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沈芸静最终没让林文东送她,自己骑自行车回去了,在林文东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她其实很想念他,她想过给他打电话或者发微信,随便说点什么都行,但最后又都生生忍住了,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她,她觉得应该不会,他的世界太绚烂了,根本不需要她去点缀。

或者他也想过她,但仅仅是生理层面的,倒不一定说,精神层面一定比肉/体层面高贵,只是,沈芸静觉得,精神层面无可取代,但□□是可以的,林文东或许……

沈芸静觉得她不能深想这个问题,越瞎琢磨越难受。

十点多钟,沈芸静想要休息时,林文东给她发了条微信过来,问她为什么不等他。

【胖大海】:不想等。

【木法沙】:真直接。

沈芸静笑了笑,心想哪里直接了,她根本不是不想等,而是不敢等,她那么多天没见到林文东,她怕自己一旦单独面对他,就再也经受不住他的诱惑。

【木法沙】:这么多天没见,你觉得我变了没有。

【胖大海】:没注意,睡觉了,勿扰!

林文东气的把手机一扔,心想,沈芸静你他妈就是个石女。

顾行知病一好就来诊所上班了,沈芸静周四晚上过去坐诊,见到他说:“师兄,我上次不是帮了心外科一点忙吗,这次他们主任过生日请人吃饭,让我也去,你说我去吗?”

顾行知反问:“你想去吗?”

“肯定不想去,我跟他们又不熟。”

“还是去吧!人在社会上混,总需要一个圈子,朋友多了烦,但没朋友你遇到事了怎么办,去吧,打扮的低调点。”

顾行知看了眼沈芸静,心想,这一条好像不用他嘱咐,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她高调过,“记住,能不喝酒就不要喝,要是有哪个傻逼男的敢灌你酒,你抽他就行,完了给我打电话。”

沈芸静问:“师兄,你有人际交往方面的负担吗?”

“没有”,顾行知回答的特别干脆,“我有钱,钱能解决这世上百分之八九十的烦恼,你说我人生大半的烦恼都可以用钱解决掉,朋友不就只是用来锦上添花的?”

沈芸静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再一次感叹人的命运真是千差万别,顾行知确实有着泼天的富贵命,他是根正苗红的拆二代,为了防范自己的嫉妒心,沈芸静从来没问过顾行知家里有多少钱,但她曾经听顾行知无意中提起过,说北京东四环内有条商业街就是他们家的。

可能长久的处在富贵中,也不觉得有什么,沈芸静少年时第一次和哥哥去顾行知家里做客,被他四合院里的摆设惊得不行,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就跟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时一个死样,最后还不忘拍顾行知的马屁。

“师兄你可真有福气。”

哪想,顾行知朝她翻了个白眼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哇?”

虽然顾行知损沈芸静从来不留余地,但该对她好还是对她好,她十四岁时曾在他的四合院住过一回,从那后,她睡过的房间就成了她的专属房间,顾行知再没给别人住过,谁都不行。

有好事的见顾行知对小师妹这么好,便问他是不是喜欢人家,每每这时顾行知都是一副吃了枪药的模样。

“就大槐树村那个土妞,我眼睛瞎了才会喜欢她。”

到了这一天,沈芸静严格按照师兄的教导,穿着身T恤牛仔裤就去参加聚会了,同行的还有几个女孩子,沈芸静一高兴就喝了两罐菠萝啤酒,然后在一阵微醺中,跟心外的那群人又去了一家私人会所。

沈芸静曾经跟朋友去过几回KTV,但像这么高档的地方,还是头一回来,另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去点歌了,沈芸静坐在雾蓝色丝绒沙发的一角,盯着旁边花瓶里的几团花出神。

“认识吗?”

耳边有个声音响起,回过头一看,是心外的大主任方志和,“这叫通草花,是用通脱木雕的,是不是很传神?”

他离得实在是太近,几乎和沈芸静的身体贴在了一起,这让沈芸静感到很不自在,她本来还想用手去捏一捏那些花的叶片,感受一下木质的雕花纹理是怎样的,但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人。

沈芸静哦了一声说:“木头还能雕花呀”,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后面方志和问:“小沈你去哪儿啊,还没结束呢?”

“关你屁事呢”,这话都快冲到喉咙口了,沈芸静忍了忍说:“卫生间。”

沈芸静走出去吹了会儿风,心里的不适感好了很多,她的包还在房间里,她想回去跟那几个女孩打个招呼就回家,转个弯,从旁边包间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看到沈芸静时目光一滞,然后说:“沈医生?”

沈芸静停下脚步看了看他,点下头继续走,她不记得这人也没有跟他寒暄的兴趣,那人倒是一直目送着沈芸静进入包间才走开。

心外的几个女孩一听沈芸静要走,都拦着不让。一个束高马尾的姑娘说:“走可以,必须唱首歌。”

沈芸静说:“行,有余香吗?”

“谁唱的?”

