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六芒星的帷幕(独白)

“在座各位,在你们之中,藏着一只狡猾的猫头鹰。”

“男孩,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这样的话不能乱说。”

耳麦的另一端,有谁在说话。即使对方用了变声器,声线被聒噪的机械电流音替代,小鸟游空夜也能从中辨别出说话者的身份。原来安室透也在。

安室透似乎不希望其他人发现他们认识。

是同样发现调查组里面有内鬼,想制造公安降谷、卧底波本是两个人的假象方便后续行事吗?

也好,这样一来,即使波本身份暴露,他依然能以降谷零的身份活着。

“我当然是有足够的证据才开口的。”

他配合地假装不识,不再和陌生人降谷交谈,故意冷笑一声,开始挑衅敌人。

“我是利爪。某个藏得很好的猫头鹰,你应该知道我的具体身份。”

“一直以来,你们和黑衣组织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寄希望于‘那位’组织成员——也就是各位口中的‘那位’公安卧底能约束我的行动。很遗憾,你们的期待要落空了。”

“我和他的关系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好,我恨透了他。”

“所以,你最好祈祷自己藏得够深,别让我发现。我非杀了你不可。”

小鸟游空夜冷笑一声,盯着满地的玻璃碎片,继续说:“知道为什么吗?一天晚上,我听见有人说,我是‘那位’的狗。”

他明确点出那天白井泉的嘲讽,等了一阵,安室透和那个猫头鹰都没有反应。

看来不是白井泉的手下。

该讲动机了。

波本和小助手敌对的原因。

想想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有点纠结。

要是说得太狠,会不会伤到安室透的心啊?

“真巧,我有时也这么想。”

“我不知道他是公安派去的卧底,还是组织派来的卧底,谁在乎这些。我管他是什么人,我就是一条狗而已啊。”

“每一天,每一天,我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他让我善良我就不能作恶,让我天真我就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讨他欢心,我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复仇之心,放弃我超人(超乎常人)的力量,就好像我身为利爪的过去从来不曾存在。”

“谁知道下一步,他会把我变成什么样子?只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变成他希望的样子,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而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甘心按他的想法办事?就为了不失去他?

“笑死,这和你们猫头鹰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把我驯服成某个人的利爪吗?”

“从今往后,我要当我自己,我要和他反着来,让他彻底感受到一败涂地的绝望和无力感,最后再亲手杀死他——”

“说了这么多,该死的猫头鹰,你有没有听懂我想说什么啊?”

“我真正的意思是,我发自真心地恨你们,恨自己摆脱不了利

爪的阴影,恨到可以连我最爱的他也一起杀掉啊!”

小鸟游空夜以一声怒吼结束了这场表演,把耳麦丢到库拉索手里,姿态近乎逃跑。

很难想象另一边的安室透听见这段话会作何感想。可惜,扔掉了耳麦,他依然能听见安室透的每一句话。逃不掉的。

抱歉,安室哥哥。

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一定会郑重向你道歉。

为了保护你,我只能这么做。

不然他们会顺着我出现在这里的事情,把你定义为警方卧底,而不是同为黑警的潜在盟友。届时,猫头鹰想要保住自家的卧底,一定会把你卖给组织。

男孩站在原地发了几秒钟的呆,已经开始想象安室透的反应了。害怕。

他咽了一口口水,回过神,对旁边的库拉索说:“这次行动失败了,我先把柯南他们送回家,等会儿再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耳麦那边有人在说话,不是降谷,换了一个人。库拉索一边听一边朝他做手势,示意他们赶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

小鸟游空夜站在杂物间前,敲敲门:“有人在吗?”

里面的呼吸立即放轻了很多,没有应答。他的视线穿透对他来说毫无作用的门板,看见柯南和灰原哀警惕地盯着门,他满意地把门打开。

正想说话,迎面飞来一个高速足球!

他侧过头避开。足球擦着他的发尾而过,柔软的黑发在强气流中飞舞,其中几缕被摩擦引燃生烟,他徒手将火花掐灭。

在足球撞碎各种店内装饰物的背景音中,小鸟游空夜朝两人露出安抚的笑容。

“没事了。我先送你们回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了平时上学,不要主动接触我、安室先生或者库拉索。”

柯南有些尴尬地关掉球鞋上的强化按钮,听见他的话,也切换成谈正事的状态,严肃道:“刚才抱歉了。今天的事是你们的计划吗?”

“算是吧。他们没把我算进去,我今天约你们到这里交换资料正好碰上他们,一点小小的失误,刚才已经解决了。”

小鸟游空夜对自己做了什么只字不提。

心里还在脚趾抠地。

等下该怎么和安室透解释呢。

要不装死吧,能拖一秒是一秒。

不过,这些小心思就没必要和他们分享了。

“那个计划,会影响到我们的生命安全吗?”

