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竞聘上岗(一更)

绍兴八年秋日。

临安朝廷有条不紊向北移动。

为保障行伍安全,沿途所经过的城池路线,都是提前两二天才制定出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而且时不时发生一些临时变动。

除了出于安全的考量……如今的宋也确实是没法像和平富饶年代一般,皇帝出行巡幸,能够提前把路线都安排好:北地多年战乱,原本以开封城为中心的四通八达的陆路以及水路通道,许多都荒废了。

说到官路漕运,临安朝廷边向北挪动,边陆续收到开封城内送出来的新消息。

二大将此时都率军驻防在开封附近(倒也不怕住不下,毕竟开封驻军最多的时候,号称有八十万禁军,是出了名的冗军),除了逐步清扫中原各路的金军残余势力,同时还在干基建工作。

不但重整开封城内外军防,修固楼橹城墙,还在紧急疏通原有的五丈河等运河,力求南北通路尽快再次打通,汴梁城能够再次成为北伐的强大军需后盾——作为首都,汴梁的劣势是没有天险,但优势就是交通便利啊!之前江淮等地的粮米通过漕运到达开封的数目,每年都能到八百万石。

因此,二路北伐军此时按兵不动,并非在空等临安朝廷过来,实则正在紧锣密鼓为接下来的渡河北征磨刀。

托北伐军和各路义军发动百姓们一起开浚濠河的福,姜离没有把驴车坐穿。

黑油油的御用精选毛驴虽然很可爱,驴车也平稳,但到底有些逼仄。

还是在运河航船上,活动空间大些。

这日,姜离正如常抱着猫猫,认真研究易安居士留下的博戏技巧,准备下回努力赢两根筹码回来,就见柔福带了奏疏和一卷图纸进来。

“离开封已不远,今日议事,朝臣们就议起了陛下回到开封后的住处。”

姜离当即抬头。

到底有过多年皇帝(虽然绝大多数是太上皇)职场经验,姜离对于【皇帝住处】这件很有象征意义的事件是很敏感的。

就像她之前在大明,住西苑而不是乾清宫一样。

住在权力中心,就代表权力本身。

现在临安朝臣对皇帝返驾开封后的住所建言,就代表了他们的站队——到底是站名分上的皇帝,还是大义上的帝姬。

柔福递上各部重臣们联名奏疏并现在的开封城图:“朝臣们建言:陛下龙体不安,请入住龙德宫安养。”

姜离顿时松弛下来笑道:“好事!”

这就说明,哪怕北伐军克复旧都,战事没那么紧张了,临安朝臣的主流站队,还是选择了柔福!

因龙德宫,是上一位太上皇的宫殿——

宣和七年末(靖康之耻前),宋徽宗赵佶听闻金兵雷霆南下,据说还有十日就要打到京畿地区了,那是吓得当场甩锅传位,从开封城的皇宫大内一路搬到龙德宫去修仙去了。

姜离:这个她熟,当时在明朝她就发挥‘拿来主义’,参考了完颜构父子的

退位方式,成功进化太上皇——然后,于十多年后的现在被回旋镖击中,真的要入住宋徽宗的龙德宫。

不过,比起宋徽宗的退位流程,姜离觉得,自己当年还是很体面的。

她只是在朝堂上追着鹤跑了,而不是给朝臣表演一个‘朕当场瘫痪’——

是的,宋徽宗当日为了退位跑路,那才是豁出去了,在朝上忽然当场昏迷掉凳。开始宰相们以为陛下真的病了,吓得连忙给陛下抬回去又是请医又是灌药的。

结果,宋徽宗醒过来就开始走流程,直接表演半身不遂:哎呀,朕咋瘫痪了呢,朕咋半边身子不能动了呢?唉,这样怎么能主持抗金大事呢!诸位爱卿怎么看?

宰相们:……

史册明载:“宰执无语。(帝)又问诸公如何,又无语。”[1]

而在众人无语中,宋徽宗:好的,不反对就是默认。当即用没病的左手写下传位诏书,然后搬到了龙德宫中。

北宋(正常)朝臣们:我们究竟是前几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皇帝!

姜离也有同感:每次都被昏君愁死。

因为实在很难赶上昏君这种不要脸的程度。

≈ldo;对了,除了定下完颜构的住所是龙德宫,那朝臣们有没有议一议,一旦那位≈a;rso;回来,住在哪儿l呢???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柔福点头,从图纸上指给她看:宝箓宫。

不过,这虽然也有个‘宫’名,但其实是一座道观。

朝臣们显然懒得应付这两位昏君:皇帝毕竟还没有退位,给个面子安排到龙德宫去,至于已经在五国城做了多年太上皇的‘渊圣’,随便找个地方一塞就行了。

不过,这世上的脏东西,大抵都不经念叨。

姜离才提起赵桓没两天,柔福就又带了一样东西来。

这次神情有些复杂。

她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盒子,盖子打开,姜离看到里面摆着一件上衣似的衣裳。

见上面似乎还有不少字迹,姜离好奇伸手。

“姐姐别动,太脏!”

