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 63 章

为找到目标人物而部署的锦衣卫比先前,更打起了远超十二万分的精神,被宁仇和赵弓同时怀疑的青源县许县令身边,则是一天到晚都有人轮班盯梢,每班五人的安排,确保他身边任何时候都有人。

锦衣卫的业务能力,那是到了后世都有目共睹的,在这样高强度的监视下,就算是许县令再小心,也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行动。

钱塘县调米行动接近尾声的时候,盯梢的番子惊喜的发现许县令带着自己的心腹出了门,走走逛逛,最后来到了一家玉器店。

跟着他的锦衣卫不好在□□的时候跳上人家的房顶,因此无从得知他们在里头的交易内容,只是尽职的守住了店铺所有的进出口,并通知了其余番子。

随后一人跟上了空手出来的许县令,其余人依旧留守店铺,终于在当天鸡鸣时分抓住了强有力的证据。

凑在一旁看证据的栾子钰有了宁仇的补课,对许县令也有了深入了解,官声不错的他会和秦亥走到一起,并不是意外,而是源于一场关于风花雪月的偶遇。

这是个很老套的故事,怀揣清官思想的许县令在以销.金.窟著称的江南呆了三年后,摆脱不了友人的热情邀请,赴了一场晚宴。

席间文人墨客觥筹交错,不自觉间,酒便喝多了,又有狂生属性的新友起哄,许县令的手搂过了一位清倌...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后面的事,和寻常话本里的才子佳人,别无二致,两袖清风的许县令不可能拿得出赎买金银,只能偷偷攒钱,每月雷打不动的去上一回,日子久了也算一段官场佳话。

可惜的是,这段佳话出在了不许官员招.妓.的大宓朝,哪怕两人情真意切,也都是违法。

贪官也就罢了,这条法令于他们而言犹如虚设,许县令就不成了,青源县地理位置特殊,是连接京城与江南的重要枢纽之一,他一边做清官,一边还要情爱纯洁,奢望自己能安然无恙的生活在灰色.地带。

怎么可能?

被许县令一连扣下了三批货物的秦亥,从手底下的爪牙口中得知了他相好所在的青.楼,收买了那名清倌,让许县令的大舅子,当场抓了个正着。

当着那么些人的面,狠狠的闹了一场,女人的衣服被用力抛出,花花绿绿的散在大堂的中央,从床上被人揪出的许县令衣衫不整、面带淤青,当场颜面尽失。

秦亥身为江南总督顺理成章的出面调解,至于结果,看现在的局势,也能明白。

栾子钰听完故事,不禁发散了一下思维,他觉得许县令的目的或许会和他们的不谋而合。

这个猜想在计划顺利实施后,得到了进一步的肯定,从抓捕到装卸上船,一切的一切都顺利的过头。

随着钱塘县令急忙慌的跟着‘视察’归来的赵弓返回驿站,栾子钰教孩子的时间也跟着缩短了。

一如当年桃.色.事件的大张旗鼓,钱塘县与其他县城粮仓丢粮的事情很快就发酵的众人皆知。

锦衣卫再怎么手段通天,也不可能拦住官员的奏折,一上一下的两拨队伍擦肩而过,让栾子钰不得不加快做戏的脚步。

“赵监丞只是一时兴起,哪能想到真有贼.人趁着慌乱偷.窃,说来他们也是真的大胆,不是亲眼见过你都未必相信,偌大的米仓,竟一颗米都没了。”

“什么?外头的米价突然降下来了?难道是米仓丢失的米,都流入市场了?脱手的这般迅速,怕是已经计划很久了。”

“钦差尚在就敢如此,只怕是上头有人,若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倒还好说,要是不能,诸位的乌纱帽恐怕难保。”

这些是栾子钰最初的外交辞令,无辜又惊讶,话语不详,却把人的怀疑引向秦亥,并且来者不拒的收了一笔可观的打探费。

“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

“锦衣卫从未放下对粮仓的关注,那里的一举一动,宁大人都心里有数。”

“外头的风言风语,不足为信。”

这些是面对秦亥,才会有的专门言辞,收费自然比前头又高出了一头。

江浙的局势瞬息万变,栾子钰借着时机,双手张开,大肆收礼,嘴里说的最多的就是上面这些话。

而秦亥就没这么悠闲了,每天清晨,刚把眼睛睁开,还挂着眼屎的他就会从心腹嘴里得知一条又一条,如同天崩地裂般的讯息。

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脑子还在,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耍心眼,可是外头的流言,把自己推向了了风口浪尖,就连同在一条船的下属都在疑心他,这种感觉,有苦说不出。

大概是这阵子的冷嘲热讽和暗中试探超出了平生经历,秦亥已经能基本稳住情绪,手脚利落的起身前往驿站等候第一手消息。

只是今天,秦亥没了昨天的稳重,不断撩开轿帘,蹙眉而立,眉下双眼燃烧着熊熊火焰,“快点,脚底下踩棉花的吗?!”

