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面露喜色，激动难忍，手还有些抖，“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外面正纷纷扬扬卷起场大雪，初冬季节里，很难见到这彤云密布，朔风凛冽，隐隐传出龙吟，似是沙场鬼嚎。
林生回过头，看了看门外暴雪，问道：“为什么你这么想去再看看？”
“因为，我说过我想从根本上改变她，如果前面是我们想出来的什么鬼怪，就搞法术弄死他，如果是什么组织，就彻底的扫清，仗我们是不怕打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总得干点有意义的事儿——最起码，我们得知道那是群什么。”
“如果知道他们正在布置什么陷阱之类的，你还去，这很危险。”
王仁拉住林生的手，自信地笑了出来，“我们不会这样，既然这个陷阱不止一次没抓住我们，那就证明它在根儿上就是个错误！而且，你还在啊。”
“你现实点，赵文华不会让你出去。”
“我又不是没有脑子。”
林生歪歪头，仍是一脸疑惑，“你想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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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缓缓走到隔壁的宿舍，在宿舍里叫醒两个孩子，林生一眼看过去，心里忍不住生了几分兴趣：他很早便看见，这两个孩子比常人奇异，一个孩子生的柳叶吊梢眉，眉间奇宽，四肢短粗，走起路很不协调，另一个孩子外貌倒是没什么，只是说不出话，分明是个哑巴。
王仁冲他们耳语两句，他们立刻会意，一齐来到赵文华的房间。
赵文华手里正拿着本日记，慢慢翻看着，心里却胡想些别的，他心里清楚的很，十几年前自己的同行们都懂一个道理，那就是只管些小残废，别管大孩子。
院长们比谁都清楚，孩子们缺少的父爱和母爱，自己根本无法弥补，更何况被送到孤儿院的多是别人不要的残废，这种孩子费劲努力，才能过上勉强解决温饱的日子。
这些孩子们是要管的主要部分，因为他们大概率送不出去，自理能力也差，而社会上对于孤儿院在道德层面上的主要要求，也就是保护这部分人。
他们倒也好管，从肉体上保护好他们就行，保证温饱和安全，在心理上有最基本的引导，这些就够了——傻子向来不会闹出事情。
还有一小部分人，就比如王仁和周党生，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却没人愿意要，在管理上，他们很容易在青春期不服管教，再加上没有父爱母爱疏导，正是容易惹出事端的那部分。
因此，对这群人要尽量不去管，撇清干系，这样的话，即使真出了事，从道德上讲，人们也会怪在那些乱丢孩子父母身上，而不是孤儿院院长。
长时间以来，赵文华一直不认可这样的话，但今天，他又觉得或许孩子大了，也没必要怎么去管——他们本就属于这个社会，而不是孤儿院，他们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在遇到危难时，把家当做躲避风雨的落脚处。
他们没有家，还不如尽早适应四海为家。
即使真的遇到了危险，那也是他们无法适应。
这就像是达尔文的进化论，能适应的，放手不管就好，适应不了的，早点被淘汰和晚点被淘汰都一样。
正想到此处，两个孩子推开了他房间的门，他房间的门一直都是敞开着的。
两人一进门便说想和赵文华玩，还有些要哭闹的意思。
赵文华看看宁静的孤儿院，不免摸不到头脑，想了半晌，只好先解决这两个孩子的无赖。
他很难想到，这是一向善良的王仁想出来的招。
他更难想到的是，仅仅是在这短短的安抚两个残障儿童的时间里，王仁和林生就已经翻墙跑了出去。
王仁的头上已经薄薄盖了层积雪，他却不敢减速，一路跟上林生的速度，小跑到愈加熟悉的街道。
林生方向感极好，即使不顺着公路，也能走对方向，还总是能找到最省时间的路线。
他们的终点，仍是那座公寓楼的地下车库。
一进楼，两人便顺着楼道，打开楼道中可以打开的一个个公用窗户。
渺渺飞雪顺着窗户如风沙般被吹入楼内，带来屡屡凉风，风中夹杂着雪的气息，让人总能清楚的意识到楼外的世界离自己很近。
林生只是在验证一个猜想：让动物产生幻象的东西是某种气体，如果现实是这样，那么只需要开窗通风就能轻易解决。
末了，王仁又再次回到那个女人的住所。
他倒是还记得，女人让王仁叫她“张姐”，或许她根本就不姓张，只是想让王仁感到亲切些，就捏造了个很常见的姓。
站在门前，林生看着王仁，王仁抬起手，想敲敲门，却又停住，转头望向林生：一片漆黑之中，林生的眼镜很吸引人，就像是其他动物的眼镜，在黑暗中闪着点点光。
