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苦难逼迫他成熟

在年轻的简单心里,岁月不仅仅是一把杀猪刀。

它还能让你改变许多。

岁月让简单快速褪去了无忧无虑、莽撞、自傲、清高以及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

简单在同龄人中,算是最沉稳、勤勉的那个人。

楚寒露跟随儿子简单初来乌城市,为了不给简单增加心理负担,让他仍像往常一样平静安心的上学。

她自己在乌城经济公司当保洁员的事情,一直未给儿子简单挑明。

在初到乌城的那段岁月里,简单仍像他上次猜测和期待得那样。

能干坚强、学识渊博的妈妈楚寒露,在乌城经济公司从事文秘工作。

一个周五的下午,参加完学校篮球赛的简单,兴冲冲地在乌城大学的校门口随着等车的人潮搭上270路公交车。

站在车尾的他右手抓着公交车上的拉手,左手随意地插向校裤口袋。

也许个儿太高的缘故,他微躬着腰,面朝着车窗外看着外面的风景。

只见他一头浓密的头发,白皙的脸庞,浓眉长眼,高挺的鼻子,还有那张“地包天”的嘴长得像极了爸爸简朴。

嘴上那毛茸茸的胡须、突起的喉结和他变音的嗓子,让外人感到一米八左右的他,仍还是个孩子。

简单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嘴角微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他准备给妈妈一个意外的惊喜。zusi.org 狐狸小说网

中途他又转了69路公交车后,简单终于站在妈妈打工的那家经济公司的大楼前。

他抬头眯着眼望着白色钢化玻璃装饰的高大而气派的十五层大厦。

通身雪白,像一个美丽的现代白塔耸立在乌城市中央。

据妈妈楚寒露说,她所打工的那家经济公司在一楼和二楼。

简单的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大男孩心想,多少人想削尖脑袋挤进这在省城远近闻名的以待遇、福利令人垂涎的单位来工作。

自己的妈妈虽患病,但能在这座大楼内上班,至少也是个令人羡慕的事情。

他踏进公司大院,第一个感觉就是整洁清新。

石板铺成的地面没有一点果皮纸屑。

人行道两旁站立着一棵棵古槐树,枝干粗壮,枝繁叶茂,仿佛一把把绿绒大伞,为过往行人遮挡盛夏的骄阳,给行人送去一股清凉舒爽。

古槐下是两排石凳,上面非常干净,没有一点灰尘,经济公司楼前是个大花池。

简单走进大厅,只见里面人潮窜动,声音嘈杂。

不同族别的男女老少正三人一堆、五人一群的商议着各自购买的基金和股票。

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看来最近股市行情不错。

简单绕过人群来到交易窗口前,每个交易窗口都排满了人。

他看到柜台玻璃上标明的“业务咨询服务台”前坐着一位20多岁戴眼镜的身体赢弱的小伙,正专注地盯着电脑研究着什么,

这小伙的前面没有一个顾客,在整个服务大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简单快步走到跟前,打听道:“你好,请问文秘室在哪里?”

江忧正埋头研究他跟踪快2年的一家上市合资企业今天的交易情况。

他有点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这位不到20岁的大男孩,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睛,顿时愣住了,心里寻思这真是个靓仔。

简单看着眼前这个小伙木呆的样子,再次询问:“你好,请问秘书室在哪儿?”

江忧的眼睛珠骨碌一转,告诉简单:“二楼右拐,办公室门上都贴着呢。”

简单欠身道谢后,快速离去。

此刻,楚寒露拖着疲倦的步伐从地下室来到大厅。

她跟儿子恰巧错开了。

她走到大厅的便民服务台,从里面的简易桌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茶杯到热水器上接了一杯凉开水。

楚寒露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稍休憩片刻,把茶杯放回原处,又开始了她的工作。

她来到大厅的空桌椅处,将股民们随手扔弃的纸张等废品收集起来,装入小纸箱。

一会儿,又拿抹布将桌上残留的污渍擦拭掉。

忙完大厅的清洁卫生,楚寒露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同一时间,走在二楼的简单,想到一会儿就在这豪华的大楼内见到妈妈,并做个恶作剧吓吓妈妈时,简单挺挺胸向右边走去。

他沿着楼道内门上的指示牌找到文秘室,停下脚步用右手摸了下喉结,清了清嗓子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简单不知道自己怎样从文秘室走出来的。

当文秘室那位妖冶而美丽的女子听说简单来找妈妈楚寒露。

她热情地接待简单,并告诉他,按照常规,身为保洁员的楚寒露现在很可能在地下室的库房内,清理在证券交易大厅捡回的易拉罐、塑料瓶等回收物品。

简单听说妈妈是清洁工时,他的头嗡的一下,只感到自己的脑袋空白一片.

刚才跟那位漂亮的秘书道别的情景,他都不记得了。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持有大学本科学历、聪明能干的妈妈,竟然干起了清洁工兼拾荒者的职业。

他慢慢地拖动着铅重般的脚步,沿着楼梯一步步向地下室走去。

刚走到地下室楼梯,简单就听到拐角内的一间房屋,发出塑料空瓶“嗵嗵”相碰的声音。

所谓地下室仓库也就是一间放杂物的房间。

大概七八平方米的地方,低矮的屋顶上挂着一盏度数不太大的白炽灯.

