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你好白秀香

燕子墩是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主要是李姓人家为主。

但要说燕子墩的知名人物,还莫属白家——就是白秀清她家。

燕子墩的房子,只有白家房檐子上有瓦,还用红绿油漆染了,算是燕子墩里第二个标志性建筑。

不仅如此,白秀清她爹大名白富金,在这个时代的山沟沟里,凡是听到白富金这类名字,都会想一下是不是碰到有钱人了。

事实上,白家以前还真是个‘巨富’!白家可是村里第一个用煤烟炉子取暖的人家!

可惜,白家坏也坏在曾经家底丰厚。

因为烟囱没弄好,秀清她娘被煤烟打死了,白富金当天和秀清她娘吵了一架,睡在偏房,只是煤烟中毒,被村里人救下,用驴车拉了一天一夜,到石嘴子市医院硬硬抢救回来。

可惜,命是保住了,钱却花光了,还留下终身后遗症,不能见风,一见风便头痛欲裂,听秀清说年前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失去了劳动力的白家一日不如一日,连瓦片上的漆掉了颜色都没收拾。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西北农村现在基本都是旱地、盐碱地,农作物少,所以没有这个点起床串门的。

李明牵着白秀清回到白家门口,红色的木门此时敞开着。

白秀清很紧张,但李明一进门便嚷嚷着:“白叔,我和秀清回来了!”

屋子里马上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一位和白秀清差不多大的女孩搀扶着白富金走了出来。

白富金今年三十多岁,但已经是头发稀疏,满脸皱纹,看起来和五十岁的老汉一样。

搀扶他的,是小女儿白秀香。

白秀香比白秀清小一岁,刚刚17,但和白秀清、李明一样,刚刚高三毕业。

得益于李明的知识分子老爹,三人能在‘读书有罪’的西北,硬硬上完高中。

三人的成绩都不赖,尤其是白秀香,被李明的老爹称为,也是全村唯一的希望,是有机会上首都大学的女状元。

至于李明,前世父亲在考试前意外去世,对他的影响很大,导致没有发挥好,也就断了上大学的心思。

而且李明前世还考虑到,大学学费要800块钱,家里穷的根本承受不了。

再加上大学就要去外面,李明担心老妈一个寡妇受人欺负,也就不打算上了,想着老爹去世之后,田地日渐荒废,与其上学还不如在家种地。

白秀清就很简单了,‘明哥不念了我也不念了,我家和明哥家里的地都不能荒,我和明哥一起种地,一家子慢慢来准能过上好日子,富裕些还能供妹妹上学。’她是这么说的。

这话直接把白富金气个半死,也不知道大女儿吃了李明哪路迷魂药,于是急吼吼的来了个棒打鸳鸯,给大女儿定了门亲事,却不想大女儿是个固执的,留了封信就和李明跑了。

白富金跛着脚,松开小女儿的手,嘴里叨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说着,伸手想拉一下白秀清,但发现白秀清的一只手紧紧地和李明握在一起。

再一看,自己的大女儿此刻躲在李明身后,一双眼睛就挂在李明身上,对他这个爹也只是轻轻应一声。

作为过来人,白富金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是怎么了,但他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看着两人暗暗叹息一声。

白富金这一声叹息隐藏的很好,但李明也不是曾经的傻小子,他敏锐的察觉到了。

一瞬间,李明脑海中出现了无数念头,“我这岳父是什么意思?对我失望?还是自责愧疚?”

同时扭头看了一眼白秀香,却发现白秀香虽是横眼睛竖眉心,貌似很嫌弃的看着自己,但嘴角却轻轻扬起,明媚的眸子里却像进了水儿一样,亮亮的映着自己的倒影,李明脑子‘腾’的一声,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前世以为秀香处处针对我是因为看不上我,后来也是因为过得不好,被我带到市里一起生活后才日久生情……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怪不得岳父刚才要叹气!不过这事也就变简单了……”

“你个龟杂怂!婊攒滴!”白富金骂了一声,打断了李明的念头。

“爹!”“爹!”白秀清和白秀香同时对着她爹叫了一声。

白富金没有理会二女,反而抬手‘啪’一声拍了李明一下。

还好没打脸,李明默默想到,但白家二女却不乐意了。

“爹!你干啥!凭啥打明哥!”这是白秀清。

“爹,大明哥和姐都回来了,有话好说,别打人嘛。”这是白秀香。

“闭嘴!你俩悄悄的!回屋去!”白富金有些气急败坏,但白秀清哼了一下,继续躲在李明身后。

白秀香假装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李明,然后对白富金说道:“爹,有啥咱回屋说吧,不要被别人笑话。”

白富金对李明冷哼一声,由着小女儿搀着自己回屋去,李明全当啥也没发生,笑嘻嘻的拉着白秀清进了屋子。

“你个龟杂怂回来干啥呢?!”刚一进屋,白富金便对着李明喊道。

李明笑了笑,神色自然的说道:“叔,我喜欢秀清,我回来是和秀清结婚的。”

白富金:“…………”

白秀香:“????”

