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凯朝她抬起手臂,“时茉,好了。”
一丝慌乱在时茉的心头上掠过,她呐呐开腔道,“那个,我们还要回电视台。”
“行,去吧。”宋勉答得果断干脆。
和值班经理道过谢,时茉走出酒馆,西沉的斜阳在天际烧红了,鳞片状的云霞铺陈开来,极为壮观。
时茉掏出手机,对着这景顺手拍了一张。
为什么要记录下这一刻,时茉也说不出理由。
坐在车里,时茉一脸倦容地倒在椅背上。
“现在回去?”梁凯扣上安全带,问道。
“嗯。”时茉心不在焉地应道。
时隔十年,他们难得还能在清海市这个异地他乡相遇,但直到她离开,宋勉都没有开口向她问手机号码,或者是微信号码。
跑了一天,梁凯又是当摄影师又是当司机,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他违规点了一支烟醒神,“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
可惜时茉对这个问题一点回答的欲望都没有,她保持缄默以期梁凯能放弃这个谈论,谁知道男人的八卦之心要是起了,比之女人的毫不逊色。
“我看那小哥长得挺帅,你前任?”
“咳咳……”时茉神奇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她忍耐着喉头的痒意,赶紧否认,“不是。”
梁凯很是遗憾的口吻,“我看那小哥对你还挺照顾。”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张琦,一个梁凯,这两个人从来不担心她的工作,就喜欢对她的终身大事上心。
时茉的目光注视在落日的余晖中,她不知道梁凯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她只清楚一点,宋勉应该是不想要他们再有交集。
今天的相遇,注定只是一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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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清海市工作并不在时茉的计划之中。是林小鱼说,时茉,你毕业后要是没有想去的地方那就来我的家乡清海市吧,这样我们又能厮混在一起了。
林小鱼和她上一个大学,在一次勤工俭学时认识的。
时茉想了想,她还真没有想去的地方。只要不回家,对她来说,去哪儿都没差。
她念的是新闻学,还没毕业她就到东升台去试运气,结果就被她应聘上了。
林小鱼说这就是缘分。时茉笑了笑,却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或者说是像蒲公英,飘飘荡荡的,最后就落在了清海市这块土地上。
原本她是借住在林小鱼家。但一来一直打扰人家,时茉过意不去。二来,林小鱼家离电视台二十多公里的路程,每天往返都够呛。所以等她攒够了钱,就搬离了林家,在离电视台三公里处的锦绣花园和另外一个女生合租了一间两居室。
默然回首,时茉发现这已经是她来清海市的第四个年头了。
可是,宋勉又是在什么时候来的清海市?
走在回锦绣花园的路上,时茉抬头看夜幕中挂着的那轮明月。
月光皎洁,不言不语。
没能想透这个问题,时茉拖着疲倦至极的身体回到了锦绣花园。
时茉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时,客厅里堆满了行李箱和行李袋。
“回来啦。”谢瑶正弯腰将一只吹风机塞到编织袋里。
时茉从一片狼藉中收回视线,“真的打算离开?”
谢瑶跟她一样,也是从农村来清海市,希望能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找到能安身立命的一锥之地,可惜清海市并没有她们以为的那么包容。
谢瑶在清海市工作了八年,住的还是廉租房,吃的还是街边小摊,穿的不是夜市上的地摊货就是淘宝上的衣服。比八年前好不了太多,再加上家里父母催婚催得紧,谢瑶终归是放弃当初的梦想。
也没什么遗憾的,不过是认清了生活的真实面目,认清了自己的异想天开。
“嗯。”谢瑶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努力地笑道,“回去了,找个有钱的男人养我,不用再在这里吃苦受罪了。”
时茉听得出来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如果没有留恋,她早就回去了,何必要苦熬了八年才肯死心?
“祸福难预料,也许你的老家才是你的福地。”时茉只能说着这种无关痛痒的话,很快她就转移了话题,“这么多东西,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到时候叫搬家公司。”
时茉将包放在沙发上,扯下发圈,揉着头发。
谢瑶:“我已经跟房东打过招呼了,过两天她就会将我那间空房子租出去。”
说起这个,时茉不免担心,“希望能住进来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室友。”
谢瑶:“我和房东说过了,尽量给你找一个女生合租。”
“嗯,谢谢。”时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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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时茉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宋勉那张冷冰冰的脸,一会儿梦见他们还背着书包奔跑在三溪县城的水泥路上。
第二天时茉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东升台。经过岗亭时,门卫大叔暖心地递给她一根水煮玉米,还是烫手的,“自家种的,尝尝。”
时茉接过来就啃,“嗯嗯,香。”
就这样,一早上的坏心情被一根玉米治愈了。
但祸福难料。玉米啃一半,被张琦抓了个现行,发出一连串灵魂深处的拷问,“昨天跑的新闻稿件提交了吗?片子剪辑了吗?今天的选题确定了吗?下个月的房租有着落了吗?”
时茉嘴角还粘着半粒玉米,很委屈,“琦姐,就是牲口也不能这么造啊。”
“要真是牲口倒还省心。”张琦挺着半大不大的孕肚,丝毫不影响她训下属,“昨天你看你采访失火酒馆那个怂样,你说你干记者几年了,怎么采访的时候眼神还到处飘呢?!!”
时茉连啃三口玉米,死鸭子嘴硬,“我的眼神飘了吗?我咋没发现呢?”
“还敢犟嘴,一会儿回看采访视频让你死个明白。”说完,张琦迈着霸气的外八字,三两下走在了她的前头。
时茉:“。”
一大早,《焦点连线》栏目组的成员都围在一起开选题会。
开会前,时茉看到几个人头对着头聊天,那情态,真像是一群同时扎向猪巢的猪,但凭七嘴八舌的噪音,又像是一群聒噪的麻雀。
“你们在聊什么?”虽然鄙视这群八卦之人,但时茉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他们。
一个编辑绘声绘色道,“你没听说吗?东升台要换台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