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幽冥晦暗

“大巫咸,大巫咸,青君他怎么样了?”,简陋军帐内斑驳烛光下,斜插金凤镂镶昆山玉,头梳乌黑仕女髻,一双扑眨扑眨明眸的主人,焦急的问向满头银发,脸上涂抹五彩离坎漆纹,胸前坠挂青铜阴阳八卦掌中镜,一身悬挂各种五彩锦囊和青铜小壶的百衲衣,微微驼背杵着拐杖的老妇人。

“莫急莫慌,万事皆有定数。大道有常,尚有循去的一。平时的教诲你都记那里去啦?”

银发老妇人拿着拐杖咚咚杵了地面两下,摇了摇头接着道:“仙近道,巫近人。修了这么多年,吃饭的本事可不敢丝毫有遗忘,这都是代代传承下来的。”

“焦急不能解决问题,且凝神静气!我巫庭一门,虽自姬旦作礼,除了楚国、徐国、东夷方国、百濮百越,中州各方国国君都不再恭敬。就算是楚国,也是培养了自己的巫祭原。”

“始皇帝虽用我们,但也只是奉祀卜占,恭奉五畤和出征奋士,五畤主官和太医太乐完全被哪些儒生和世俗官吏替代,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

“那些个博士整天呱噪,说什么人牲非仁,太牢、少牢即可。他们那里知道,虽然万物有灵,但灵和灵不同,灵和精不通。我们现在,只能扎根氏族和乡里了,七国都已经混一,也许我巫庭也需要改变了,这就要看你们这些小辈啦。”

再看身旁,上额青紫细抹山水纹,耳挂金缕镂镶红珊瑚宝珠坠,两颊各有三条彩带编织细发辫,脖挂青铜镶嵌黑白玉石阴阳掌中镜,身穿青紫相间百衲衣,腰坠长短有差振魂小铜铃,好一个焦急明眸少女。

她抓紧一旁银发老妇人的胳膊,用力来回摇晃道:“大巫咸,巫山上的教诲我都记着呢,可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办法呀。您老就别卖关子,快快救救青君吧!”

一旁银发老妇人,摇摇头,微笑着道:“你呀,你呀,平时看着挺用功的,之前的甲子祭我和大巫彭都认为你可堪造就,怎生在情字上面就破不了迷障呢……”

“大巫咸,你又这样说我和青兄长,我们可是一起在巫山学巫3年,大巫咸你也一直说,青君若不是牵绊过多,以后巫之造诣不可限量呢。您快解说解说嘛。青兄长这样昏迷不醒,已经一日夜了。大军无首,不说始皇帝陛下会降罪,按咱们巫山医之一脉的龟文记载,时日长了,就算救醒也已经非昨日之人了。”,明眸少女嘟着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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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赵青,你要醒醒,你不能这么狠心。我们刚刚买车买房,宝宝也快出世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急救室外一孕妇带着防护口罩高呼。

一群白大褂走过来,为首的主治医师隔着一米多远沉声说:“周太太,请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您先生被送来时,已经呼吸衰竭,肺部拍片有白色阴影。虽然现在因为检测试剂盒不够,排队化验来不及,但是经过和之前已经检测过的患者对比,我们有理由认为,您的先生是感染了……”

“赵青,你个混蛋。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我不该催你去那个菜场买鳄鱼肉的……你让我和孩子怎么办呀……”

“这位太太,这里还有很多病人,而且医院由于冬季多发发热症状,您虽然目前无发热,但考虑到还有身孕,建议您先回家隔离。您可以安排其他家属来办理后续手续,毕竟孩子最重要……请您保重!”,身穿防护服的主治医生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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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发老妇人,轻轻拍拍少女好白臂腕,温吞道:“人皆有三魂七魄。哦,忘了,你道行还不深,且取青柳法叶揉烂涂目。”

皎媚少女依言,从腰间大百宝囊中取出一个小青铜瓶,拿出法叶涂目,凝神望去。

少顷,少女高兴道:“大巫咸,看到了呢。3个大光团,6个小光团,五颜六色的。”

银发老妇人,欣慰点头道:“是这样,我来分说,你且细细听。天地万物,一暮一曦皆学问。你看青小子他天魂有常,地魂有差,生魂晦暗二去其一,需要施术补足其缺失。”

少女仔细回想以前习得的龟文,和大巫咸所说大差不差。忽然张嘴微嚷:“大巫咸,不好啦,有一只大光团还在不断变小。”

银发老妇人道:“三魂不靖,地魂游走,看来要快快施法,不然这小子地魂怕是要回归父神了,那样再找回就难了。”

