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郁闷地转过头,看着背后的高墙,心中更觉不快。
为了找他,她可是从这么高的墙上翻进来的,结果竟然被这样奚落。
桓辞踢飞脚边的小石子,轻车熟路地爬到旁边的树上。这棵树就靠在墙边,只要努努力她便能够到墙。
明明是做过许多次的事,可这一次她却失了手,脸朝着地掉了下去。
“啊!”
桓辞腿脚一蹬,忽然从梦中醒来。她这才松了口气,很快昨夜的记忆出现在脑中。
她急忙摸了摸肚子,却是什么都感觉不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屋子里还飘着淡淡的香气。
她诧异地掀开帘帐,桌案旁站着的男子顷刻回过头来。
竟然是伏慎。
桓辞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紧紧盯着慢慢走近的男子。昨夜他看起来还那样狼狈,如今又恢复了光鲜亮丽的样子。
“你——”
她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一杯水及时递到她嘴边,桓辞就着男子的手喝了一口,眼睛从未从他身上移开过。
“你怎么在这儿?那群邕国人呢?”感觉到嗓子好些了,她连忙开口问道。
伏慎淡淡瞥了她一眼:“他们已经被我解决了。”
桓辞愣了愣,低声道:“你又救了我一次,多谢。”
“你是我的夫人,我自然该救你。”男子在她耳边道。
桓辞浅浅一笑,心里却有些忐忑。她接过男子手中的茶杯,低头小口喝水。
“你怎么了?”
男子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桓辞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他:“什么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流血?”伏慎轻声问道。
“我流血了吗?”桓辞装傻道。
伏慎冷睨她一眼,伸手夺过她手中的茶杯:“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
心猛地被人揪了一把,桓辞捂着嘴轻咳两声,余光瞥见男子的神情由愤怒变为紧张。她慢慢躺倒在床上,低声道:“我好累,我想休息。”
“你就不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谁?”桓辞呆愣片刻,很快明白了男子的意思。
“他怎样了?”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瞒着我?”伏慎掀开碍事的帘帐坐在床边。
桓辞撅着嘴不说话,一滴眼泪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旋即,原先还坐着的男子忽然翻身上床,自身后环住了她。
“你现在身子很虚弱,大夫说一定要好好保养。”
桓辞轻轻点了点头,回过身钻进男子怀中。
“我好害怕!”她瓮声瓮气道。
伏慎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许久后才低声道:“对不起。”
“都怪你。”桓辞在他胸口狠狠锤了一拳,然而她现在十分虚弱,那力道却是小的可怜。
伏慎帮她擦掉汹涌而出的眼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桓辞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如今我们还在邕国境内,昨夜出了事,他们正在追捕我们,此地不宜久留。”伏慎解释道。
“我们能出去吗?”
“城门被关了,怕是很难出去。”
“他们十几个人,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桓辞往外看了看,这才发现现今住的地方与昨夜不是同一处。
“扫叶他们在外头守着。”伏慎轻声道。
桓辞诧异地看着她。
那天他忽然出现在路边,又穿着邕军的衣服,如今扫叶又出现在这里。
“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抓的?”她好奇地望着男子。
“阿辞,你父亲归降了。”伏慎默默看着她,“打到并州的时候皇上和他都猜测邕国人会来偷袭,大家心平气和地坐着谈了许久,你父亲便决定归降了。”
“我怎么不知道?”桓辞有些怀疑。
伏慎捏了把她的脸:“你不信我?”
“我只是觉得意外。”桓辞嘟囔道。
伏慎叹了口气,接着道:“你父亲归降后,我们兵分多路迅速赶往代州,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大家搜寻了许久都没找到你,幸好扫叶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只是那个时候只有我们二人,要对付他们实在太难,于是我先想了个办法混入他们之中,让扫叶快速去周围搬救兵。”
“父亲知道我还活着吗?”桓辞忙问道。
“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这时,忽然有人敲了敲窗子:“三爷,有人来搜捕了。”
伏慎脸色十分凝重,走到窗边问道:“他们上来了没?”
“现在正在盘问店家。三爷,怎么办?”
