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谢谢哥哥

绘里香的父亲在栗山警视厅内担任要职,虽然并不是主管交番和刑警的,但想拿到三上纪子的报警记录以及交番的询问记录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她只是撒撒娇就能让身为女儿奴的父亲乖乖出面。

但,那又怎么了?

北野望看着颠颠小跑过来的绘里香,一副口干舌燥的可爱模样,微微躬身,双手抓着档案袋很是恭敬地递过来,柔顺的长发很自然地垂落到脸颊两侧,越过耳垂,径直向下。

他明明告诉过绘里香,明天带到学校去就行,不用连夜送来,可她到底还是来了,甚至还追到了电车站。

看模样就能猜到,她已经在附近转悠了很长时间。

北野望不吝感激之词,若是换做他或是千寻加乃,想拿到这个档案袋,即便是有三上纪子签署的委托函,恐怕也得花费很大的功夫才行。

他自然地将档案袋夹在左腋下,伸出右手轻轻地在绘里香的胳膊一侧拍了拍,以资感谢。

“真是谢谢你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绘里香霎时间红了脸,本能地想退一步,但一瞬间的内心挣扎后,她还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有些傻乎乎地看着北野望。

她期盼着北野望能再说点什么,就算还是一味感谢她的话也可以。

但北野望的视线很快挪开,瞥了一眼档案袋,随即偏头看向停在绘里香身后不远的警车。

“如果顺路的话,能搭个便车吗?”

绘里香的小脸在不经意间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但她并不纠结于此,也不想去纠正北野望的话。

想搭便车,通常都是先提出搭便车的想法,再加上一个前提假设,如果顺路的话。

但北野望是反着问的。

她稍稍迟疑后,立马答应下来。

原本还在怄气的千寻加乃本想独自去搭电车,她实在看不惯北野望和绘里香做作的样子,奈何绘里香很自然地来到千寻加乃的身旁,挽起她的胳膊,笑盈盈地把她往警车边上带。

这时,北野望已经站在警车旁并提前拉开了车门。

绘里香像女主人般自然地松开千寻加乃的胳膊,抢先一步来到车门前,看着北野望,温柔道:“谢谢哥哥。”

北野望咂咂嘴没吭声。

他只是开着车门等着慢腾腾的两人而已,并不是受什么西方绅士文化熏陶。

被绘里香误会,也不必解释什么。

等绘里香和千寻加乃都上了车,各自坐在警车后排的左右两边,中间部分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冰冷。

北野望也不理会,拉开副驾驶的门,准备坐上去。

车门刚开启一条小缝,他的脸色就突变,副驾驶的座位上全是档案袋,堆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可以坐人的地方。

绘里香似乎早就预见到了这一点,主动拉开车门,让出一些身位,让北野望也坐到后排去。

这样,绘里香就坐在了警车后排的中间,将千寻加乃和北野望分隔开。

也正是这样,她就能独享北野望。

......

回到千寻侦探事务所已经是晚上九点。

在和满是心机的绘里香依依惜别后,北野望和千寻加乃饥肠辘辘地来到门前。

开启木质拉门的人依旧是北野望,不过他并不打算继续装下去,抬脚便想率先走进土间的位置。

但这一路已经快脑溢血的千寻加乃可不会惯着北野望,她依靠蛮力强行把北野望挤开,而后面无表情,用阴阳怪气里带着温柔的腔调,说声:“谢谢哥哥。”

“嗯?”