“侯府中庶子,之前趁青小子带兵田猎,袭击他的僰人抓住了么?”,银发老妇人侧脸对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中年男子,恭敬回道:“禀大巫咸,蒙骑郎已经带人,将那一队袭击世子的僰人,全部抓获关押在大营之中。”

银发老妇人道:“着人将围攻青小子的几个僰人塞上嘴,带至帐外侯着。”

中年男子答:“诺。”

中年男子走出军帐,对帐外侯着的四个青年男子说:“舍人王乙,你去代表世子和侯府拜访各家随军商旅和府中随从,告知世子已经好转。大巫咸有办法治好世子,最多三日大军继续进发。洗马严罗,你去知会蒙骑郎,派人将捉拿的一队僰人带到这里。洗马羌已,你和舍人杜茂去寻李户郎、屠军正与两个五百主,安顿好众士卒。大军停顿一天,军纪可不能散漫了。”

安排完下属,中年男子转身回到晦暗的军帐内恭候。

银发老妇人转身对身侧的少女道:“宓丫头,别在我身边晃着啦。瞧我这老胳膊老腿,都快要被你给晃散喽。你道行还浅,且跟着老身和蒙顶山的师叔学着吧。”

又对身后的一排巫士与觋士:“蒙顶山巫长,这里除了老身,就是你经历最多,修行最高。你师傅蒙顶山巫老,要主事蒙顶山巫祀,安排你前来随军,这次你可要好生出力。宓丫头,你和你8位师兄随蒙顶山师叔一道准备七星仪轨,祀主大司命。荒野精怪多有,军帐外50步,施撒雄黄,科仪静场。”

“蒙顶山巫长和4位蒙顶山巫觋军帐外准备祀牲,4位巫山觋士站位四方,颂念神主大司命。帐内留2名巫山巫士听用。荒野无畤又无家庙,祭祀三牲怕是不能成行,还是要用人牲,以命换命,天理昭昭。”

“宓丫头,你随你师叔准备完,返回军帐,接下来禹步巫舞还是要靠你,且用心,七星之术一纪年一个巫只能施展一次,多次无效,这是上苍的约束。不能有差,再晚半旬,就算救回来,三魂残缺也是大患。”

蒙顶山老巫觋,恭谨回复银发老妇人:“唯,大巫咸。”

军帐外侯府洗马严罗,恭声道:“禀告中庶子,大巫咸,捉拿僰人已经带到帐外。”

银发老妇人转头向榻上年轻男子望去。斑驳烛光下,银发老妇人凝气至双目,双目微微泛紫,摇摇头低语道:“奇哉怪哉,地魂一般不会盈亏这么剧烈,怎么一时快速亏损,一时快速盈余,怕是另有缘故。希望七星大司命能护佑青小子你,毕竟是大巫彭嘱咐:紫微星淡,少微星转亮渐犯紫微垣……”

“因果细线竟然有两股,一股深入地虚,一股洒向帐外,且出帐看看。”

银发老妇人,杵着拐杖不紧不缓向帐外走,双目扫过被军士带来看押一旁的僰人,对一旁少女说:“运转朝阳紫气于双目,观望帐内与帐外墨色因果细线。看来,最前面的强壮僰人大男子是主犯,满面黑煞气,头顶墨色因果最粗壮。旁边六人应该是从犯,一同围攻青小子的僰人,墨色因果细线稍淡。其他僰人因果线不在帐内。”

中庶子出帐陪同,观望不到大巫咸所说的因果细线,心中默默想:果然与大巫咸所说一般无二,之前洗马羌已禀告,当时田猎,世子身旁卫士四处奔走,他和一伍人挡住一半僰人,仍然有七人合攻世子……

银发老妇人对中庶子道:“将这七个僰人留下,其他僰人带回。安排士卒百步之外护卫,围岗三重。仪轨期间任何人等不得冲撞军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中庶子转头对舍人严罗说,“你去告诉蒙骑郎,安排士伍里外三重余百步之外围岗,人挨人,不可放过任何活物入内。”

严罗回道,“诺。”

银发老妇人对蒙顶山老巫觋道,“蒙顶山巫长,你且带人继续准备仪轨,一切准备就绪,我们日入做法。”,说罢闭目养神不言。

老巫觋恭声道,“唯,大巫咸。”

中庶子一旁候着,少时舍人严罗禀告,“回中庶子,蒙骑郎已经安排人将百步之外围兵三重。只是已经夕食,按律士伍需要进食了。”

中年中庶子,回道:“世子作为此次西向为始皇帝陛下求大人迹的主官,你去请蒙骑郎、李户郎和屠军正仔细分说,这不光关系到世子的性命,也关系到始皇帝陛下的意志。让他们安抚好士卒,且晚些开饭,今晚所有参与围兵的士卒,不限食量放开管饱。”

严罗回到,“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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