“张小九。”

旁边一男一女正在合唱相思风雨中,沈芸静就坐在点歌台旁边的吧凳上等着,她感觉到了方志和投过来的目光,但权当没看到,别说他不是中医科的,平时跟她没有什么工作往来,就算有,沈芸静也不怕他。

一会儿,沈芸静接过心外男医生递过来的话筒,她按着胸口清了清嗓子,好久没唱了,有点紧张。

随着前奏过去,沈芸静把话筒放在嘴边:

划一根火柴

将慵倦的夜点亮。

刚吐出这么两句,包间的门一响,进来两个人,眼光扫过去,沈芸静一下愣了,其中一个就是刚刚她在外面碰到的男人,他身边站着林文东,这下,沈芸静想起来了,那男的之前来过万春堂,是林文东带过来的,好像是给他儿子治疗汗症的。

他们俩跟方志和说笑了几句,然后被他请进了房间,林文东交叠起双腿,一只手臂直直的横在沙发靠背上,瞟一眼沈芸静,用口型跟她说:“继续。”

伴随着轻缓的音乐,沈芸静继续开口:

快将尘埃掸落

别将你眼眸弄脏

或许吧

谈笑中你早已淡忘

而我在颠沛中

已饱经一脸沧桑

……

沈芸静的声音偏柔,或许是她今晚喝了酒,嗓音里带了点磨砂的质感,听起来很迷人,一曲唱完,凯熊的音乐总监从桌上摸了杯酒站起来说:“沈医生我敬你一杯,上次孩子的病多亏了你。”

沈芸静笑笑,“不用客气。”

方志和说:“小沈,人家敬你酒呢,给个面子吧!”

前面的长条茶几上,一溜摆的全是白酒,沈芸静有点为难,她说:“抱歉,我喝不了酒。”

“她能喝啤的,小王”,方志和招呼过一个瘦高个男生,“你去搬箱啤酒。”

林文东按着方志和的手臂说:“别为难女孩子了”,他又朝王总监颔颔首,“你只管表示你的,让沈医生随意不就好了。”

“那行,我干了”,王总监把杯子里的酒喝掉,“对不起啊沈医生,刚刚是我唐突。”

方志和看着林文东笑了笑,“你跟我们沈医生什么关系啊,看起来挺熟的。”

林文东面不改色的说:“我妹妹。”

“干妹妹啊?”

“不是,我跟她哥哥是兄弟。”,说完,林文东往一旁让了让,沈芸静就又坐在了她之前坐的那个位置上,说来奇怪,刚刚方志和挨着她的时候,她觉得浑身难受,可一旦换成林文东,她就没有了那种感觉,看来,她的身体要比她自己诚实的多,沈芸静又研究了一会儿通草花,拿起包说,她先告辞了,祝他们玩的开心。

“我送你”,林文东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包间。

虽然天气很热,但林文东并没有开空调,他摁下两侧车窗,任仲夏的晚风吹拂进来,沈芸静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嘴角微微朝上牵着,林文东问她为什么笑,她说自己没笑。

“怎么出来聚会,也不知道打扮一下。”,刚刚林文东看到跟沈芸静同行的几个女孩子,都穿的很漂亮,只有她,一身休闲装,幸亏有高挑的身材托着,才不至于成为别人的陪衬。

“我师兄说低调点好。”

又是那个傻逼,林文东一个利落的甩尾,拐上旁边的一条长街,他突然点了脚刹车说:“我好像走错路了。”

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语气差点让沈芸静信了他,可是刚才,她明明看到在经过通往沈芸静小区的某条路时,林文东往左边看了一眼,而且也减慢了车速,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表明他根本就没有忘。

“既然错了,那就错下去吧。”

林文东看了沈芸静几秒钟说:“也行,去我家坐会儿吧,带你参观一下影音室,我下载了很多电影,可一部都没来得及看过。”

沈芸静说:“那么忙吗?”

“主要是没人陪我。”

回到家,林文东到了杯蜂蜜水给沈芸静,“你脸色有点红。”

沈芸静说:“一喝酒就这样。”

“还真喝了?”

“啤的,卫生间在哪儿?”

林文东站起来示意沈芸静跟自己来,然后他把她带到了一个房间,进去后沈芸静才发现,那是他的卧室,林文东推开盥洗室的门,倚在门框上看着沈芸静缓缓的洗手洗脸,她转过身,与他的目光相接时,林文东一点没躲。

“你跟方志和认识吗?”

林文东摇摇头,“王总监认识他,说他医术不错,但人品不行。”

沈芸静没有擦脸,任水珠从两侧眉骨上滑下去,她走到林文东跟前,仰起头静静的看着他,林文东觉得自己在那一片恍若湖水一般的目光中,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轻,就像没有了肉身的支撑似的,只剩下一片轻飘飘的魂魄。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知道我对你没有定力的。”

“不是你问我,你变了没有吗?”

林文东曲起一条腿,拉低与沈芸静的身高差,“那你好好看吧!”

沈芸静没有说话,而是站的跟林文东更近了一些,近的几乎跟他的身体贴在了一起,直到今天她才敢承认,其实她对林文东也是有渴望的,她渴望靠近他,渴望与他亲密,当他做出一些对自己亲昵的动作时,她其实并不反感。

相反,她还是会跟年少时一样悸动,今晚,她想切切实实的遵从自己的内心,因为她怕那份悸动会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慢慢消磨掉,怕自己再也遇不到这么喜欢的人,怕因为遗憾,让自己的心上长出缺口。

这一次,她只想成全一下自己。

“没有变”,说完这几个字,沈芸静就把嘴唇印在了林文东的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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