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见慕绍台

没享受到冰块降温的其他人,见慕锦成夫妇也没有,自然没什么话说。

慕锦成和顾青竹回到自个屋里,熊吉送来了厨房留的午饭,天气实在太热了,两人只用冬瓜汤泡了一碗饭,囫囵吃了。

慕锦成挨着桌边坐着,手拿蒲扇扇风,顾青竹与他对坐,刚好一人扇风,两人凉。

“你与林老爷谈得怎么样?”顾青竹抬手倒了两杯凉茶问。

慕锦成气哼哼道:“别提了,林岸白那个老狐狸,根本就是敷衍我,说什么张为赫不会通融,又不肯介绍大理寺的牢头,后来,他直接借口有客人,将我撇下自去了,直到我走的时候,都没见着他的人影!”

顾青竹慢慢啜了口茶:“林老太爷年纪大了,没几年就要致仕,而林岸白过了不惑之年,靠着老子的荫蔽,至今也不过才是个军器监少监,想来没啥大本事,至于林家第三代,听他夫人的意思,好像也不是什么栋梁之才。

面对这样日渐式微的家族,做为未来家主的林岸白,只想安稳度日,不愿为他人招灾惹祸,本是正常的事,可若是如此,他大可不理会我们的拜帖,何故接了,又搪塞呢?”

“谁知道呢!”慕锦成没好气地摇摇头,转而问她,“他夫人和你如何说的?”

“他们夫妻好似并没有事前说好怎么应付我们,林夫人几番改口,待见了我这块牡丹黄玉佩,知道九公主与我们的渊源,直接将事情应承下来了,由此可见,林家是有路子的,只是林岸白还在观望。

我猜他在观望皇上在安南海寇事情上的态度,顺水人情与忤逆龙鳞之间,林家赌不起,更输不起,所以,做为未来的当家人,他这样谨慎无可厚非。”

“那他昨日肯接拜帖,是不是说明在安南海寇的事情上,主战派占了上风?他有意先示个好?毕竟林家也不想暮春爹获罪。”慕锦成想了想,又道,“我去的时候,林岸白说,林尚书令临时进宫去了,莫不是又有了变数,让他不敢答应了?”

顾青竹了然道:“你说的有道理,林老爷子临时被皇上召见,事情变得吉凶难料,林岸白怎么可能会给明确答复。”

慕锦成焦急道:“那可怎么办?眼下,除了林家,我们一时也找不到其他能帮得上忙的人。”

顾青竹微叹了口气,摇摇头:“就是能找出旁人,保不齐是第二个林家,天子脚下,谁敢逆天而行?”

慕锦成有些泄气,连摇扇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顾青竹接过扇子,给他轻扇:“你也不要太急,那么久都等了,不在乎这几日,若是顺利,明儿就该有信儿了,倘若有变,只怕更难了。”

慕锦成一口气将凉茶喝了,抹抹嘴道:“也只好如此,二哥和莫天林的伤,尚未彻底恢复,趁这个时间,再养些时日,路上也能少些担心。”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后续的安排,一晃,日头就下去了。

因着是人口稠密,店铺林立的京城,纵使日落西山,城里仍然闷热难挡,吃了晚饭,慕锦成打了井水,浇了门前的砖地,与顾青竹坐在紫薇树下乘凉。

天上原本挂着丝丝缕缕的云,一弯新月悬在树梢,可隔了一会儿,深蓝的夜空就变得漆黑一片,乌云翻滚,夜风吹落了无数的花朵。

“要下雨了,咱们回去了。”顾青竹收拾茶盏竹椅。

后半夜果然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雨帘密集得像从天上垂下来的一卷无休无止的布,地上的水来不及流淌,在门前汇集成了一条宽宽的水面。

雨声轰鸣,仿佛住在山涧边一般,顾青竹披衣起来,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头漆黑一片,也不知什么时辰了。

顾青竹摸到桌边,想要点灯,去看看屋里的水钟,却听慕锦成含混道:“今日雨下得这般大,能有什么事,权且偷个懒吧。”

顾青竹想他这些日子挨了打,又带伤奔波,一日也没好好歇过,今日刚好有个借口,便没有点灯了,摸黑回到床上。

慕锦成习惯地将手臂搭在顾青竹的腰上,继续睡觉。

若不是肚子饿了,这个回笼觉,慕锦成能再睡半日,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赖了会儿,起来洗漱更衣。

此时,外间的雨渐小,顾青竹将窗户全打开,混杂着草木清香和泥土腥味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让人感觉十分凉爽,宛如秋日。

