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饱见少年轻庄贾可堪门前直对言

丑俊心头是带着有怨气的,不过时常压制着行,如此性子的人倘若做了官,大抵是不太妙的。

难怪不少年轻时胸怀大志,成官济世,而真正步入官场之后,逐渐变冷,迷失了自我。

不过说这些都是太远的,如今丑俊也才十一岁罢了。

“陆羽兄,明日社学再会。”

“再会”

告辞了俩丑兄弟,陆羽转过街口,不多时,止步于一门户曰“杨氏书坊”的门铺,木门口到没有接客的童子,看上去冷清清的。

想着不多,陆羽缓步入了里间,里头缘门处坐着一小厮,手中捧着书纸,像是在记录些什么。

书坊里头的小厮基本的识文断字的本事还是有的。

“陆公子,你上回要的书到了。”

小厮对陆羽已经来此已经熟悉的,上一回陆羽本打算寻求一本朱子注的《论语》,却没料到书铺却来了空。

“好的,麻烦了。”

陆羽瞧着小厮从移过书匣,取出一册,正是陆羽所需的。

借过书,付过帐。正准备转身离去,不料听得一串欢快的笑声传来,门外一身着刺锦百褶裙的女子入了内,倒是传统的苗族服饰。

明朝对于女子束缚相对没有宋朝那般严苛至少上街是可行的,更何况贫苦人家女子更没有那么多要求了,不上街买菜农活,一家人还如何生活呢。

“小雁姐来了,上回订的书也到了,稍等,我这就去拿。”

小厮驾轻就熟地翻出书匣里头的一摞书卷,被称呼小雁姐的女子约莫豆蔻年华,静静地站着。

瞧着书坊里头还有陆羽,不过也没有如何避讳,忽然开口对小厮道:“我家小姐说了,上回的书纸里头岔页了,能不能换上一本?”

小厮听完也没有纠结,这样的情况,东家也是有吩咐的,先满足客户的要求。

于是道:“可以的,小雁姐,是《国初礼贤录》还是《洗冤集录》?”

听着小厮道来,小雁姐点了点头道:“是《洗冤集录》。”

想不到居然有女子爱好《洗冤集录》这样的奇书,对于当今的读书人来说,惟有四书五经是正书。

旁个的都是闲书,甚至是歪书。

连一向活泼散放的丑俊除了阅五经之外的书,也都是些关乎诗词论之类的书卷,大抵也是补束的。

“好的。”

听着两人的谈话,陆羽本打算出门的,忽然想到似乎有件重大的事情需要探寻一二。

于是回步问道:“小卯,听说这月中旬,龙场有场文会是吗?”

瞧着陆羽行过来,小厮转头笑道:“是啊,我们杨少家届时恭候各位到来的,陆公子相必也收到了请函。”

龙场虽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茶肆,庙宇,书坊,饭庄,钱铺之类的也是有的。

区区一场文会,也是有东道的,这场文会的东道自然就是龙场的杨家赞办的。

小厮口中的杨东家便是杨天成的大公子,杨客烟。

杨家在当地乃至贵州府(贵阳),也算得上是富户,生意以书坊为主,也算得上是文雅商贾。

因此筹办的文会落得不少捧场,一是柳知县亲临,而是能提高士子的声望,何乐而不为。

对于知县来说,树立清朗爱民的形象;对于杨家来说,助赞有潜力的士子,皆大欢喜。

“我未收到贵坊的邀函,届时随着友人同往。”

“那也是好的,恭祝公子到时候拔得头筹。”

小厮是会说话的,杨家坊的文会并不严苛的,并非一人一帖,携着帖再领一二人可行的。

小雁听到陆羽和小厮的谈话,心里想着:“我家小姐好像也想去凑热闹,唉,真是头疼,万一被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陆羽并不知道这场文会究竟是如何的流程,本想改日询问一番二丑兄弟,没想到小厮滔滔不绝地说道起来,颇为自豪的。

陆羽听完笑了笑,没有言语如何,书坊平日里也就是如此冷清的,或许龙场一向如此。

话说陆羽出了书坊,小厮和小雁姐依旧闲侃着,貌似两人很是熟稔的。

“小雁姐,我家公子上回可是…”

若是听者详得内容,定是惊讶不已,两人言语之间说的竟都是关于各自主家的悄悄话。

“胡说,我家小姐可没答应。”

“哈,这不是迟早的事嘛。”

小雁姐忽然甩了脸色,面无表情行出了书坊,留着小厮一人发懵,刚才可明明是好好的,为何瞬间就变了脸。

小雁回府之事自不用言说,却说回到半路上的陆羽却遇上了麻烦事。

时间回到陆羽出了书坊不久后…

却说陆羽行过斜街的果脯坊,如此的般的甜食倒是生意好的,不少仆童,女婢都过来好几趟,寻常人家多少也是有买的。

怪的是今日人却密稠的紧,门铺口都堵塞住了。

忽然听得一声大辩:“不是…我偷的。”

人群堆外头的陆羽耳熟这声,踮起脚跟,透过人缝,却是一熟悉的身影,原来是他啊。

“休要狡辩,方才就你在我身边,难不成我的玉玦还会长脚不成?”

