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论古今,一个政权的体系中,中央是首脑,做出各种大政方针,战略决策,名义上担负着天下苍生的安危生计,是政权体系中的核心,但在政府的体系中,真正承担着政权根基的,是地方各级政府在所有人看来,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关系应当是垂直的领导关系,中央政府的决策,直接决定了地方政府的行为,但事实上,从古至今,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之间其实在很多地方,是横向的博弈关系,双方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利益整体,很多时候,双方甚至会站到对立面,从而展开多层次,多角度的利益对抗,这种情况,在古代的封建社会还不是那么突出,但在后世,在财政两级分化之后,才变得尤为突出但即便是再封建社会的一级财政体制中,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也无法保持高度的一致,的确,中央政府掌控着立法权和官员任免权,但地方官员作为一个群体,同样拥有者对中央政策的解释权和执行权,古代的交通通讯情况不够便利,很多距离政治中心偏远的地方,中央政府的掌控力度有时会被地方政府压过

其实任何一个王朝的中央政府,其首脑,也就是皇帝,都不希望自己的王朝会衰落,都希望自己治下是个太平盛世,都希望老百姓能够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只有这样,他们的皇朝才能千秋万代但又从来没有一个王朝能够长治久安,为什么,就是因为中央政府所制定的许多惠民政策、利民措施,都无法将实惠传递到老百姓的手中北宋王安石变法,所指定的法,大多是针对北宋国内所在的主要弊端进行改革,从政策本身,可以说是有德惠于天下,但这些政策真正执行起来的时候,却变成了流毒百姓的害人法,是什么原因,就是因为地方政府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维护自己身后利益集团的利益,在执行过程中故意曲解法,甚至变法,最终将法改的面目全非

表面上,法得到了最高统治阶层的认可与支持,王安石身居宰辅之位,宋神宗为他撑腰助阵,他的手下还有一大批的党为其出谋划策,但这些都没用,因为他们忽略了地方政府本身对法的阻挠与危害,单说青苗法,断了地主阶层的财路,而地主阶层又是当时整个知识分子阶层的大后台,当中央政府的政策危害到他们自身的利益的时候,自然会引起他们的反弹,他们无力直接对抗中央政府,因为朝廷军权在握,但他们可以轻松的操控一个县、一个郡甚至一个州的官僚阶级,因为他们之间的利益是相连的,可以说,他们之间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关系,唯有臭味相投者,方能狼狈为奸,地方官要想发财,要想过奢侈的日子,要想在任期内舒舒服服的混日子,那都离不开当地地主阶级的支持,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光从那些已经很贫困的老百姓身上能捞到这么多的钱财吗?

要致富,还得吃贿赂,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靠着地主阶级吃饭的地方政府的官员们,在纯正的利益面前,谁能记得什么圣人教诲,什么仁义廉耻,有奶便是娘,朝廷发的那点工资能住大房子吗?能买奢侈品吗?能在外面金屋藏娇吗?这些东西都满足不了,我凭什么为你朝廷买命,老百姓的生活困苦,他们又不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凭什么要为这些泥腿子屁民出头?只有替那些能够让自己发财的人办事,才是正道,只去追求什么良心,到最后也未必有好下场

这就是所谓官场的规矩,古往今来,都是如此,而中央政府,有魄力的,敢于担责任,不怕惹麻烦的,重典治国,执法严明,惩贪除恶,刷吏治,以国家机器的强制手段,硬生生的压服地方上的贪恶势力,那么整个社会就能出现治平的景象,在封建王朝来说,那就是中兴的意思,不过,往往会得罪一大批的人,做臣子的,到最后甚至会万劫不复,比如商鞅、王安石这些人,即便是作为国家最高统治者的皇帝,也难免会在史腾上留下骂名,比如朱元璋、雍正皇帝

就是因为做这种事情太得罪人,投入产出太不划算,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当这个恶人,官员们,明哲保身,和光同尘,而君主呢,能过且过,搞中庸,和稀泥,弄个所谓的无为而治,粉饰社会和谐太平,地方上的人呢,钳制言论,歌功颂德,整天捡着过年的话说,每到一个时间段进行总结,都是弄几句道路是曲折的,成绩是伟大的,这样的扯淡言语糊弄过关,上下相蒙,自欺欺人,整个朝廷从上到下,都活在自我编织的谎言中,一直糊弄到玩儿完为止

