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佟永刚带敏姨回家,沈芸静陪着林文东去釜山路的中药房拿药,由于沈芸静在三院的名头很响,一进到药店,就被几个热情的服务员围了起来,沈芸静回答完她们的问题,扭头请不远处的药剂师给她拿三味药。
“茵陈45g,栀子15g,大黄15g。”
这么少的药,林文东有点难以置信,他用眼神向沈芸静求证,沈芸静也同样用眼神答复他,就是这样,难得见沈医生跟一个男的走这么近,有好事的服务员便问沈芸静,林文东是不是她的男朋友,沈芸静干脆的说不是,他们只是邻居。
回到小区,林文东问沈芸静有没有事,如果没事的话,先去他家待一会儿,他没煎过中药,怕弄不好,沈芸静拿出手机,说她先告诉家里一声,接电话的是沈长林,一听自己闺女要去林文东家,犹豫着问是不是小东找她有事。
“他找我干什么,是敏姨病了,我去看看。”
“那行”,沈长林的语气一下变得干脆,“你赶快去,如果要紧的话,跟我说一声,闺女啊,你待会儿回来,你妈要是问你明天的事,不管怎么样,你先答应她再说啊!”
沈长林指的的是她要去相亲的事,沈芸静说她知道了。
走了一会儿,林文东开口,“你爸,好像挺防着我的,是不是在他眼里,我特别不是东西?”
沈芸静笑笑,“等以后你有了女儿,大概就能理解我爸了。”
女儿?
虽然觉得这个词离自己很遥远,但听到这俩字,林文东还是觉得心里软了一下,她问沈芸静喜不喜欢孩子,以后会不会生小孩。
“不知道,或许会吧!”
林文东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姻,也认为自己大概做不成一个合格的父亲,虽然在他这个年龄,很多人都已经成家有孩子了,但他一直觉得这件事离自己很遥远,他在心里默默的想了一会儿沈芸静将来的小孩,很有可能会很乖,很软萌,也非常聪明。
不是说孩子的智商一般像妈妈多吗,沈芸静那么聪明,性格又好,生出的孩子自然不会差。
到了家,泡好药,沈芸静随林文东去客厅休息,她见佟永刚一直垂着头,人也病恹恹的,忍不住问他是不是也不舒服。
佟永刚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B超,胃电图,脑电图,各种常规查了个遍,也没诊出什么病,西医说我犯了癔症,中医说奔豚,我也不知道听谁的,吃了一堆药,屁用没有。”
沈芸静问他多久了,佟永刚说十来天了。
“除了头部,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手脚麻,肚子老抽搐,浑身乏力”,佟永刚嘶了一声,“我不会得脑梗了吧!”
沈芸静让他回忆生病前做了什么,佟永刚七七八八说了一大串,连佟小明数学考了80分,他气的用鞋底抽他都讲到了,稍后,话题一拐,吞吞吐吐的说:“他妈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没好透,就……”
佟永刚两手掰扯着不肯往下说,林文东特别烦他这副窝囊样子,“没好透怎么了,你不说清楚人家怎么帮你,她是医生,你在她眼里就是一堆器官而已,把你那点没用的羞耻心先收一收吧!”
佟永刚咬咬牙,“我这病跟行房有关系吗?”
沈芸静一愣,“你的意思是,佟小明的妈妈那时病还没有完全好?”
佟永刚通红着一张脸点了点头,“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受了点风寒”,他不敢说,那事其实是他老婆主动的,他原本不肯的,但架不住老婆的纠缠,谁成想,那事之后仅隔了一天,他就这样了。
林文东冷笑道:“真有这么急吗?你儿子老说你拿老婆当公主疼,就这么疼的。”
佟永刚听到这话,头垂的更厉害了,沈芸静说:“我临床上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但《注解伤寒论》上对这种病有过记载,叫做阴阳易。”
佟永刚不管什么易不易,只关心这病该怎么治,他一个大老爷们被折磨的什么都干不了,简直快烦死了。
“这方面我没有临床经验,只能按照《伤寒续论》上的方法告诉你,就是用烧裈散,我读过相关的资料,上面说山西省一名中医研究所的李翰卿医生,接诊过六七个这样的病人,据他说烧裈散有疗效。”,她让佟永刚把手伸过来,给他把了把脉说:“你的病属于热症,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把方子告诉你。”
佟永刚早听说过沈芸静的医术了得,自己当然没理由不相信人家,便一个劲的说愿意,沈芸静写好方子交给他,让他先吃三副试试,谁知佟永刚看过药方后眼睛一下直了。
沈芸静说:“有些难以置信是吧,你先试试吧,不行再说别的。”
佟永刚走后,林文东两人去厨房熬药,他问沈芸静刚才到底给他表弟开的什么药,怎么佟永刚的表情看起来那么怪异。
“取他老婆内衣的隐处,烧成灰,用竹茹、天花粉、白薇送服。”
林文东惊得下巴掉了一地,“这也行?”