“如果完全忽视我的话，你会怎么干这个事儿？”
王仁这话问出了口，他现在的确想知道，林生会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我不会参与。”
“可你已经参与了。”
“如果要选择一条死而无憾的路，我会先找到让你产生幻觉的原因，可是既然都是想要不留遗憾，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王仁放下手，笑道：“你想怎么找着那个整出什么幻觉的东西。”
林生四下看看，将王仁拉到安全通道内，说道：“我一直觉得，既然是让动物产生幻觉，还能不被你们发现——也只能是气体传播，而且这个东西显然是有范围的。”
说到此处，林生稍作停顿，接着继续说道：“总之，最重要的是，我认为这种致幻气体应该是可以随时蒸发的，方便携带的东西，这样的话才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在特定点才能感受到幻觉，可你却在那一路上幻觉越来越严重。”
见王仁若有所思，林生再次补充道：“我还有个想法，如果这种是什么天然携带分泌物的生物，就更好解释了。”
“可是你要怎么验证？”
林生看向窗外，说道：“你现在楼内接应，择情况而动，在东边亮出第一抹霞光之时，我仍然没回来，你就跑。”
王仁有些生气道：“那我岂不是什么用都没有？”
“你懂不懂择情况而动是什么意思？我们之前都看到了，那里能明显的分出两个群体，不像人的那群人交给我，你在这里应付那些更像人的。”
王仁笑道：“这方圆地方，那群人只要是有脑子的肯定不会来。”
林生没直接回答，只是问道：“你信不信我？”
“我不信我自己。”
林生再次看向窗外，问道：“切记，一会儿无论如何都别发出声音，如果我们一起，你很可能再陷入幻觉，那时候你就当一切都是假的，然后别发出一点声音。”
王仁答应，又反问道：“那要是遇到危险呢，我该不该动？”
“你信不信我？”
王仁自嘲一笑，随后笑道：“我当然信。”
林生听罢，面带喜色，带着王仁来到地下车库，来到一辆车后——王仁认得，之前正是这辆车将自己带到那片荒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辆车应该是专门在这里狩猎的，因此每一次完成任务他都会回来，我之前就有这个感觉，所以当时就把这个车的后备箱锁头破坏了。”
林生说着，一把翻开后备箱，带着王仁坐了进去。
上了车，林生有继续补充道：“驾驶员不会一直在车内，他是听到命令后才回到车里的，其余时间都在能通风的地方——这也是我认为是气体能够致幻的原因之一。”
说着，林生又四下检查一番，见空无一物，这才从中走出，说道：“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开车。”
王仁一听，刚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想到林生的嘱托，强忍着心中疑惑。
“坦率地讲，我第一次开这个车——我尽力只走平路，少绕弯路，应该不会有问题。”
说罢，一把盖上后备箱的盖子。
隔着铁盖，王仁能听到林生又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是不敢肯定这个车上有没有致幻物质，不过我个人感觉是没有的。”
“这话和一句废话毫无区别，我怎么知道我现在算不算身处幻觉中？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我的幻觉？”
王仁这样想着。
车缓缓上路，出奇的平稳，王仁心中突然猜想，或许在自己遇到林生之前，林生已经是个经历过各种冒险的人。
车箱内听不到风声，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车是停住还是在开着。
恍恍惚惚，不知多久，才听到前方林生突然大喊：“坐稳了！”
王仁正欲询问，才想起之前的约定，便轻轻打开一点后备箱的盖子，只见车的速度愈发加快，却突然减速，王仁没法反应，头险些磕在铁板上。
缓了半晌，王仁即可打开车箱盖，从中跳出，只见另一辆车正横在原先这辆车之前。
那辆车中能看到坐满了人，全部头戴鸭舌帽，显然如林生所说，是两群人中秩序俨然的那一批人。
林生缓缓从车中走出，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对方的车前，见他们仍然没有大动作，便打开对方车的后备箱。
没有任何犹豫，锁被一拳打烂，铁盖子弹起，半条胳膊也从箱子中耷拉出来。
林生冷冷道：“这是，备用口粮吗？还是说，这是你们的信徒，又或者，这只是你们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