如果政府是一棵树,中央是树干,那地方政府就是根系,老百姓是土壤,只有根系健全,有效运转,这树干才能通过根系,源源不断的从土壤中吸取养分,开出一朵朵财富之叶,文明之花,而花叶飘落,化作花费,又能滋润土壤,这才是有生机的大树而一旦根都腐烂了,这棵树也就断绝了生机,最终,逃脱不了轰然倒塌的结局

由此可见,地方政府,在一个政权的体系架构中,扮演着何等重要的角色,如果保证地方政府的政策执行水平,那么政令难出帝都的情况在所难免刘宇和孙琳都来自后世,对这一点他们是有着深刻了解的,因此,在刘宇所架构的政权体系中,地方政府是作为一个十分重要的部分被纳入监管体系的后世的文人官吏对明朝的锦衣卫和特务政治切齿痛恨,刘宇对此却情有独钟,为官不做亏心事,何怕锦衣夜叫门就是因为官员中没几个屁股干净的,心中有鬼,所以才对锦衣卫畏之如虎,深怕那一天自己东窗事发,被人家抓了去,所以才战战兢兢,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刘宇就坚定的认为,只要你克己奉公,清正廉洁,那么朝廷的特务机构对你来说,就是个摆设,你甚至可以把他当做是透明的,只要你保持住这种节操,那说不定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厂卫的人长什么模样

但是,如果你作奸犯科,贪污受贿,心存不轨,那厂卫就是架在你脖子上的一把钢刀,随时随地,都能取了你的性命只有有效的监管和有力的惩罚措施,才能最大程度上消灭贪腐的土壤,光靠着嘴皮子上嚷嚷我要反贪,那就是作秀,空架子,屁的作用都没有刘宇所管辖的这些地区,现在都在暗部、情报部还有厂卫的监视之下,刘宇也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手下的人,你们只要不怕死,那就放手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反正只要你敢做,我就敢杀,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有什么功劳,有什么靠山,只要触犯国法,那该杀的杀,该抓的抓,有人敢求情,那正好抓个连带责任,反正汉朝什么都缺,缺钱、缺粮、缺物资,但就是不缺人,尤其是不缺想要当官的人,所以这些犯了事儿的人不用担心死了之后后继无人,这边还有一堆的人等着做这个位置呢,地球缺了哪个都照样转

正是因为刘宇的这种近乎偏执的肃贪态度,还有强力的侦查镇压手段,死在他手上的贪官污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所有在益州做官的人,都知道,自家的主公对贪污**深恶痛绝,什么事都有商量,唯独这件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逮到谁就收拾谁,所以刘宇统治范围内,从上到下,从中央到地方,几乎没有官员敢作奸犯科,玩忽职守,毕竟周围有太多的眼睛,明着的暗着的在那里盯着的呢,这些官员都相信,自己在屋里打个喷嚏,朝廷的情报人员都能知道,何况是别的事情,因此,在如今大汉这么多诸侯当中,刘宇集团的吏治,是最清明的

不过百密总有一失,由于刘宇得到雍州的时间实在太短,而且进驻长安之后,公事、私事、杂事一件接着一件,几乎没有一天有空闲,而当初益州的各个部门,也都是刚刚搬迁到长安,需要和朝廷中现有的官员机构进行融合,事情也是多的不得了,所以对于地方上的监督,就松了一些,当然,益州地区已经定了型,不管这边怎么调整,那边的监管机制照常运转,但雍州很多地方,还没有建立起这一套监管体系,而且吏部在一时半刻,也抽不出时间,去逐一净化整顿地方政府,因此雍州的郡县中,仍存在良莠不齐的现象,仍有鱼目混珠之辈,害群之马之流

这宜君县的朱勇,就是害群之马中的一个,他的官就是买来的,来做这个官就是为了发财的,什么政治才能,军事才能,什么大局观,战略意识,在他的身上那都不存在,因此,在第一次鲜卑人入侵的时候,他坐视数万百姓被鲜卑人杀掠而无动于衷其实他的名号,早就已经被情报部门计入黑名单了,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等到吏部腾出手来,立刻就能清算了他,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鲜卑族大举入侵,使得宜君县变成了战场清算的事情,也只好往后推

朱勇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主儿,对鲜卑人,他是打从心眼里害怕,久居边境,他知道这些个黄须奴,平时或许不起眼,但真要是发了疯,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因此,他想尽可能的不去招惹鲜卑人,反正他在宜君县也捞的差不多了,现在形势如此危险,他打算趁着大战未起,递个辞职的本章,而后挂冠悬印,卷铺盖走人,离开边境,到内地去享福

