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左道

田二的话音不再阴沉,反而带了些豪迈在里面:“其实我也还没找到甚么好去处,况且咱们几个也都有好几年的交情了,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如此,那我就陪大哥赌上一把倒也无妨!”

“老三老四,你们怎么说?是走是留?”周处回过头来,问那对越人兄弟,只是这话问得属实没有多少诚意在里面。

“大哥,我俩也留下。”兄弟俩倒也没有太多的尴尬和解释,在左铭印象里,这大概也是四夷的普遍性格,不扭捏不做作、干脆。

五个人的小团体,随着信任危机的暂时解除,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另一边,听声虫传入左铭耳朵里的声线渐渐走低,直至完全听不见,他知道,这是术法的持续时间用尽了。

好在,这次的听声虫术可以算是他自学会这道术法以来,用得最物有所值的一回了,收集到的信息对他接下来的行动十分有用。

撤去在客房周围布下的屏障,左铭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五个人的小团伙有裂痕,很好,这是可以利用的;周剑首的父亲是朝廷县尉,也很好,这个也可以利用;现在周处要做大事业、要光耀门楣、要做山贼,那就更可以在此处做文章了。

小团伙的黄金是从覆龙帮那里得来的,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消息。但是,覆龙帮的黄金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下一步要重点探究的问题就是这个了。

还有,不知道是圆存师叔故意诓我还是怎么的,覆龙帮在两年的时间之内居然增长了两倍以上的帮众!楚国这两年的吏治民生竟然艰难至此?江北离着金陵那么近,都败坏成这个样子了,那偏远荒僻的交州呢?自己三年多没回去看一眼的交州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呢?见世派的势力又该涨大了不少吧,便宜爹又会怎样应对他们的逼宫呢?一定也是心焦力促的。哎,说是民生多艰,可真细究起来,受损害的又不只是民生了……

覆龙帮是自己这次出寺来的最终目标,但现在覆龙帮势大,自己显然没办法直接上门。

周县尉虽然是朝廷官员,对儿子好像也不怎么上心,但自己可不能赌他会不会大义灭亲,仅凭自己去跟他说他儿子的打算,空口无凭、无依无据,说不定会被他打出来。

五人小团伙就比较简单了,自己不仅知道他们的计划打算,而且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算只用武道修为,也能稳稳地碾压他们。

想清楚了来龙去脉,也就想清楚了应对策略,左铭不再犹豫,自怀里摸出一支约三寸高的青玉葫芦,把他放在了桌案上,口中随之念出法咒:

“天能盖,地能载,水能聚,瓶能藏。乾坤大世界,芥子化须弥,——出!”

咒语念完,食指点出,青玉葫芦的瓶口随即散发出微弱的宝光,下一秒,一堆杂乱无章的东西自葫芦嘴里涌了出来,堵塞在了狭窄的屋内过道。

左铭下榻来,不管别的东西,只从地上捡起几道符纸和几只木雕,便重新坐回了榻上。

把木雕摆放在面前,左铭运行起了功法,指尖接着便渗出了几滴心血,将之轻轻地涂抹在木雕上面,那木雕显化出更精致的形状,原来是几只鸟儿的模样。

拿起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的把木雕小鸟用符纸缠了一周,符纸便消失在了鸟身上,那小鸟的眼珠便随之转动了起来,两边翅膀上的毛羽好像也成了真,开始了缓慢的振动。

左铭来到窗前,打开半掩的窗户,对着几只小鸟轻说了一句“去吧”,随后,那几只鸟儿便扑棱棱的飞出了客房,冲向了远处的天空。

看着鸟儿飞去的方向,左铭脸上显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大概就是修行左道为数不多的好处了。

他刚使出的这道术法,俗称之为“剪纸为马,雕木成虫”,认真说来,大约还是属于鲁班傀儡术的一种,也就是认先秦鲁国公输班为祖师的那一脉的传承。

当然了,就左铭使用的这点小伎俩,是绝对没办法跟人家祖师爷相提并论的。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咱们来看看下面这个故事就知道了。

有书籍记载,公输班的父亲骑着公输班制作的木鸟上天,木鸟一直飞到了吴地才算停下来降落。吴地百姓从来没有见过有骑着木鸟从天上落下来的老头,以为公输班的父亲是妖怪,于是便将之打杀了。

公输班听闻了父亲亡去的消息,把原因归咎于吴人,所以,他为了报复吴地百姓,又制作了一位木仙人。

他把这尊木仙人放在鲁地山顶,让它抬起一只手来指向吴地,吴地从此便三年未曾下雨。三年不雨,结果就是导致粮食颗粒无收,河流将近枯竭,吴人因此饿死无数。

又之后,吴人也知道了这事的原委,遂带着厚重的礼物去向公输班赔罪,并向他说明事情的始末。公输班听后,一番感叹世事无常,后又表示原谅吴人的过错,到山顶将木仙人抬起的那只手砍断,吴地随即就下起了甘霖。

左铭有心怀疑这段记载是真是假,又疑惑公输班的境界到了怎样的地步,木偶仙人到底有没有这样大的力量。但他知道的是,自己在傀儡术一道上,几乎是没可能达到公输班这样的境界了。

……

掐着时间点,还不到一个时辰,左铭放出去的几只鸟儿依次从窗口飞了回来,跳在桌案边沿上,张嘴对着左铭发出几声清脆的鸟鸣。之后,它们身上的神光便在瞬间消失无踪,眼神也失去了灵动,重新变成呆头呆脑地木雕,掉落在桌案上。

他听的清楚,刚才那鸟语说得分明,是“西北方向三十五里”。于是他对着青玉葫芦打出几个手印法决,轻喝一声“收——”青玉葫芦的瓶口就再次绽出神光,神光扫过房间后,散落于案上的木雕和其他零碎的东西都被重新收进了葫芦里面。

来到窗边,抬眼朝天空看一眼,嚯!这老大的太阳,真毒!没到午时也差不多了吧,要不…晚上再去?

左铭犹豫了半刻钟,又心想到,术法都用了一回,法力气血都散出去了,去晚了他们又可能不在那里了,夏日午时也是人最少的时候。啧~我还是现在就行动吧。

稍微收拾了一番,跟驿丞打了个招呼,他便出了驿站,也没有骑马,就又径直出了江都县城。

来到城外无人处,左铭这才运起功法,念出了个轻身咒法,迅速的向江都县西北方向赶去。

以他的功力,还不足以支动护身罡咒防护周身,来抵挡行进过程中的危害,所以风息里夹杂着各种小虫子肆意的向耳朵、眼睛、鼻子里灌进来,于是他就只好先停下来整理一番,然后再次赶路。

三十五里地的路程,用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赶到了目的地。左铭停下脚步来,恢复快速流失的体力和法力,顺便勘察着五人窝点周围环境的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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