不管他怎么催促,轿夫们喘着粗气,脸色煞白的赶到达驿站时,连门都没开,在外头好声好语的沟通了小半个时辰,大门才缓缓的向他开启。

进到里头后,也没个人出来招呼,秦亥心里头挂记着昨夜发生的事情,也不敢让人去吵醒栾子钰。

坐了一刻钟,又饮了三壶茶,秦亥望的脖子都加长了,栾子钰才翩翩出现。

“栾弟!”秦亥激动的就连胡子都在舞动,伸手上前,就像是看见了救星。

栾子钰浅笑着拱手致歉,‘恰巧’躲开了秦亥的大手,“兄长怎么不让人去唤小弟,倒让兄长在这枯坐,实在是不成样子。”

秦亥忧心如焚,哪里有时间寒暄,“原不该打扰贤弟休息,只是今晨听手底下的人说,昨夜锦衣卫捕了青源县令。为兄素日与他也算有些交情在,故此想来问问是怎么回事,也好有个章程。”

栾子钰招呼他坐下,“兄长的意思,弟明白。这些日子也着实委屈你了,那外头的人也是跟风,全然没有自己的考量,枉我多费口舌的解释,人家还是不听。不过咱们都是明白人,就凭兄长家大业大,便不可能看上这些小钱。”

话语说的极具立场.性,事实上,秦亥越着急,栾子钰越高兴。

“我听宁郎说,许大人招了些不该招的,似乎想把兄长脱下水。”

“这阵子,赵监丞收到了不少大人的拜帖,宁郎手下的番子撞见过几次,厚厚一沓。”

栾子钰端着茶杯,装着隔夜的冷水,通过语言的艺术,让秦亥深刻理解了目前的情况,有人在背后搞事,企图要他万劫不复!

秦亥提出想见许县令的时候,宁仇恰好出现,脸颊处未干的鲜血,足矣让他畏畏缩缩的离开。

栾子钰笑着倒掉了秦亥杯里的水,又漱了一遍,将杯子翻盖,“他招了?”

“一半。”宁仇走进,拉起栾子钰一侧的袖角,拭去了血。

栾子钰瞧他脸上还有一丝粉红,便伸手蹭了蹭,了然的问道:“是要见我吗?”

撑着桌子的宁仇面.色.不善,从昨夜到现在,用遍了刑罚,许县令就是不肯松口,瞧着不像是忠心,倒有些怪异,“嗯。”

栾子钰闻言,便想直接过去,奈何宁仇软和的说了句饿,又道了句困,孰轻孰重,立下判断。

以至于出现在许县令面前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赖于习惯黑暗的锦衣卫,临时收拾出来的审讯室不透半丝亮光。

“说吧。”栾子钰端坐于太师椅上,攒珠银带在微弱烛光的照耀下闪烁非常,眉眼懒散的看着‘完好无损’的许县令。

许县令缓缓抬头,像是被他的珠光宝气闪到了眼,眯成一条线,“真像。”

“连轴转了这些天,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修整会儿。”栾子钰扬眉笑道。

连自家宁大人都听栾大人的话,屋内的力士番子自然道好,恭敬的退了出去,也没真的下去休息,全都守在了窗下,门外,手握刀柄,随时准备冲进去。

“人证物证具在,你们何必刨根问底。”

“这事不重要,你适才说我像谁?”

栾子钰款款起身,踱步站在距他五步的位置,“你将我当作谁了?”

“呵,你心里跟明镜一样。”许县令仍看着他,目不转睛。

“好吧,我换个问法,你要怎么才肯招认万次辅?”

靠近门口的烛火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风鼓动,跳跃不明,兼有暗处传来的细微响动,若是胆小怕事之人,早就招透了。

“他是你父亲。”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

“你姓栾。”

“对,姓栾。”

一来一回,许县令像是想通了,“我与万道然来往的书信,具在青源县城郊的城隍庙,你们到了那,就能看见庙前的石碑,东西全藏在里头。”

栾子钰点头,默不作声的冷眼瞧着,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冷笑,这算什么?救赎吗?

许县令等了许久,不曾听道栾子钰发问,撑着气力,又抬起了头,“你就没别的想问我?”

“没兴趣。”栾子钰冷漠到了极点,“你做过的事,自然有人知道,有人记着。”

得到最想要的讯息,栾子钰转身便要离开,却被一声怒吼停住了脚步,“你当我不想做个像栾公一般的好官吗?是他们逼着我,逼着我做!”

“君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栾子钰语气平淡,并不叹息他的被迫无奈。

身后的许县令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又合上,胸中鲜血逐渐冷却,费心寻找,一直支撑着自己的信念,转眼破灭,散在空中,无法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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