在微弱的灯光下,楚寒露穿着一套深蓝色的清洁工制服,背对着屋门,双手抓着一个编织袋的底部。

她的胳膊不停地上下抖着,将袋内的易拉罐、饮料瓶等空瓶子,往地上的垃圾堆上倒。

她的跟前,已经堆了一座小山似的垃圾回收品。

倒完后,她弯腰将散落在垃圾堆外的塑料制品等往上面扔。

然后右手握成拳头捶捶后腰,用左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这几天的天气格外热,证券交易大厅的人为了解渴喝了不少饮料。

从早晨九点开门,到现在,楚寒露已经收集了第十六次回收品了.

看来在大厅关门前还能捡上两袋空瓶子,这些空瓶直接交售到乌城市最大的“飞飙回收站”。

每个可以卖2分钱,平时每袋子可以装下100多个空瓶。

如果易拉罐空瓶多,将易拉罐踩扁再装入编织袋,数量会更多。

这样计算下来,楚寒露可以进帐50多元钱,今天收获不错。

在证券交易公司上班三个多月来,楚寒露仅这笔收入就5000多元。

简单望着妈妈的背影,鼻头一酸,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他不相信,面前的妈妈还是那个宁城中学的名师楚寒露嘛?!

楚寒露欣喜地看着眼前这一堆“战利品”。

虽然已经劳顿了一天,但楚寒露完全忘记了劳累。

她刚转过身就来了个“急刹车”,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

儿子简单正站在门口,肩膀斜靠在门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

望着脑袋左右摆动,已经泪流满脸的简单。

楚寒露刚才满心的喜悦,已被吹得烟消云散。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感到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从她嘴里发出一声嘶哑、低沉而又虚弱地,只有她自己听得到的带着哭腔的呻吟,“简单……”。

还没说完,她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蹲下身体将头埋在双膝间,肩膀抖动着“呜呜”的抽泣起来。

这段日子在儿子面前精心伪装出的坚强、快乐的母亲形象,今天如一张薄纸被捅破了。

楚寒露长时间压抑的委屈和伤感,今天总算痛快淋漓的爆发出来。

虽然她知道简单早晚会知道这件事,她自己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决定在合适的时间亲口告诉儿子,但没想到简单会以这种方式知道自己隐瞒的秘密。

作为一名刚刚重拾生活信心的母亲,儿子的快乐已经成为楚寒露的快乐,儿子的悲伤也成为楚寒露的悲伤。

可以说,日子是楚寒露的寄托。

此时,在周围人眼中,已经处于弱势群体中的楚寒露,唯一的希望和前途,就是让儿子快乐健康的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才。

简单走到妈妈身旁,这个不到20岁的大男孩左膝屈着,右膝抵着地面半跪着,像个大男人一般用手轻拍着楚寒露的后脑勺。

楚寒露仍将头埋在双膝间像个撒娇的孩子般左右摇晃着双肩,不让简单管她,她今天要哭个够,哭个天昏地暗。

这是她长到42岁以来,第一次这样肝肠寸断、悲伤欲绝地痛哭。

而且是在儿子的怀里。

当姑娘的时候,乖巧听话的她,在爸爸妈妈那“老母鸡护小鸡”般得呵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

刚嫁给简朴时,虽说因简朴婚前的巨额负债导致家庭经济拮据,几乎每天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有时连买一支牙膏的钱都没有,可这些都被俩人如胶似漆的感情冲淡了。

那时债权人几乎每天到家里追帐,没办法,简朴只好外出躲避,楚寒露只好迎难而上,。

债主们说些难听的,甚至侮辱性的话语,逼得她厚着脸皮四处想法借钱还帐时,她没有哭过。

结婚那年的那个天寒地冻的冬天,为了省下五元钱的路费,一个周日的早上,她在羊肠小道的积雪中,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徒步去找在木材厂的简朴,以至于脚上穿得棉布鞋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冻得双脚麻木,简朴双手捧着她的脚泪流满面时,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反而安慰着痛哭的简朴。

母子俩就在地下室这昏暗狭窄又潮湿的小屋里,畅快淋漓地大哭一场后,简单似乎瞬间长大了。

楚寒露母子俩在地下室抱头痛哭时,江郁办理完业务,准备请楚寒露吃个便饭,以报答上次她的不嫌弃之恩。

来到地下室,江郁难过地望着这对母子,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还是简单察觉到有人进来。

简单站起身伸手拽起瘫坐在冰凉地面上的妈妈。

楚寒露看到江郁一脸的担心,难为情说道:“江郁,不好意思。”

江郁摇摇头,真诚的语气说道:“骆大姐,谁还没个难过的时候呀。今晚,有空吗,我请你跟这位小弟弟吃个便饭。”

从此,简单的生活里又多了个忘年交。

性子孤僻的江郁跟简单无话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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