一时间白富金想说的话全被卡进了肚子里,只听李明继续说道:

“叔,我和秀清是你看着长大滴,咱是啥样的人你都知道,把秀清交给我,总比嫁给红果子那个没见过的强呀。”

白富金沉默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明,缓缓说道:“你知道个啥么,你有个啥么,你算个啥么就开口娶媳妇呢?”

白富金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激一激眼前的少年,试一试少年的脾气,最好能让他知难而退。

可惜眼前的少年体内却是一个来自十几年后的灵魂,非但没有被白富金激怒,反而生出了一股“有要求就是有的谈。”的想法。

正想着,就听到白富金继续说道:“我拖人给大女说的男人,媒人也说了,与是红果子的好家子,有水窖有驴子的。你呢?一个院子三堵墙(啥也没有的意思)的娃娃,连个媒人都请不起就来我这说娶媳妇了?”

听着白富金的话,李明不动声色的拿起一个瓷缸子,打开水缸给白富金舀了一杯水,白富金眼睛一咪,心里暗暗惊讶了一下,也不知这小子捏的什么主意。

这时候,白秀清实在是听不得自己爹说这些,腾的一下站起了,怼着她爹说道:“爹!说啥呢啊!”

她说完就有些害怕,毕竟白富金在这个家里就代表权威,但又想到这是给自己争取幸福的时候,心一横,脸一冷,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鼓作气的说道:

“明哥现在是没有这些,但我也不稀罕啥水窖啥驴子的,我就稀罕明哥!明哥说要娶我,我就嫁!成了家我又不吃你的不喝你的,你要啥我和明哥给你啥!不行打欠条!”

一番话是说得白富金和白秀香两人目瞪口呆,李明在一旁听得也是似笑非笑。

等反应过来,白富金一张脸拉的跟黑锅似的,白秀香也抿起嘴唇,心底竟然有一丝丝羡慕。

“咳。”李明见情况不对,赶紧把白秀清拉过来,将瓷缸子推到白富金面前,看着对方瞬间黑紫的一张脸,斟酌了一下说道:

“白叔,您是见过世面的,看不上我这个傻小子,觉得我不靠谱没本事,给你大女带不来好日子,这都正常。”

听着李明的‘自白’,白富金貌似认可的轻轻点了点头,“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白富金吐了一口气,脸色缓了缓,可是这时候李明缺是话锋一转说道:

“可是白叔,你也不能光听那个媒人的一面之词么,那红果子是距离石嘴子市近一点,可是那是个什么地方?那边的人都是夏南那边迁过来的,满打满算还没二十年,能有啥?你这么着急嫁女,图的是啥我也知道。”

李明本不想说这么直白,可是现在天色渐亮,说不准红果子迎亲队伍什么时候就到了,他现在顾不了太多,必须速战速决!

“白叔,说白了,你两个女儿,大女现在一心想跟我,小女又是读书的好苗子,将来肯定要去外面读书的,你是担心大女嫁给我,我家就一个,我再把你家地占了,而且没文化还不上不了台面,给你小女抹黑。”

“可是白叔你把大女嫁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你小女也是要离开这里的。你给大女找的那个男人,你见过吗?对方什么家庭情况,全是媒人说的,咱都没见过,能保证他给你干农活、不占你的地?退一万步讲,咱燕子墩白家的女子,也不能被一头驴子水窖就嫁人!”

“所以,白叔,我本想带着秀清一走了之,可是想到您是秀清的爹,这样走了,落了您的面子不说,也担心对方恼羞成怒,非要在你这里要个媳妇,到时候下不来台咋办,秀香是个心软的,她咋办?

我之前脑子糊涂,但也绝不是你想的那种混小子,孰轻孰重我分的清楚,所以我回来,就是要处理这个事情。”

说到这里李明顿了一下,观察着白富金,可是白富金并没有多么愤怒,相反他还端起瓷缸子抿了一口,说道:“你小子这话还算可以,那你说这个事情你想咋个办?”

当即,李明心中有所明悟,感觉此事差不多成了一半,赶紧说道:“白叔,咱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对红果子那帮人不了解……”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大门口一声尖锐且浮夸的叫声打断了。

“哎呦我的老哥哥!老爷爷呦!那老亲家都到村口了!你咋啥也没准备呢,快快快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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