虽未用力,却也未曾收回。

视线淡淡落在许知温的眉间,如山间雨雾,迷蒙又模糊,细细描摹着其与自己那位故人,及其相似的眉眼。

“姑姑……”

兴许是恍了神,裴玄之兀自低声呢喃。

听到裴玄之口中称谓时,许知温身子僵了僵,低垂的眸中,猛得灌入了惊诧地情绪。

他,难道认出自己了?这怎么可能。

许知温带着探究之意,刚想抬眸,便瞧见自己下颚处的那只手收了回去。

还不等许知温抬头,身前笼下的阴影的主人便一言不发,十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留给许知温的,只一背影。

裴玄之只身走入夜色,神色不明。

除了殿外候着的几位宫女,陌生的宫殿中,只剩下许知温一人。

许知温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好像……

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台子上,搁了一面铜镜。

许知温走上前去,铜镜中映出来的那张脸,分明是自己的。

明明上次穿进来,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怎么这次,有变成自己的了呢?难道是原身就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概率,不太可能吧。

“亲爱的宿主,非常抱歉,此次穿越体验中,可能由于原书剧情过于崩坏,系统这边也受到了影响,让您原身进入了书中。系统这边会帮你修正书中角色原身留下的,与您现下有出入的部分。”

许知温看着镜中属于自己的脸正疑惑的时候,熟悉的系统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

“这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吗?”

“还请宿主在书中更加爱护自己的身体,这种情况下在剧情中受到的伤害会真实转移到宿主现实的身体上。”

“没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听到系统的回答,许知温不由皱了皱眉。

“嗯……目前是没有的。不过稍后若是宿主能够逐渐修正剧情,说不定也会出现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现在的剧情应该怎么修正呢?”

许知温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先前所看到的情境。

“亲爱的宿主非常抱歉,眼下系统这边也还没有想出具体方案呢,稍后要是有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许知温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问了,但是好像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这个系统也好像什么问题都回答了,但是又好像什么解决方式也没给出。

真是让人沉默。

宫中无人在意的一隅,那座萧瑟落寞的冷宫中,亮了一盏橘黄的灯,透了几分微弱的暖意。

许久无人的冷宫中似乎依旧维持着原先的摆设,只是落了好些灰,少了许久人味。

穿着玄色锦衣的少年人静静坐在其中,那张摸不透情绪的面容,一半落在光影之中,一半又尽数笼在黑暗之中。

其实算来裴玄之也有许多年没回过这冷宫了。

当年姑姑死后未过几年,排在他前头的两个皇兄也相继离世。于是他那父皇终于破天荒地想起了冷宫里的他,从而将他接了出去。

为了替姑姑报仇雪恨,前几年裴玄之一直按兵不动,韬光养晦,只在暗中联络了曾经受过祖父恩惠的那几位官员。

不过对于他那表面温润守礼的皇兄,却是时刻警惕着,后来闻得其欲毒害自己,便索性将计就计来了出金蝉脱壳。

这一局长达八年的棋局,时至今日,终于分出了输赢。

“母妃、姑姑你们二人在那处过得可还好,可要玄之为你们烧些物什来?”

“对了姑姑,今日我瞧见个眉眼同您像极了的女子,只不过是裴洵的宫妃。”

