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相见

穿珠缀玉星攒月,剪绮裁罗碧间红。

三十日,岁暮守岁。

官宦士大夫、庶民百姓为了功名生计,奔走尘俗,到了一年之终结日,欣欣然乐而不倦。

‘月穷岁尽’,故极为隆重。

盛京的夜空绽出璀璨的烟花,下了值的士兵有家室的,便早早归家,孤身寡人的,就去谢馆秦楼乐呵乐呵。

三匹高头骏马在璀璨的烟花下,疾蹄跃出东门城墙,往清静寺方向飞奔去。

马背上之人皆是身穿黑色大氅,头戴蓑帽。

不见面容,神秘至极。

‘驾。’

郁莲纵马奔驰,寒风在耳边呼啸吹过,她马术了得,重生后一直没有骑过马,再上马背,依然可以像当年一样鲜衣怒马。

她看了一眼被甩至身后的春燕、夏雀,暗自幸运,还好马术还在。

璀璨的烟花越离越远,此去清静寺有二十余里,道路黑暗,三人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

三匹骏马被绑在山脚下。

夏雀已经提前勘察过路线,用轻功带着姐姐跟公主走小路。

春燕轻功不差,郁莲恢复了四成功力,足尖要借物才能飞出两三丈远,一时间跟不上侍女,落后一些。

两姐妹会故意放慢速度等她。

寺庙藏在山中,石板路一阶一阶延伸,弯弯曲曲,表面看似风平浪静,暗地里暗卫重重,皇帝下旨让二公主来此处为先帝祈福,没有旨意不得外出。

寺庙一隅,郁兰公主不能出来,旁人也不能进去,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

驸马徐康成曾经暗访过几次,却被层层暗卫阻拦,每次皆败。

为了今晚,夏雀自锦春坊跟公主一别后,就开始做准备。

高墙脚下。

三人小声耳语。

郁莲泰然道:“除了你们二人知我身份,再无外人所知,我现在的处境姐姐知道后,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反而会让她担心。过去的昭阳已死,现在只有郁向莲。”

“您放心,我跟夏雀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我等豁出性命也会守护这个秘密。”春燕说得信誓旦旦。

夜,一片漆黑。

一千多年的清静庙古老巍峨,此时十分寂静。

郁莲静静蹲在墙角下,蓑帽下的面容沉着冷静,眼眸宛若秋水,望了春燕一眼,低声道:“如果这个秘密能救你们姐妹二人一命,说出来也无妨,本宫死过一回的人,再死一回也是命运使然。”

夏雀听闻此言,小脸微微激动:“我们死也不会背叛公主。”

她声音有些大,郁莲扯了扯她的氅衣,小声点。

夏雀尬尬一笑。

两姐妹的性格,姐姐会稳重一些,妹妹直率一些。

夏雀蹲在角落处观察着前方动静,突然面目严肃,轻声道:“公主,很快他们就换值了,我带你们走小道进去。”

现在的她跟刚刚尬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郁莲不知,只有在昭阳公主跟姐姐面前,夏雀才会如此露出率真的一面。外出执行任务时的她,没有一丝犹豫的手起刀下,人头落下,如同一个女罗刹。

清静寺前院是普通香客朝拜之处,香火萦绕。

后院住人之处肃静冷寂。

郁兰住在宣静小院,周围有人把守,旁人不进,不得外出,只有一个耳聋的老嬷嬷三餐送来粗茶淡饭。

她日常生活就是看书,抄写经文,寺庙一隅,锁了她三年。

三年不见丈夫,不见儿子,与世隔绝。

今夜过后,便是第四年。

不知十狗现在成长得如何了?

郁兰一身夹袄道服,长发用发带简单束起,素静的小脸无欲无求,在这黑漆漆的院落中,望向京城的方向。

城中应该是烟花四起。

可惜,离得太远,不见盛京风采。

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她耳力好,眼眸一暗,会是谁半夜至此?

很快,随着闷哼声响起,院中窸窣声也随即消失。

对方已进入院中,曲廊下,三人快速往里面走。

黑暗中,郁兰不明敌友,没有声张,春燕率先看到她在那处,小声开口:“公主,我是春燕,前来有事相商,我们屋内聊。”

院中的女子身子一颤,立即转身带路走向燃着油灯的居室。

身后三人入内后,她紧张地关紧居室的门,上闩。

蓑帽脱下,几人露出真面目。

平时容易的春燕、夏雀,皆用真面目示人。郁兰一眼也认出了她们,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春燕,夏雀,你们怎么会来此?”她又看了一眼旁边陌生的女子,问道:“她是?”

春燕介绍道:“她叫郁向莲,是昭阳公主之前隐藏的暗桩,也是最信任的人。”

灯火铺地,少女盈盈十五年华,丰神冶丽,蛾眉下的瑞凤眼染上一抹猩红,姐姐二字欲脱口而出,又被她咽下,只道一句:“你唤我莲莲即可。”

郁兰一怔,这二字好久没有听过,昭阳在世时,她就经常唤妹妹为莲莲。

她没有出声,悲伤涌上心头。

昭阳小她八岁,母妃逝去得早,她偏爱这个妹妹,有求必应,一朝兵变,妹妹惨死,父皇头颅被砍,她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囚徒。

一夜之间,京城变了天。

郁莲看着她开口道:“怀宁公主,此次我们来是想救你出去,远离京城,去蓬山,那处奇险,郁文德就算知道你在那处,我亦有能力保你们平安。”

“蓬山。”郁兰念着二字,是昭阳学武的地方,她听闻过,未曾亲自前往过,“那康成跟十狗?”

郁莲知她意思,缓缓道:“他们会一起去。”

郁兰犹豫了。

她这一走,不知道会不会给别人带来灾难,郁文德肯定不会放过其他人。

郁莲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眼帘微低,蕴含着一丝锋利寒意,嗓音带上凌厉:“郁文德把徐康成打瘸子,任十狗在京城中遭贵家子弟欺侮,徐家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杀无可杀,你被囚在此处,你以为能安全度过一生?不可能。”

她顿了顿接着道:“他会杀了你,杀了徐康成父子,只是时间未到。逃离京城尚有一线生机,你别忘了,盛京内还有一个裴怀安,你关在此处,尚不了解东厂之盛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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