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流星剑(上)

不知过了多久,净石悠悠醒转。无量法师正坐在他身旁,替他运功输气。净石试着说话,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只勉勉强强吐出“师父”二字。无量见他醒来,停下运功,稍作吐纳。

净石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这才感觉气顺了,问道:“我……是不是比输了啊?”

无量故意沉着脸道:“是。”净石信以为真,想着是自己不自量力输了比赛,还要劳烦师父亲自替自己治疗内伤,面有愧色。无量继续道:“黄申见好就收,而你眼高手低。擂台上,是他先开口认了输。如若这不是赛场,就是你输了。”净石得知自己赢了比赛,喜上眉梢,又见师父一脸正色看着自己,忙收敛了几分,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无量想着他刚吃了苦头,还能笑出来,当真是少年心性,也就不再泼他冷水。他起身道:“我回会场了,你继续歇着吧。”

台上正点着烛台,火光一明一暗,屋外早已黑透。净石见天色已晚,奇道:“师父要回会场?比试还没结束吗?”

无量道:“明觉和甘草连续打了两个多时辰,我见他们一时半会比不出高下,这才抽了空来瞧你一眼,帮你理一理气脉。如若不然,你怕是要到明早才能醒来。”

净石惊道:“两个时辰?中间没停过吗?这……他们怎么打的?体力也太好了吧。”

无量道:“等你缓过来了,可以来看。他二人的武功在这四十人中当属佼佼者,只可惜……被排到了一块。”说罢,开门离去。

净石听无量这么说,立刻来了兴趣。他在床上运了一会儿气,感觉精神好了些,就迫不及待地穿上鞋子,跑去了会场。经过内院时,听到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喝酒划拳,其中有男有女,随意看了一眼,向焱和管丹阳正在里面推杯换盏地应酬说话。他见到向焱,想起昨晚的事,心里不快,正欲离开,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此人一袭白衣,白脸尖腮,凤眼细眉,正是浮翠山庄三弟子陆梅生。

净石双手合十,以示歉意,刚想要走,陆梅生鼻中“哼”的一声,忽然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净石一脸茫然,问道:“陆施主这是……”

陆梅生道:“净石师父,出家之人,就该安分守己,好好的吃斋念佛。六根不净,是要误了修行的。”

净石不解道:“陆施主这话从何说起?”陆梅生冷笑道:“这几日你和夏姑娘时常走到一块儿,大伙儿可都长了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净石师父,奉劝你一句,她和我向师兄不日就要定亲,你别看着夏姑娘气性大、不懂事,就动了歪心思。”

净石与夏紫纱相识为友,两人之间清清白白,话到了这群人嘴里,怎么就变了味。倒是向焱这些人自己作风不正,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心头来气,直直瞪着陆梅生道:“根深不怕风摇动,身正不怕影子歪。”陆梅生道:“哦,那便再好不过了。”

净石抵达会场,现场除了管云帆、无量法师、极光道长三人,仅剩兰玉婵、郭时非仍留在席位上。看来是甘草、明觉二人比试了太久,其他人都吃喝去了。

台上四周都点了火把子照明,甘草和明觉和尚仍在对招,二人的身影在昏黄的火光下忽明忽暗。甘草全程只闪躲而不出招,身子轻盈灵动,跳跃穿行间,仿若燕子横飞。明觉和尚双目紧紧盯着甘草的跳跃来去,一旦寻找到片刻缝隙,就立即出掌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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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怎么也打不中。甘草叫道:“大和尚,都快三个时辰了,你打不到我的,认输吧!”明觉和尚回道:“你不肯出手,我就绝不认输!”

净石在郭时非身旁坐下,问道:“郭姑娘,难道他们就这样打了几个时辰?”郭时非道:“是啊。你来了,怎么样了?可有好些?”净石道:“无碍。”郭时非从身上摸出之前给管丹阳的内伤药,摇了一摇,递给净石道:“还剩两颗,你都拿去吧。服后记得马上睡下。”

净石接过药道:“多谢郭姑娘,每次都要蒙你照顾……”郭时非故意扯开话茬道:“这甘草姑娘有些古怪,她也不知为何,迟迟不肯出手。那和尚又非要与她过招不可,这样下去,怕是只能耗到他们双双体力不支,比赛才能结束了。”

兰玉婵早已看得不胜厌烦,起身骂道:“你们俩,别白白瞎耽误人时间了!你们不打完,我跟郭时非就没得打!你们究竟想让我们等到几时,给个准话!”

甘草道:“是啊是啊,大和尚,你看人家兰姑娘都等得要骂人了,罪过罪过!还不认输吗?”明觉和尚道:“你要是肯认真跟我打,认输又有何不可。”

甘草道:“我不是不肯打,是怕打不过你啊!你那么厉害,我跟你一掌对下去,手骨被打断了怎么办?”明觉和尚道:“你要是怕受伤,就认输啊!”甘草道:“不行啊!我所有银两都押了自己,要是认输,可就赔大发啦!”