……

少年人在黑夜中兀自呢喃,褪去了几分肃杀与阴沉,寻回了几分往日的童稚与依恋。

又兴许是不愿让其母妃同姑姑瞧见他那晦暗的一面吧。

夜深了,外头似也起了风。凉意顺着已有些破旧的户牖钻了进来,撩得桌上那盏灯火摇曳又蛊人。

房中枯坐了半晌的少年人,这才伸手用剪子剪了面前那盏橙黄的烛灯的灯芯。

而后起身离开。

偌大的皇宫中此时也静得出奇,稍走出些冷宫地界才瞧见了巡逻的兵士和守夜的宫女。

风透过衣衫,带了些刺骨的凉意。

夜色中,似有什么晶莹落了下来,只是刚一触到人,便迅速融化了。

京城的第一场雪,落了。

这星星点点的白似是想将近日那些污浊尽数掩盖。

裴玄之伸了手,洁白的雪落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带了丝丝凉意。

只是很快又因着人的体温化成了水。

倒是未想到今年这雪竟落得这般早。

洁白的雪落得愈发得大了,少年人落了个满头满身,行至殿门处已白了大片。

门口处守夜的奴婢见了人,赶忙上前行礼,身子刚弯下去还未出声,裴玄之便抬了手示意其下去。

殿中的灯还燃着,笼得满室暖意,只不过显得那少年人愈加冷硬。

刚一踏进殿中,少年人身上的雪便争先恐后地融化了去,裴玄之抬手拂去,却是沾了满手的水珠。

裴玄之索性将外头的那件外裳脱了,抬脚往内室走去。

这几日殚精竭虑,此时稍稍松了脑中那根弦,困意顿生。

只是未成想,刚走近床榻处,便瞧见一人歪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顿了脚下步子,裴玄之微微蹙了眉心。

自己倒是将这人忘记了。

少年人往前走了些,停在榻边,不由自主弯了身子,再一次端详着面前女子的眉眼。

罢了。

裴玄之俯下身子,越过许知温将床榻里头的被子扯了出来,铺展开来给人盖上。

自己则是另抱了床被子,往一旁的罗汉榻上走去。

男子估摸着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便在那方罗汉榻上睡着了。

夜间,许知温迷迷糊糊醒时,殿中依旧燃着几盏昏黄的烛灯,但那光亮并不刺眼,只淡淡笼着,给人以心安之感。

入目便是古色古香的床慢,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仍旧穿着那件绯色的襦裙,还盖了床并不眼熟的厚被子。

许知温不由恍惚,自己究竟是还在梦中,还是真如那个所谓的系统所说,是在书中。

许知温偏转了头,往房中其他地方打量去,只见不远处的那张罗汉榻上睡了个身影,背对着自己。

是个男人,因着身高缘故,身下那张罗汉榻的大小显然有些局促。

裴玄之?

许知温打量了好一会儿,确定榻上之人依然睡熟,这才起身,光着脚放慢了步子,往那张罗汉榻处走去。

紧合的眼帘,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尽数掩住,鸦羽般的睫毛乖巧垂在眼下,连带着先前那股子阴沉的气质也褪去了大半。

仔细端详,还能看到几分其幼时的影子。

不过,好像还是小时候更可爱些,那时未长开的脸上还带了几分婴儿肥,像个糯米团子似的,不像现在瘦削又锋利,让人觉着捉摸不透。

可是如果说自己真的不是在梦中,而是被系统送到了书中。

那么自己如果想要回去,就不可避免地需要修正剧情使其回到原来的发展现上,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次死亡指向的——是裴玄之……

想到这里,许知温方才面上的笑意也落了下来,垂了眼眸看着罗汉榻上还在熟睡的裴玄之。

昏黄烛火下,裴玄之猛得伸手抓住了身侧之人的手腕,而后睁开了眼睛,借着力将人扯上了罗汉榻,以一种攻城略地的姿态禁锢着身下之人。

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抚上身下之人的纤细的脖颈,缓缓收拢。

动作间,裴玄之的发丝尽数从颈边垂落,落在了许知温的脸上、肩上。

随着裴玄之的用力,许知温能呼吸到的氧气也是越来越少,熟悉的窒息感再一次袭来,许知温不由开始挣扎。

好在裴玄之意识回笼,从睡意中清醒了过来,渐渐清晰的视线中,看到身下之人,这才松了手中力道,翻身从罗汉榻上下来。

脖颈处的力道被人收回,大量空气涌入肺叶,躺在罗汉榻上的许知温咳得蜷起了身子。

裴玄之冷眼站在一旁,视线落在许知温身上,情绪不明,只淡淡打量着许知温。

许知温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止住了咳嗽,在罗汉榻上坐起了身子,看向站在一旁的裴玄之。

裴玄之依旧不说话,只一双黑眸静静瞧着许知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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