哪知道天不遂人愿,他的宜君县,被人家鲜卑人当成了软柿子,第一个,就拿他开刀,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胆子本来就小,被这封情报中的信息这么一吓,竟然晕倒过去这大堂中的人又是一片大乱,跟朱勇亲近的,赶紧过去,给他掐人中,捶后背,晃肩膀,揉胸口,百般方法给他顺气回神也有平素跟他不是很对付的人,没去管他,而是去关注,这个紧急情报上,到底是什么事

宜君县的县尉,叫何涛,身高八尺,孔武有力,他平时,就跟这个朱勇不对付,别看一个是县令,一个是县尉,对不上眼儿何涛很鄙视朱勇的为人,因为大家在一起共事多年,朱勇的那些底细,何涛都知道,一个买来的县令,又没什么本事,你就是想让人家尊重,那也没这个本钱何涛跟朱勇不一样,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参加过军队,还曾经跟随军队,征讨过羌族的部落,那也是冲锋陷阵,杀过人的主儿,身上好几处刀剑伤痕

后来,他年纪大了,而且边境上没有什么战事,朝廷也不能白白养着这么多的兵马,所以,他也就卸甲归田,回到宜君县老家回到家之后,得讨个营生,得过日子啊,他又没有别的本事,凭着在军中真刀真枪练出来的一身本领,在宜君县西南十里的李家铺,开了一个场子,专门教授学生武艺,就和后世的武馆相仿一开始,没什么名气,但随着来拜师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他确实也有两下子,这名声也就慢慢的传开了

这宜君县是边境边上的县,李家铺又在宜君县以西,加接近边境,所以,到了每年粮食丰收的时候,这周围的一些马贼,还有一些鲜卑小部落,就会到汉境之内,抢掠钱粮,边境上的百姓苦不堪言,但也没有什么办法李家铺就是经常遭到骚扰的一个村子,这一年收粮时节临近,老百姓的脸上都见不到笑容,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个何涛过去没有务过农,也没在这边境的村子里呆过,因此,看见这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是这样的一副表情,他心中十分不解,于是就跟相好的而几个村民打听,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快要丰收了,你们倒愁眉苦脸的?这些个村民,也不拿他当外人,就跟他把其中的原委,如此这般的讲说了一遍

何涛一听,心里面不是滋味,他是当过兵的人,见不得那些贼寇外族欺压汉朝的老百姓,所以,他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到李家铺的村长,叫李福的家里去了这个李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平日里在乡亲们中间,人缘不错,看到何涛来了,连忙热情的邀请进屋,亲自给沏上茶,就问:“何教师,您这一大早的,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里来?”何涛有什么说什么:“村长,我听乡亲们说,往年到了收粮时节,经常会有马贼和黄须贼,到咱们村里来劫掠,官府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李福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咱们这个村子,离着大汉朝的边境太近,那马贼和鲜卑人来去如飞,他们不事农耕,一旦没了口粮,就会到边境上来抢夺,可怜我们平时种的这些粮食,本就有四成要交给官府,剩下的六成,又有两成被贼人抢走,那些自家有田的,靠着剩下的粮食,尚可勉强度日,可那些租种田地的,再交了租子,这一年基本上就等于是白忙活,每年因此饿死的,也有不少啊这真是作孽啊作孽”

何涛听完,站起身来:“老村长,我何涛,到咱们李家铺,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了,平时,靠着乡亲们捧场,这才有我的一口饭吃,这李家铺,就是我的家,老村长,您要是信得过我,我给您支个招儿,您把村中的壮丁,都给我集中起来,白天务农,晚上,我来操练操练他们我这个人没有别的本事,但我当过兵,杀过敌,一身笨功夫还是有的,我把我所学的战阵之法,御敌之道,都教给村里的人,咱们组织起一支民团,等贼人再来,我管教他们又来无回”

这李福不是个怕事的人,对于来抢夺的贼寇,他也是切齿痛恨,只是自己没本事,对付不了人家,此时听何涛这么一说,他心里面立刻就通过了,再一想,这个何涛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在这附近方圆二十几里,那也有不小的名声,听说,他收的徒弟就有二十多人,这真要是把村里的壮丁给集合起来,让他传授武艺,这村子的安全,不就有保障了

所以,村长李福举双手,赞成何涛的这个主意,而且办事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就把村子里的青壮都给叫到一起,把事情给这些人一说,这些人都是轰然叫好壮丁,年纪不过三十五,那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往年受贼寇的迫害,心里面都憋着一股气,这个时候有人要出头,他们自然愿意,就这样,何涛就在李家铺组织起了民团百度搜索网阅读最最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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