“这…么多人,你凭什么说是我偷的?”

“哼,一验便知。”

说“一验便知”便是一名青衿秀才,陆羽却不识得,相来是隔县的。大喊冤枉的则是陆羽的同村,卯尼桑久,便是前些日子在野间碰上的打猎兄妹之一的。

青衿秀才身旁随着两名仆僮,却是壮硕不已的模样。

两名仆僮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争吵着就上前欲动手,桑久虽不惧怕,但知道秀才是万万惹不起的,倘若伤了他们,就算自己无罪也是要判罚的。

只好憋着一肚子气搡拦着,这时候,桑久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这位公子,过激了。”

“你是何人,管你闲事?”

青衿秀才面露不屑,微微笑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陆羽那个废才吗?”

青衿秀才打扮自然,里头碧玉绸衫,倘若再配上一把折扇,还真有几分公子无双的意思,不过一开口,那意思全都无了。

陆羽是在没想到还有一个秀才认得自己,却也没有询问缘故。

“废才说谁?”

“废才说你。”

青衿秀才心里想着:“这就是虎儿说的陆羽吗,不过如此。”

陆羽淡淡笑了笑:“公子倒是有自知之明。”

周遭围观的客官,小厮,女童笑了声,秀才反应过来,气得红了脸,冷冷哼一声。

外头倒是有看官窃窃私语道:“这便是李家寨的陆羽,听说年前得了病,都快没命了,如今看上去倒是棒棒的。”

又有人道:“是啊,当初连过县,府二试可是出了名,可惜…”

却不知道后头的在可惜什么,眼瞧着围观之人又厚了一层,陆羽扶起跌倒坐地的桑久。

和青衿秀才方才不过是言语游戏罢了,陆羽沾了口舌之快而已,心里默默揣度,这人与自己何时有了过节?

两人争吵间,不知道引来巡行的两名青衣差役,板着脸推过人群进来。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龙场县里头长日里也是有巡行的差役和戍兵,今日轮休换巡的是齐二和赵武。

齐二本为戍兵,受了伤,退了兵籍,如今成个闲散的差役也是无奈之举,微瞧着眼秀才,心里想着:“这不是杨公子嘛,熟人。”

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示,正正经经地盘问道:“两位都是读书人,说说怎么了,还是去大堂门辩个纷解?”

大堂门就是县衙的官司地理,一般县里头重大的官司都是在此审判的。

“我看不必了,这位差哥,有苗民偷了我的玉玦,死不承认。”

杨客烟递过去一个眼神,齐二心领神会,对着桑久假色道:“你可有话说?”

“我没偷…”

桑久头一遭碰上这般事情,不知如何是好。

柳客烟此时也不管玉玦如何了,心里头就是想整死这陆羽,就是看着陆羽一脸古井不波的模样就是来气,在本公子面前还装作无事,待会儿就让你见识一番。

“哼,到底有没有?”

齐二毕竟是久经衙事的,面露脸色,桑久便露出怯,让人不禁觉得真的是偷取一般。

陆羽眼瞅着齐二和杨客烟眉眼间的一瞬交流,明白了大概。

转头对上行来的齐二道:“既然怀疑苗民偷了你的玉玦,搜一番不就好了,倘若没有,你便道歉如何?”

陆羽为今之计只有如此,更不能直接和桑久相认,不然更加难以施展。

“这样的话…”

齐二瞥了眼身旁默默无言的赵武,但赵武却视若无睹,不作回应。

桑久此时见陆羽出了头,心里大为感动,于是道:“好,差哥,你来搜吧,我没做亏心事,也不怕查的。”

眼瞧着围观之人多了起来,齐二也不好继续偏袒杨秀才,于是上前仔仔细细地摸索一番,并未查获到物拾。

“真相大白,各位乡民。”

陆羽故意对着围观的乡民,有苗民,布依民,汉民,如此一番,群众的共情能力是强烈的,一人开了头,便有了苗头。

“既然如此,该杨公子道歉。”

陆羽笑着道。

可杨秀才怎么可能向下卑的苗民道歉呢,冷哼道:“说不定藏到同伙那了呢,你的身上还没有搜?”

听完杨客烟冷笑地看着陆羽,其实此刻真相也不用继续追究,杨客烟的目的就是落下陆羽的面子。

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轻誉,倘若今日陆羽让人搜了身,日后的品德之定上就会被打上疑号。

更为严重的是本次贵阳府的学政乃是首位应天府派遣来的,之前由于贵州地理原因均是由云南学政兼理的。

弘治十八年,沈庠担任首位贵州府学政,管派院试之琐。

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八月院试在即,这时候段,倘若出了此番事情,连保举人恐怕就没人敢为陆羽担当。

陆羽八月份参考的院试,要求有6名村里的人和2名秀才保举,而且并非随便寻觅的秀才,必须是成考优秀的廪生(秀才中的一等,方可参加考试。

除此之外,还需要证匣祖册,确保身家清白,方才能参与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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