“从后门走。”伏慎吩咐道。
桓辞急忙穿戴好衣服鞋子,跑到伏慎身边挽住他的袖子。
“你可以吗?”伏慎轻声问道。
桓辞点点头:“放心,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走!”伏慎搀住她的胳膊。
下了楼以后,桓辞很快就看到了扫叶,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男子,一个个皆身强力壮。
“三爷,快走。”扫叶站在后门口道。
能让伏慎这样落荒而逃,看来这次他们凶多吉少。桓辞攥紧了男子的手,很快就得到了他的回应。
客栈后头是一处长长的巷子,如今外头空无一人。众人匆匆跑了出去,用铁链子从外面拴住了门,希望能多留点时间出来。
没过多久,桓辞便有些站不住,搀着伏慎微微喘着。
“我背你。”伏慎在她身前弯下了腰。
桓辞轻呼一口气:“不用,我还可以。”
“桓姑娘!”
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警惕地看向拐角处。
慢慢的,一个青衣华府男子出现在眼中,瞧着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模样很是清俊。
桓辞并不认识他,迷茫地与看了眼伏慎。
“二皇子。”伏慎蹙了蹙眉。
二皇子?邕国二皇子?
“伏大人别来无恙。”宇文延操着一口很正宗的荣国官话,笑眯眯地打量着众人。
四目相对,桓辞眼中满是警惕。宇文延低头一笑,摇摇头道:“上一次桓姑娘杀死完颜亮,是我吩咐呼延晟前去救你。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
桓辞眉头轻挑。呼延晟的名号她倒是听过,原来那人是听了这二皇子的指使。
“你是来捉我们的吗?”轻声问道。
宇文延缓缓摇头:“在下有一笔交易,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
桓辞与伏慎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了他:“你说。”
“某可是很有诚意的。”宇文延笑道。
出了城之后,桓辞仍有种置身梦中的感觉。真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出来了,看来宇文延果然在城门口安插了人。
男子给他们备好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旁边还站着一个车夫。
“会不会有诈?”桓辞捏着伏慎的手问道。
伏慎摇摇头:“应当不会。我同他打过交道,对他在邕国的情况还算了解。”
众人走到马车旁对了暗号,车夫一改方才悠闲的样子,掏出怀里的信封递给伏慎,然后很快就消失在城门口。
桓辞已大致猜到了信中的内容。不过又是为了夺嫡所作的斗争罢了。
“我们真的要帮他吗?”她问伏慎道。
男子微勾唇角:“也许。”
“若是我们不帮他,他岂不是白效力?”
“大家都是赌徒,他也不过在赌而已。”伏慎幽幽看了她一眼。
紧赶慢赶地,众人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荣国境内。从前在伏慎府上见过的大夫今日一直跟着他们,在车上时已经细细询问过桓辞近些日子的饮食,早已给她开了一剂安胎药。
商量一番后,大家决定明早起来派两个人回去报信,其余人在这儿再待些日子。
桓辞知道大家是为了让她安胎,心里不胜感激。毕竟如今边境随时可能会打仗,待在这里并不安全。
折腾了许久后,她终于能躺下了。盯着窗幔发着呆时,伏慎推开门走来进来。
他看着像是才刚沐浴过,只穿着一件素色的里衣,身上散发着阵阵香气。桓辞咽了咽口水:“怎么了?”
伏慎坐在床边踢掉鞋子,低声道:“今夜我在这儿睡。”
桓辞脸瞬间通红一片,默默扶着被子,眼神幽然。
以前也不是没睡过一张床,怎么今夜心情却这么微妙。
“阿辞,我们是夫妻,睡一张床是天经地义的事。”伏慎说着便钻进被子里。
男子身上散发着热气,令方才还冰凉的被窝瞬间有了温度。
桓辞皱眉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男人都是这样。”伏慎从身后环住她,在她耳边呼着热气。
“如此一来冬天岂不是可以省好些炭。”桓辞嬉笑道。
伏慎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怎么?你们定远王府还缺这些?”
“哼!”桓辞抬脚想要踢他,却被男子抓住了腿。
“阿辞,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桓辞瞪大了眼。伏慎的表情实在太严肃,令她止不住地担忧。
“其实——”伏慎预言又止,“算了,以后再说吧。”
他翻了个身朝向外面,桓辞不满地撅着嘴,伸手搭在男子腰上,脑袋紧贴着他的后背。
“告诉我嘛!”
“其实——”
她清晰地听到男子的声音自胸腔传出。
“我的父亲是——”
“我知道。”桓辞打断了他的话。她轻轻抚摸着男子的发,在他身后低声道:“阿默,我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