兰玉婵怒道:“我说啊,你当时怎么就不押那大和尚赢呢?直接认输不就完了!钱也挣了,还不耽误功夫。”甘草惊道:“啊,说得有理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可都已经押了啊……”

郭时非噗嗤一笑,起身道:“甘草姑娘,你总共押了多少钱?”甘草道:“四十两!”郭时非从身上摸出一颗又白又大的珍珠来,说道:“这颗珍珠价值百两,你拿去当铺当掉,四十两绰绰有余。你认输吧。”

甘草见有人给自己垫钱,大喜道:“哇,好啊好啊!我现在就认……”

明觉和尚本是个顶好的脾气,接连打了几个时辰,又累又饿,全凭一点执念撑着。听甘草要为了银子认输,一时怒上心头,喝止道:“不许认输!”接连又是几掌拍过去,速度越来越快,步伐也开始凌乱起来。甘草一边躲,一边安慰道:“好的好的,不认了,不认了。大和尚,你快别生气了啊。”明觉和尚怒道:“你快快出手!”

甘草叹了口气道:“怎么办呀,我答应了我娘,出门在外,不能太显山露水的啊。”她自言自语道:“娘只说不能太显露,那我只露一手,应该不算太……吧?”微一迟疑,见明觉和尚又挥掌拍来,一个翻身躲开,纵跃到他头顶上方,伸指在他的光头上的百会穴轻轻一点。

明觉和尚一怔,停步收手,立在原地,双手合十道:“贫僧输了。”甘草赶紧双手合十,朝着他拜了拜道:“大和尚承让啦。你是个好人,我们交个朋友可好?”

管云帆、无量、极光道长看胜负已分,忍不住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

兰玉婵见他们二人一个追一个跑,连续几个时辰,打得了然无趣,最后竟是这般潦草收场,愕然失笑道:“哈,没搞错吧,就这样完了?”

郭时非听了兰玉婵的话,忍不住鼻笑一声,问净石道:“你看出门道来了吗?”净石微微思忖,猜测道:“唔……她最后那一下,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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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是点到了明觉师父的罩门。明觉师父大概觉得,打了那么久碰不到甘草姑娘一下,甘草姑娘轻描淡写的就能摸到他的罩门,实力悬殊,也就没有比试的必要了。”

郭时非点头道:“嗯,也不知这位甘草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她既有意隐藏自己的武功路数,那‘甘草’这个名字极有可能不是她的本名。”

净石想起第一日比试时,边英杰曾称呼她“沐沐”,甘草说他喊错了名字,不肯跟他坐一块。如果郭时非猜测没错,说不定那才是甘草的真名。

甘草跳下了高台,郭时非起身上前道:“恭喜获胜啊,甘草姑娘。凭你这般实力,别说是优胜了,即使要拔得头筹也轻而易举吧。”

甘草脸一红,有些害羞道:“哎呀,别这样说嘛。很多人想要拿第一的吧,我对元老会又没什么兴趣,还不如留给想要的人呢。”

郭时非和净石听了,都不禁对她心生欣赏之情。甘草明明技艺超群,却藏巧于拙,成日一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模样。她这样游戏人间的心态,身处于风华大会中,宛若一朵奇葩。看她顺眼的人会觉着她与众不同,看不顺眼的便要嫌弃她的不谙世事和格格不入。或许捆绑上了名利、尊严、荣誉这些身外之物,于甘草而言,反倒会是一种累赘。

兰玉婵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已率先拖了一串铁蒺藜上了台,说道:“郭时非姑娘,可以比了吗?咱们速战速决,别耽误管盟主他们晚上休息。”郭时非看她胸有成竹的架势,稍稍定了定神,握紧腰间的流星软剑,走上台去。

净石在夺旗赛中和郭时非一同组队,当时光顾着防守他人夺旗,没有仔细看清她的武功路数。只见她在兰玉婵面前站定,拔出了软剑,将剑举在半空中。剑身闪着莹莹亮光,宛若千百只萤火虫停在剑上,又好似倒映着繁星满天。兰玉婵勾唇一笑,将铁蒺藜挂在身上。蒺藜尖头抹了毒药,隐隐泛着青光。

突然间,兰玉婵睁大双眼,右臂发力,甩出铁蒺藜。郭时非后退一步,耳畔听到细微的嗖嗖声,下意识挥剑挡去。只听“叮叮叮”几声,几根毒针被吸附在了软剑上。

净石握紧拳头,不自觉为郭时非紧张起来。黑夜之下,肉眼怕是难以观测到细微的暗器。蜀中唐门最擅用暗器、毒药。他看兰玉婵在夺旗赛上的打斗做派甚是狡黠,担心郭时非会吃亏。

兰玉婵又甩了几下武器,伴随着数道银光闪过,原来铁蒺藜只是障眼物,后面接着甩出的毒针才是正招。郭时非挥剑格挡间,又是“叮叮”数声,所有毒针一并吸附到了剑上。兰玉婵眉头一皱,说道:“你这剑是磁铁造的?”

郭时非道:“铸剑时掺了玄石,可以引针。”兰玉婵嗔道:“这不是舞弊吗?我的针都让你吸走了,还怎么打!”郭时非懒得跟她争辩,一边举剑防备她射暗器,一边向她逼近。她脚步轻快,足跟一点,飞身跃起,从空中举剑劈下。

兰玉婵甩出铁蒺藜,试图挡开郭时非的剑。郭时非手腕一转,将套住铁蒺藜的绳索劈成几截,啷当几声,铁蒺藜散落了一地。兰玉婵赶紧弹出手背的钢爪,格住郭时非的剑。郭时非凝神聚气,手臂下压,将软剑拧弯。剑身竟如泥鳅般滑不溜秋,从兰玉婵的钢爪里脱出。

郭时非已经近身挥剑,招招紧逼,兰玉婵没有时间出暗器,只能一味躲闪,在剑光中穿来插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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