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下第九

然而这白莲却轻轻飘落在一只玉手之中,它颤却柔地把白莲托至一片波动而飘逸的黑布前,还有一只黑色锦带轻抚着。

只是风轻轻耸动着嗅着芬芳的鼻,酝酿一个喷嚏去吹飞这圣洁的花,但却只是摇动了近处的银铃、撞动了远方的钟磬,响起一顷醇厚的女声:“你啊,就算是领悟了灵气使用方法,也不要在伤势尚未痊愈的时候动用招数。”

“媺娖,你果然还活着。”那粘稠的女声把她裹在漩涡中,几个急湍将她甩回了现实,李翠微强忍着震惊与喜悦说,“不过你明显没有我会保养。”说着她松手任由右拐杖掉落在,只是莲花般傲而娇柔地立足于人世。

从前大明宫内的长平公主,今日大顺世外的坤兴先生,朱媺[měi]娖[chuo],轻轻飘逸着一身毫无花纹的黑衣,挪着草鞋缓步走来。这朴素的衣着,让那点缀于额前的花瓣形银片首饰显得无比明媚,更使那小麦色的肌肤别有一番风韵,然而周围依旧熙熙攘攘,来来往往,视这般天女为无物。

她也自顾自地恬静着,穿过人群,有如跨过水帘洞前那通透又模糊的瀑布,踩在了超脱的宁逸之中。她那张不带任何棱角的脸,挂着的笑容也是绵软如天边的云彩:

“虽然我现在确实显得比较老,也不像某人,连走路都要别人扶着。你呀,就是不服输。”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我要是服输了,那你岂不是先有所希冀,又陷入绝望——伤心透顶了?”李翠微不服气地撇过脑袋斜了好闺蜜一眼。

“我为什么要伤心透顶?”这句话似乎纯粹是疑问,只不过细品却是夹带着一丝戏谑,两分叹息。

“因为如果不是我,那么他就要......好吧如果我顺水推舟,不做阻挠,你们之间的可能应该会更大。”气鼓鼓得把腮帮子都鼓起来的老少女李翠微突然泄了气,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却拍歪了重心,“——啊——”

“好一个郎才女貌!”朱媺娖微笑着看着铁黑男子再一次把李翠微贴腰搂紧,无声地缓缓鼓掌,“就连你这个好色却绝情的千年童贞女都找到了真命天子,那么看来我此行也不会空手而归了。”

先是情绪莫名地瞪了顾炎武一眼,然后便倚靠着丈夫挺拔的身板,直了直身子,想要恢复一下曾经天下第一的威势,又瞪向了自家好闺蜜:“什么真命天子!分明是我爹老糊涂!”

被顺带嫌弃了一下的顾大祭酒丝毫不敢展示“大顺铁臣”“第一讲官”的威严与风骨,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自家妻子兼学生斥责今天的圣上。不,他是完全当作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于是乎他也就这样静静地感受着青山建威将军纤细的身段。

不过朱媺娖这不食官禄的一介布衣,反倒是听不下去了:“他好歹也是趁着在位的最后几天给你择了个好夫婿,并亲自主持了婚礼,可不像我家那位......”她声音中略微浮现出一毫颤音,只要戳中,那纷乱的情感就会溢出,“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你的幸福,而不是为了利用顾炎武阁老在士绅百姓那里的影响力。这你是知道的,你也就知足吧。”一切尽皆没入兴坤先生烟火味儿的笑意中。

“我可是成为了天下第一的女子,至于古往今来第一女子这样的虚名,武曌也只能说是可堪与我争锋罢了。我怎么能嫁人,这不是在敕正夫妻之纲于天下吗?”小孩子气的愤怒指使着那鸽子般的玉手一次又一次地打在桌案上,在一众将士前演讲的《永顺说》(《“盛京之战”战前动员性演讲》阿门自己瞎编的,什么时候自己试着写一下。),慷慨激昂。

可惜,她这次拍的不是桌案,而是她丈夫的胸。

然而就在顾炎武把那些伪装的真实的各种情绪都大杂烩在他的脸上,又在两个人的体温加热中沸腾着快扑出来的时候,一声冷水浇灭了大顺女相的热情:“你现在已经不是天下第一了,你现在是天下第九。”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现在是天下第十!”

“怎么又低了一名,别逗我了,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诗词和治国理政的才华。”嘴上说走狠话,脸上却有些沮丧,身子也就彻底软倒在顾炎武怀里。

一道闪电从禁忌的森林中掠过又返回,在里外穿梭中,扩大,震荡,麻痹,波及全身。

李翠微虽然对于名义上夫妻间的肢体接触不太在意,首先她上了年纪对性的兴趣不大了。再有这样才能让广大民众“确信”皇室内部安定,从而不再整天人心惶惶。

但是,就算她如何不介意,没有武功的女性天人肉体也无法控制自然反应,于是碰了一些不该碰的地方还是会很尴尬。

于是立即不约而同地推开了对方,只是这样的距离却让对视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不过……

就在气氛如同春冬交替,冰冷皎洁的雪花,一朵朵尽膨胀做饱满丰腴的桃花苞,半隐半漏着暖的暧昧时,又是一泼懒懒地分做千滴万缕的水,浇了过来:“你们两个都是天下第九,也都是天下第十。”

只是这水却把桃花每一瓣都洗得剔透,却在无数条文理的狂妄放大下,显得影影绰绰,模糊起来。

他在想什么?比我还大七岁的人怎么还会有这样年前而放荡的眼神?

飞蛾破茧一样,她从对视中脱身而出。抽丝剥茧般,一丢丢地把那所有渗透到她心底的欲望都摘除,就像当年她在作战中迷路后,一个人静静地从伤口中逼出卡在里面的木刺石子。那些是会传染的毒。

“不过看来还是得改一下排名,毕竟翠微你都领悟了灵气的沟通方法,不久伤势就会痊愈,还会是第一。”慢慢地把手中开始消散的白莲塞进空荡荡的袖管当中,朱媺娖只是低着头说。

“那也只是坤兴榜第一,哪里算得上天下第一?还有泛云仙人和你先祖呢!”李翠微还是一副兴致怏怏的样子,没精打采。

“是呀,我本想另立一榜,但觉得这太过失礼了……现在的世事变得真快,感觉与崇祯年间比起来,就是一瞬烂柯了。”幽幽的叹息,说不尽的复杂,没有隐藏,却难以看清。

“是吗?有些夸张了,但也不差了。皇觉寺这事你什么立场……”明明没有黑暗,而白衣却似是颓然倚入了楼中夜色,只是叹惋有若横笛。

“不用说了,你知道我什么性子的。他在哪里,我就挡在他前面,做他最厚实的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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