北野望被挤到门边,满脑门的黑线闪过。

不过他并不打算跟千寻加乃计较,小孩子脾气罢了,过一会儿也就该忘了这些不愉快的事。

没多时,厨房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型分尸现场。

北野望试图捂住耳朵,坚持着把档案袋里的卷宗看完,但他越是不理,厨房里的动静就越大,直到最后连整个和室上方都开始簌簌地落下灰尘,一股地震来袭的感觉让北野望不得不起身向厨房走去。

可他刚到门边,千寻加乃就端着托盘和两碗拉面走出来,差点和北野望撞个满怀。

“拿箸(筷子)了吗?”北野望问道。

千寻加乃并不回话,她有些傲娇地自顾自坐下来,静静地开始想着委托案的细枝末节。

见状,北野望只能拿了箸和木汤勺回到餐桌旁,递一双给千寻加乃,并出声提醒道:“喏。”

看着递过来的箸和汤勺,千寻加乃咧咧嘴,接过来以后,故意夹着嗓子,又是熟悉的一声。

“谢谢哥哥。”

北野望微微一愣,眼下委托的案子正处于焦灼的时候,他没多少心情和千寻加乃置气。

面前这两碗在北海道涵馆负有盛名的盐味拉面,虽说是半成品再加工,不过卖相看着还算不错。

用栗山町的细盐,搭配上细直的面条以及用不同食材久经熬制好的汤底,再加上叉烧、笋干、菠菜和鸡蛋,味道理应是清甜爽口的。

北野望默默地埋头吃着拉面,不时将卷宗翻上一翻,慢慢地就开始皱眉。

“喂,超市的盐打折,还是你准备改行卖盐了?齁死了!”

“喂?”

千寻加乃偏着头,一副比北野望更凶狠的样子,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浑厚:“喂!爱吃不吃!”

她一肚子的气正不知道怎么撒,刚冷静下来想委托的案子,北野望自己又往枪口上撞,那就不能怪她了。

北野望幽幽地叹了口气。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罢了,自己加点清汤吧。

......

北野望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便往床上一扑。

在看过交番对三上纪子小姐的询问记录,以及报警记录后,委托案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从卷宗上呈现的来看,这个石大介的确有尾行三上纪子的罪行,而且此人是个惯犯!

可奇怪的是,在交番找到石大介以后,例行对他进行警告,让他远离三上纪子小姐,否则交番将采取强制措施。

照这些尾行惯犯的做法,一定是拼死抵赖,然后出言羞辱当事人,践踏对方的自尊心,好让自己摆脱嫌疑。

但,石大介除了有出言羞辱三上纪子的行为以外,对罪行竟然供认不讳,且认罪态度极其好!

这让交番也不能对石大介做出罚款,只能口头警告了事。

最离奇的是,石大介竟然还取得了三上纪子的谅解!

就连出具的谅解函也是有三上纪子签名的。

难道是三上纪子在石大介的威逼下选择妥协,出具了这份谅解函?

可三上纪子为什么不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交番?

会不会是被石大介抓住了某个把柄?

实在解决不掉这个麻烦的话,只能退回委托的订金,并建议三上纪子搬离栗山町。

这样或许能一劳永逸。

下一刻,北野望忽然回想起不久前娱乐报刊上的一则短讯。

在这个互联网还未兴起的时代,消息通常有些闭塞,三上纪子小姐作为动作片演员,虽然关注度并不算顶尖,但她退役的消息还是在娱乐报纸上占据了一部分篇幅。

不少宅男对她退出动作片界,是极力反对的。

想到这里,北野望爬起身来,将自己珍藏许久由三上纪子主演的动作片翻出来,他并不打算重温,只是需要用它来确认心里的某个推测。

他拿上摄像头的存储带,摸着黑穿过和室,在土间换好鞋。

正准备出门,忽然感觉背后有双冰冷的眼睛盯着自己,等回过头,就看到穿戴整齐的千寻加乃凑近,用质问的语气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声音听上去颇有种丈夫背着妻子,深夜溜出门与某人私会但被抓个正着的怨气。

北野望淡淡道:“去找个音像店查验存储带,一起吗?”

千寻加乃回房间以后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是准备看看卷宗的,但又觉得似乎摄像头的存储带更重要,无论是出于拯救三上纪子的心情,还是自己的好奇心作祟,她都想今晚就得到答案。

只是没想到北野望这小子竟然有同样的心思。

看着他对委托还算上心负责的份上,千寻加乃决定暂时抛开杂念,不再置气。

先和北野望将委托解决掉为好。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生气,会看不惯北野望和绘里香在一起发腻,她没功夫去想。

声张正义已经将她的内心整个占据!