“三爷,三爷!”熊永年提着长衫一角,飞奔而来。

“怎么了?”慕锦成忙迎了上去。

“林家遣仆人送来了一封信,我怕是紧要的事,半刻也不敢耽搁。”熊永年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信封。

“快给我瞧瞧,林家如何说的。”慕锦成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

里面是一张折着的素笺,展开,端庄大气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有四个字,明日可见。

“青竹,青竹,明儿可以见二叔他们了!”慕锦成回头大声喊。

“哎呀,太好了,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谭先生去!”熊永年急急忙忙又走了。

顾青竹走出来,淡笑道:“看来,朝堂上就要见分晓了。”

慕锦成可管不了那么多,只管高兴地在屋里踱来踱去,盼着天黑,盼着明朝早些到来。

第二日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慕锦成夫妻早早起了,很快吃了早饭,和谭立德和熊永年一起去了大理寺牢房,苏暮春正等在那里。

许是事先打点过,只有第一处的衙役问了几句简单的话,其他关口都很快放行了。

“二叔!”慕锦成一见慕绍台,声音顿时哽咽了。

其他人俱都行礼。

慕绍台显然没想到他们会来,足愣了三五息,才反应过来,他一下扑在铁栅栏上,急切道:“锦成,你怎么来了?”

慕锦成勉强露出一点笑容:“二哥的案子平冤昭雪,我们来看看你们,二叔放心,我们肯定想办法救你们!”

“啊?真的?那怎么没见明成?”慕绍台极力探身,却没看见熟悉的身影。

慕锦成没有细说,只含混道:“二哥在牢里吃了太多的苦,现下正休养呢。”

“嗯嗯嗯,他到底文弱点,身子骨扛不住。”慕绍台叹息道。

“二老爷,这是我们准备的一些衣物和吃食。”熊永年将一个包袱从栅栏间递了进去。

“谭先生,你与我哥关系匪浅,我也将你当大哥看,明成既然无事,听我一句话,明日就带着这些小辈回南苍县去,安生过日子,以后也不要到这里来了,生死不由人,我这案子不是寻常事,是杀是放,全凭圣意,旁人是左右不了的。”慕绍台抱拳道。

“绍堂兄已经不在了,你说这话,叫我将来如何交代!又让小辈们如何安心?”谭立德直言不讳道。

“不在是什么意思?大哥,他……难道……”慕绍台瞪大了眼睛,悲痛地说。

谭立德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大哥啊,大哥!”慕绍台低声饮泣。

他的声音压在喉咙里,比放声大哭,还让人伤心,外间的人也跟着流了一回眼泪。

隔了会儿,谭立德和熊永年一起上前劝说,他方才止住了。

“你二婶可好?”慕绍台终于忍不住问起最关心的人。

顾青竹上前道:“罗姨身体底子好,母子都很健康,二叔请放心,我们来时,我已经和我爹说妥了,他会隔三差五去山庄看看的。”

“有世同在,我就放心了,可你们怎么住到山庄上去了?”慕绍台疑惑地问。

慕锦成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所幸害慕家的人已经被抓了,现下,祖母和母亲带着家里女眷,都住在山庄上,虽不如家里舒适,却安心踏实。”

“那便好。”慕绍台定定地看了眼慕锦成,放心道,“如今的你终于长大了,你爹在天之灵也能欣慰放心了。”

慕锦成心里酸楚,若他能早点为家里分担,他爹也许就不会早逝。

他打起精神道:“二叔,你放心,你和姐夫的案子本就是无中生有,现如今,外头安南海寇正闹着凶,时局瞬息万变,转机很快到来也不一定,我们也会到处托人帮忙,你且安心等待。”

慕绍台勉力一笑:“我在这里早已想得很清楚,尽人事,听天命,万事不可强求,若我当真没了,锦成,你一定要照顾好你祖母、母亲和你二婶,以及你的小堂弟妹,你告诉你二婶,若有来生,我结草衔环,再与她平安过一生!”

他的话让所有的人黯然,时局迷雾重重,前途吉凶未卜,慕绍台这么说,显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给了慕锦成一个理由,为自己,为别人,好好活下去!

“二叔!”慕锦成不想哭,却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地流。

慕绍台用力握住他的肩膀:“傻小子,我瞧你又强健了不少,往后,把我们教你的功夫练好,把你师父教你的道理悟透。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乱世可开太平,盛世则兴家业,慕家今日之劫难,百年未遇,你身上担子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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