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折腾了大半夜,姜嬛此时情绪已比较稳定,但听徐大夫和肖大夫说“此毒难解”,顾陵又一直昏迷不醒。她整个人恹恹地,一句话也不想说。

姜子承和姜启恒比姜济夫妻俩来得早。

进了偏房后,姜子承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顾陵和一盆散着浓郁腥味的血水,难以置信地道:“这是怎么回事,顾陵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受伤?”

姜启恒也难以接受他心里天下无敌的师父会躺在床上一动一动,直接趴在顾陵身上哭了起来:“师父,你别死,你别死。”

姜嬛听到“死”字,只觉十分刺耳,眉头紧锁了起来。

锦葵见状,忙拉开了姜启恒,低声哄道:“小少爷,顾护卫没死,你别说这样的话,惹你姐姐伤心。”

姜子承转头看了看姜嬛哭红的双眼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烦躁了起来,对徐大夫道:“还有没有得救?若是没得救,也好早些让人准备后事。”

姜嬛听到他这话,立即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含泪咬唇地瞪着姜子承道:“哥哥,你在说什么!”

“不过就是个护卫,咱们家一抓一大把,也值得你如此闹腾。”明知道姜嬛此时心里难受,需要安慰,可一想到姜嬛是因为顾陵才难受,他就没法心平气和地去安慰她。

“你……”姜嬛气得双拳紧握,努力地压制住想把姜子承打一顿的冲动,扑上去,把他往门口推去:“混蛋哥哥,你给我滚出去,永远都别到我这来。”

姜子承没想到姜嬛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脸一阵红一阵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这时,姜老爷和姜夫人也来了。

非是他们多关心顾陵,而是因为顾陵是姜嬛身边的人,又在锦画轩出的事,他们非得过来瞧瞧,弄清情况。

再者,顾陵的身手他们也是知道的,突然间伤成这样,也算是奇事一桩。

姜嬛见爹娘来了,立即嘤嘤哭泣着扑到了姜老夫人怀里:“爹爹,娘亲,哥哥诅咒顾陵早点死。”

姜济一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心都要碎了,当即便把姜子承叫到一旁教训了起来。

“什么时候,哪些话是该说的,哪些话是不该说的,你不知道吗?”

“以后再敢惹你妹妹哭,你给我到祖宗面前跪着。”

……

姜子承垂着头,被姜济训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姜启恒年纪虽小,也知他哥哥不喜欢他师父,还老和他师父过不去,又听他刚才说了很过分的话,惹得他姐姐都哭了。

此时见姜子承被老爹骂了,心里甚是舒坦,默默地给他老爹倒了一杯茶,希望他老爹润好嗓子后,继续去骂他大哥,好给他师父出口气。

姜老夫人则把姜嬛抱在了怀里,“心肝,宝贝地”唤着哄着,姜嬛这才不哭了。

姜老爷把姜子承训了好一顿,这才想起他来这的目的,走到自家夫人身边,看着扑在姜夫人怀里的姜嬛,温声道:“嬛嬛,告诉爹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李嬷嬷和茶樱锦葵听到他这么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特别是李嬷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怕姜嬛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直接把顾陵倒在她床上的事说出来。

昨夜她进入房间时,乍一看是灯火朦胧中,姜嬛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抱着顾陵。茶樱那丫头慌张,话又说不清,她脑子一懵,还以为是姜嬛这个做小姐的,与底下的护卫偷情,因二人没个经验,中间出了什么意外,才喊人来帮忙的。

罪过罪过,不是她心邪,而是任谁见了那场面,都会不由自主地往那方面想。

这样的事如何能让姜老爷姜夫人知道,那她这些婆子丫鬟岂不都要少了一层皮。

姜嬛抽泣了一下,拿出那根海棠花簪,哽咽道:“是女儿不好,女儿不该和顾陵说心爱的簪子落在了杨府,顾陵为了替我取回簪子,就去了杨府……”

杨府都不知出了什么事,杨县令身为父母官,连自己女儿的命都保不住,可见幕后之人有多可怕。顾陵实是不该为了根簪子就以身犯险。

“幸好茶樱发现得早……”姜嬛又说了一句。

茶樱立即会意过来,紧接着道:“小的昨夜在屋里守夜,半夜起来小解,推开门来,便发现顾护卫倒在了门口,这才把小姐唤醒,又叫了锦葵和李嬷嬷帮忙。”

李嬷嬷亦道:“小姐因怕扰了老爷和夫人休息,便嘱咐小的们不要声张,只叫人请肖大夫和徐大夫来救治。”

李嬷嬷这么说,倒显得姜嬛处事稳妥,十分孝顺。

姜老爷和姜老夫人见她们说得滴水不漏,自是信了。又觉姜嬛素来胆子小,都吓成那样了,还不忘叮嘱底下的人勿扰了他们二老的休息,实在是他们的好闺女,心里十分欣慰。

“两位大夫,顾陵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姜济又问起了顾陵的情况。

“肩上的伤倒是小事,用些创伤药,注意不碰到水,不到十天半月便能痊愈。”肖大夫道。

“除了外伤,他还有内伤?”姜济听他这话说的不对劲,如此推测。

徐大夫道:“不是内伤,是中了毒,但天下毒物甚多,徐某不才,一时半刻也不清楚他中了什么毒,只能先拿了解毒丹让他服用,若能好转起来,也不至伤了性命。”