灰原哀也从对组织的PTSD中恢复平静,问他。

“我会封住库拉索的嘴。”

小鸟游空夜说。

“组织不会有人上报你的事情,至于协会……我想他们也不希望自己偷人家资料私自研究的事被组织发现。”

“好。我信你。”

灰原哀放下手里的拖把,拍拍小鸟游空夜的肩膀,感觉到手下的肌肉立即绷紧得像一块金属,她若有所思地收回手。

小鸟游君的应激反应还没彻底治

好。

实验体……她从未这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研究出的每一样东西,哪怕只是走错方向、对最终目的毫无作用的阶段性成果,竟然会对其他人造成这么巨大、这么惨痛的影响。

“利爪”的力量不是恩赐,是诅咒,它让一个生命从人?_[(”变成了“武器”。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她。她必须亲手结束这一切。

灰原哀制止柯南继续追问,抱紧了装着资料的书包,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不知道小鸟游空夜是花了多少气力才能从那些家伙手里抢来,一定要尽快看完。

“这段时间我会待在阿笠博士家做研究,如果需要帮助,你可以主动联系我。”

“好的。”

小鸟游空夜随口应了一声,趁着下一批派来监视他的利爪还没到,将两人分别送回了阿笠家和毛利家。

等他再回到快餐店时,库拉索已经不在这里了。

“果然,大人们会事先把我排除在外啊。明明真正的‘利爪’和柯南他们一样,不能当作普通小孩看待的。”

小鸟游空夜无奈地站在门口。

店内打扫残局的服务员一脸抱歉地说今天暂停营业,而他装作郁闷地离开,回到家发现灯还没亮,一片漆黑,空空荡荡。

安室透还没回家。

他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

……

安室透,又称降谷零,此时在吃猪排饭。

猪排饭表面浇上了超辣咖喱。

旁边坐着风见裕也,对面坐着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是隔壁猫头鹰调查组的同僚。

店内没什么人,偏僻的角落更是自带隔音效果。每个人都带着耳机,因为这场持续了六个小时的线上交流还没结束。

行动失败的原因不只有小鸟游空夜察觉,像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发现得比他更早。

此外,狙击手离开后留下了一张纸条,写着“吾辈是猫”,不仅夸耀自己耳聪目明、行动机敏,还大肆嘲讽公安警察抓不住自己。

这意味着什么?在内应通知以后,他们明知公安警察布置了陷阱,依然过来踩一脚陷阱,再大摇大摆、毫发无损地离开。可恶至极!

吾辈是猫。

这句话就是追查犯人的唯一线索。

但在这之前,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找出那个潜入调查组、暗中通风报信的猫头鹰。

当时在频道内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猫头鹰,必须核查身份,在零组调查背景资料是否可疑、是否可信的时候,他们全员都要保持通讯,每五分钟输入一组即时更新的密码。四人一组互相监视,防止有人悄悄做小动作。

频道内一片死寂,紧张的气氛借着16枚小小的通讯器传遍了每个人心中,谁也不敢发出声响。

安室透的眼睛从对面两人脸上扫过,数个小时明里暗里的观察,他确定眼前这两人不是卧底,是真正的公安警察,相信对方也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血中无法抹除的,即使没有物证?[(,他们依然有确认同伴的依据。

只是可惜了这份咖喱猪排饭,现在不是吃饭的好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冒着热气的食物逐渐变凉,所有人都在等待调查结果。

安室透的思绪飘到了各种地方,不知道小鸟游空夜吃过晚饭没有?

他的手指落在餐勺上,立即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

“……”

算了,等下把咖喱饭打包回家,用微波炉热一热再吃吧。

一想到回家以后,小空夜那张心虚又紧张的脸,那副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可爱模样,还挺期待的。

小鸟游空夜抢过库拉索的耳麦说话时,他全程都认真听着,没有像空夜想象中那样生气。当了这么多年的波本,他听过不知多少更加刺耳的话,早就淡然处之了。

降谷零只是觉得心疼。

那个孩子,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当着他的面说出那种话。

“降谷零”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最重要,甚至是唯一重要的人啊。

在降谷零努力完成降谷、波本、安室透个角色的工作时,小鸟游空夜在追随他、关心他、保护他,又害怕自己做的事情会惹他讨厌或者生气……怎么会呢。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小鸟游空夜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比空夜单手扛起摩天轮更早,比空夜以利爪男孩身份出现更早,比护士将身体检查结果递给他的时候更早。

当他看见这个瘦弱苍白的男孩倒在路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发现了。

发现他们同样身处黑暗,心里却残存着对光明的渴望。

降谷零把他送到了米花医院。

然而,当他第一次睁开眼睛,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双空洞的双眼立即被恐惧和怨恨填满的时候,降谷零推翻了之前的判断。

这个孩子,渴望的也许不是光明。

而是纯粹的自由。

自由这个概念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当一个渴望自由的孩子有着毁天灭地的破坏力时,他将变成一场席卷全世界的灾难。

于是降谷零放弃了“把这孩子送到警局”的选项,把他带回了家。

这是一次疯狂又狂妄的豪赌。

赌真正的“降谷零”能成为这个孩子的“锚点”,他的正义、他的道德、他的信念,他一切的善与恶将成为“小鸟游空夜”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

他会在这张白纸上留下第一笔浓墨重彩,覆盖所有墨迹。

这次肮脏的算计,降谷零完胜。

但是,他开始后悔了。

小鸟游空夜被他禁锢在“善良”的阵营,这个孩子一直渴盼的自由触手可及,却被他亲手戴上了限制的银手铐——确实,和项圈没什么区别,和制造利爪也没什么区别。

不知何时,零组的身份核查已经结束了。

随着一声刺耳的电流音,通讯被关闭,也许很快就要重新开启,为了下一次抓捕猫头鹰和乌鸦的行动。

降谷零带着凉透的晚饭离开,冬季的风冷得刺骨,他的叹息化作一团小小的白雾,融化在空气里,只留下内心沉重的歉疚感。

怎么会讨厌小空夜呢。

这份始于算计的羁绊,小空夜毫无保留地交出了真心,而他捧着这颗热烈得几乎要烫伤手的真心,不知道如何是好。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孩子学会为自己而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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