姜离立刻收回手。

只见柔福取过拨香炉炭火的小火钳,伸长胳膊拎起了这件衣裳。

“这是跟金国国书一起送来的,‘渊圣’的衣裳。”

据说(但柔福推测大概率是演戏),这是她那‘苦命’的皇帝哥哥,私下恳求了金国使臣,托他带一件衣物给自己主持朝纲的亲妹妹,盼她顾念血脉亲情,与金议和早日接他们回去。

当然,甭管是金人,还是送衣裳的太上皇,心里都门儿l清:哪有什么血脉亲情啊!

他们不过是在靠‘孝道礼法’这个大帽子来约束柔福。

同时,他们倒也没有完全把希望寄托在礼教‘威逼’上,还软硬兼施,顺便带来了利诱——

就是衣裳上的大片文字:赵桓表示自己才是先帝的嫡长子,是正儿l八经继位祭过宗庙的皇帝。比起来,九弟(完颜构)自

不如他正统。

若是妹妹肯跟金国议和,然后接他回去,他保证立刻以太上皇身份禅位于有‘止两国战事之功’的亲妹。

言下之意:妹妹,跟金国求和吧!等我回去后,给你皇位不说,还替你顶着完颜构。咱们岂不是妥妥的双赢?

也算是花了大心思的诛心挑拨之言了——

但凡柔福跟他们一样,是个‘国家可以亡,我权不可失’的人,就难免不被这个诱人条件打动。

柔福一脸嫌弃,转着火钳给姜离复述完了上面的文字信息。

用火钳拎着一件衣裳看上面的字难免不方便,但柔福很坚持:“实在是不想碰,据送国书的使者说,‘重昏侯’哭的凄凉,在上面擦泪来着。”

其实此时亲人将拭过泪的帕子相送,倒也是一种‘致以血泪之痛’的常见寄情方式,之前完颜构的生母韦皇后,就曾托金国使者给儿l子带过这种泪帕。

完颜构见了,当朝哭晕过去,那叫一完美遗传宋徽宗,见过宋徽宗的老臣们,一点儿l不怀疑这绝对是亲生的父子。

只是完颜构虽哭撅过去,倒是没有瘫痪(其实还不如瘫痪了),醒来后更坚定‘孝道’,向群臣表示:‘亲爹亲娘在受苦,我受点委屈给金国下跪怎么了?你们还不得表扬我?’

但同样的招数,对柔福来说就是纯纯恶心。

姜离一听这还是泪衣,立刻一个后仰:谢谢妹妹!这要是真不小心碰到了,哪怕不是自己的手,都得恶心到洗秃噜皮。

柔福将这件脏东西扔回盒子里去,钳子也扔进去不准备要了。

姜离就问:“朝臣们什么反应?”

估计要吓到朝臣们了:如今开封刚收回来,肯定怕死了帝姬被污染源激活徽宗血脉。

柔福点头。

君臣名分在这里,朝臣们不能直抒胸臆,说出‘让早该死的渊圣死五国城里吧’,只能力劝帝姬一定不要走上与金求和的老路。

低段位但心怀正气的人如是劝道:天子的孝道跟百姓的孝道不一样——既然渊圣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朝臣们直接开始拿天子标准来谏帝姬。力陈:天子之孝,不只在于父母,更在于守住宗庙社稷!

“金人屠戮百姓,万姓涂炭,如此国仇家恨深耻大辱,帝姬当摒弃私情,舍小节而就大义,屈己以全天下万民!”

说的实在点就是:帝姬啊,您别动摇,别管整这些死出的太上皇啊!

帝姬请在天下万民大义和自己的孝道名声里,选择天下大义,不要顾惜自己!

但朝上可是有高段位的朝臣——成年人做什么选择,成年人什么都要!

经过雪乡二圣+完颜构二位奇行种的洗礼,在宋的官场六起六落,如今正在第七起的李纲老相公,做出了高段位的发言。

“帝姬,渊圣此言,与先帝不符啊。”

“当年先帝可不是这样嘱托的。”

李纲老相公是最有资格睁眼说瞎话(划掉),最有资格转述当年先帝说过什么。

“当年靖康之难先帝北狩路上,也曾托人带话回来给臣等:不必以他为念,雪耻拒敌为先。”

宋徽宗说过这样的话吗?

那无所谓,反正他又不能掀开棺材板来跟李纲对峙。

在李纲心里,能在辈分身份上压制渊圣,是先帝唯一能给国家赎罪于万一的机会了。

于是李纲也老泪纵横,看起来哭的比传说中的渊圣还惨:“帝姬是孝德过天的人,自然要遵从先帝的‘父言’。”

群臣叹为观止:啊,死了的太上皇,真是好的太上皇。

“活着的太上皇,真是好太上皇。”姜离看问题的角度,跟群臣们不太一样。

她原来还在想,什么契机禅位给柔福。

现在,机会这不就自己跑来了?

‘完颜构’得知赵桓这封信,为保全自身抢先做个太上皇拒收赵桓,岂不是其基操。

姜离:宋,神奇的朝代。

人家别的朝代顶多是当皇帝竞聘上岗,她在这儿l想当个太上皇还得竞争……

不过,就以她的丰富经验,过往履历和百分百太上皇好评率——

姜离:这是我的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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