所以,对于北野望提出的邀约,千寻加乃欣然应允。

只不过离开土间的时候,当北野望再度推开拉门,千寻加乃似乎像是不受控制地又是一声。

“谢谢哥哥。”

......

两个人很快来到事务所附近一家不太正规的音像店。

摄像头存储带里的内容也很快展现在眼前。

整整三分钟有余的视频里记录着三上纪子被施暴的过程,起初的一段时间,石大介背对着摄像头,而三上纪子则是拼命挣扎着面向镜头。

这似乎愈发能激起千寻加乃的正义之心!

仅仅过了一半的时长,她就忍不住拳头握紧,连指节都会偶尔响上一两声,鼻子里喷出呼呼的热气,恨不得就此穿进存储带里,当场将石大介给撕成碎片,然后一把扬了!

最好再下一场酸雨,落下天火,将这个变态给堕入八大地狱,永世受刑!

后半部分,石大介终于露出了正脸,一个人耸着肩行走在三上纪子的公寓里,单单看表情就知道是个会尾行他人的惯犯。

头顶是“经典”的地中海,两边腮帮的面皮油光且下坠,鬓发呲出,两个眼睛如铜铃般凸出于眼眶,看似无神,实则透着凶光。

他在公寓里来回行走,像是个施暴后欲望得到满足而无所事事的“胜利者”,姿态令人作呕,这一点单是从石大介的神情就能看出一二。

最后,那张死亡通知单出现在屏幕上。

石大介小心翼翼地拿着纸页,埋头用油墨笔图画,最后整个拿起来,凑近鼻尖的位置,表情陶醉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满足的露出笑容。

存储带的内容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个人渣!”

千寻加乃咬紧了银牙,咯吱作响。

从存储带的内容来看,三上纪子小姐对自身的遭遇讲述还是过于轻描淡写,这可不是一般的尾行骚扰治安事件,而是擅自闯入私人住宅,强行侵犯!

单凭这份录像内容就能让石大介顺利吃上牢饭。

千寻加乃决定现在就将存储带送到警视厅,连夜将石大介绳之以法,却被北野望给拦下来,“你拦着我干什么?难道你还在怀疑三上小姐有什么嫌疑!罪证就摆在眼前,这是唯一能抓他的机会!”

“你要是敢为这个石大介开脱罪名,那我们就不是朋友了,是敌人!”

北野望不急不缓地按下将要暴走的千寻加乃,不愧是暴走族的骨干,栗山高校的传奇人物,这脑子的结构真就能载入史册。

“你先回事务所,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警视厅。放心吧,我不会放过他的。”

“你。”

千寻加乃皱着眉头,狐疑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三上纪子和北野望的哑谜,或许这里面藏着什么别的线索?否则这两个人为什么都不愿意说开?

北野望斜了千寻加乃一眼,要说少女的好奇心和脑洞真就像是永无止境的人类未解之谜。

他有些无奈地从身后将双手搭在千寻加乃的肩上,慢慢地推着她往事务所的方向走,嘴里劝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我留在这里把存储带拷贝一份而已,你不知道证据都是需要备份的吗?”

“是这样吗?”

这些话显然不能彻底说服千寻加乃,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北野望独自留下来,肯定是要背着她干什么坏事,比如抽烟?

啊!可恶的烟民!

一定是这样!

已经被连哄带骗着走出一段距离的千寻加乃忽然转过身,摆开架势,对着北野望吼道:“不许抽烟!”

说完,她也不管北野望是否会照做,气呼呼地扭头便走。

北野望吸了吸鼻子,将存储带收起来,而后一脸坏笑的看着音像店老板,问道:“老板,有三上纪子新的写真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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