“徐大夫的意思是,若好不起来,顾陵就要死了吗?”姜嬛原本止住的泪又在眼眶中打滚。

徐大夫赶紧解释:“这毒虽然毒性猛,但好在分量极轻,倒不至于致命,只是若留在体内,化不掉,对身子总会有损害的。”

“那就请徐大夫尽量医治顾陵,需要用什么药就尽管用,不用考虑钱的事。”姜济道。

虽然顾陵是个下人,但好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姜济也不希望他有个好歹。

姜子承听他爹这话说的也分明是偏心顾陵,不禁暗自在心里生着闷气。

顾陵一个男的,住在锦画轩偏房也不合适,姜济又让下人找了担架,把顾陵抬回了自己的房间。

眼看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姜济才带着姜子承等人离开了锦画轩。

姜子承跟在姜济身后,一路闷闷地不说话。

姜济把他带到了书房,见他还拉着一张苦瓜脸,怒其不争地道:“你是大少爷,何苦总跟个下人过不去,素日里教你的气度到哪去了。”

姜子承心里不悦,但也知自己每回碰见顾陵的事,气量是狭窄了一些,只好垂首道:“爹说的是。”

“你再派些可靠的人去杨府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姜济道。

杨府那幕后之人着实让人不安,姜济开始担心幕后之人会对姜家不利。

“孩儿知道了。”姜子承点了点头。

姜济抬眼望了望自己的长子,又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子承呀!你是爹的长子,爹一直对你是寄予厚望的。当年,我与你娘,把你留在外祖家,也是迫不得已。你妹妹出生时,身子就不大好,还随着爹娘在京城奔波了一段时间……”

姜子承听到这,触动了心事,不等姜济继续说下去,便道:“孩儿知道,我也是心疼妹妹的,不怨爹和娘。”

说完全不怨,其实也是有点怨的。那时,姜家大伯与他爹争财产,他爹被大伯陷害,无奈之下只能离开临城,到京城去寻找出路。

他那时才三岁,身子比别的孩子虚些,姜济夫妻俩不忍带着他四处奔波,又不知去了京城后是什么样的情况,便把他寄放在了外祖家。

外婆待他不错,外祖虽冷淡,但也没短了他的衣食,可两位舅舅却嫌他累赘,连带着几个表兄也经常暗地里欺负他,说他是被爹娘抛弃的孩子,他爹和他娘不会再回来了。

他寄人篱下,爹娘又远在京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受了委屈只能忍气吞声。

直至七岁,姜济夫妇得了契机,斗倒大伯,接手姜家,在临城立稳了脚,他才又被亲生父母接回了身边。

只是多年未见,父母与孩子间难免有些生分,再加上那时姜嬛还不满一岁,只是个还裹在襁褓里,整日里哇哇叫着要吃奶的小娃娃。姜济夫妇自是把更多精力心血用在了姜嬛身上。

他好不容易盼回了亲生父母,又遭冷落,心里的伤感不言而喻。

他那段时间甚至非常讨厌姜嬛,觉得是姜嬛夺走了本该属于他那一份的父母的宠爱。

可后来,姜嬛会说话了,当她挥着小粉拳,奶声奶气地发出软糯的“哥哥”二字时,他心都要化了。

他忽然觉得姜嬛是父母送给他的礼物,他的幼年童年缺少了父母的陪伴,过得凄惨孤零,可他现在有妹妹了,妹妹那么小,他可以陪着她一块长大,他再也不是一个人,再也不会孤单了。

他接受了姜嬛,每天都在想着如何哄姜嬛开心,恨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玩最有趣的玩意都送给姜嬛。

哪怕后来爹娘又给他生了弟弟,也无法代替妹妹在他心里的位置。

可顾陵来了,他用他楚楚可怜的身世和一张好看的脸,惹得姜嬛总是偏心他。

他那时又得去学堂上课,做功课,不能整日守在姜嬛身边,顾陵却在这时成了姜嬛的小护卫,与姜嬛形影不离。

姜嬛让顾陵背着她去园子里折桃花,让顾陵给她买云片糕,让顾陵替她抓萤火虫……

明明这些事,她以前只让他做的,可不知不觉中,顾陵就占了他的位置。

一个来历不明的下人,凭什么占了他的位置,占了他心爱的妹妹,他心里越想越气,越气越不满。

可每次他稍微表现出来,总有人说他不够大度,和个下人过不去。

别人越这么说,他越看顾陵不顺眼,心里越过不去,便导致如今,他跟姜嬛的关系都紧张了起来。

他甚至觉得姜嬛已经不喜欢他这个哥哥了,她今天还让他滚。

想到这,姜子承心都在滴血,可他不好在姜济面前表现出来。

父子俩相顾无言,待了半晌后,姜子承便先退下,安排人去杨府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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