沈芸静笑他少见多怪,“中医上还有用童子尿入药的呢,可以治疗胃溃疡。”
林文东说:“我死都不要。”
沈芸静笑他,“话不要说的太早。”
敏姨服完药后,让林文东带沈芸静出去吃点饭,沈芸静说不用麻烦了她回家吃,出了房间,林文东给他妈关好门,一把拽住沈芸静的胳膊,说:“别回家吃了,我去给你做,行不行?”
沈芸静问他做什么,林文东说:“意式肉酱面好吗,我烧的不错!”
事实证明,林文东没有说谎,或许是太饿了,沈芸静吃了满满一大盘,之后又吃了两个拳头大的荔枝,看一眼表九点多了,沈芸静想回家,林文东还是拦着不让,他把她带到自己房间,说有东西给她。
距离上次自己来林文东的房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沈芸静靠在墙上,慢慢的打量房里的摆设,感觉很陌生,十三岁那年,父母回老家办事,因为沈广川住校用不着操心,沈长林夫妇就把闺女委托给了敏姨,敏姨让她住在林文东的房里。
那时,他们两家的房子都只有五十多个平方,林文东的卧室很小,大概七个平方不到,但不同于其他男孩子的房间,他的卧室非常干净,沈芸静记得,他的床是原木色的,挺窄的一只,上面铺着一条淡蓝色的床单,枕头是荞麦芯的,外头垫着块洗的皱皱巴巴的枕巾,书桌就在床的一侧,上面整整齐齐摆了一排漫画书,其中有一套《灌篮高手》,后来敏姨拿着当废品卖时,沈芸静让她送给了自己。
沈芸静住了三天,林文东就回来了,他妈让他在沙发上将就一下,林文东有些不情愿,所以,那两天一直对沈芸静不理不睬的。
虽然眼前的这间屋子,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了,沈芸静还是觉得有些亲切,看着房里的东西,就像隔着一层悠悠的岁月似的。
“东哥,以前我十几岁的时候,在你的房间里住过一段时间,你还记得吗?”
林文东正在翻东西,听到沈芸静的话怔了怔,“怪不得,有一次我回家后,感觉床上有股香味,原来是被你睡的。”
谎话说来就来,沈芸静一点不想理他,一会儿,林文东拿着件东西走到沈芸静面前,弯腰就朝她身上戳,沈芸静吓了一跳,林文东抬头看了看她,让她不要动,半分钟后,林文东让她看看喜不喜欢。
沈芸静低头一看,见她左侧的胸口处,戳着只山茶花形状的胸针,样子很别致,她今天正好穿了件纯色的短袖衫,跟那朵小茶花很相衬。
“有一次去法国时买的,今天正好想起来了。”
沈芸静对他说谢谢,林文东摆摆手,“你知道我妈为什么生病吗?”,沈芸静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林文东拉着她坐在飘窗上,“马上就到九月二十号了。”
这下,沈芸静明白了,那是林文东父亲的祭日,“我妈每到这时候,都会病一场。”
沈芸静说:“敏姨跟林叔的感情很好。”
林文东沉默着没说话,记忆中,他父母从来没吵过架,都是在尘世里挣扎着讨生活的人,他们俩也没什么甜言蜜语,更谈不上浪漫,但就是那种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时时刻刻记挂着你的庸俗日常,让林文东觉得最美好的感情莫过于此,可惜他没能继承这种传统,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上温情太少,却一点也不缺凉薄
坐了一会儿,沈芸静告辞,林文东去送她,出了门,林文东说:“那件事我已经跟朋友说过了,我妈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心情去。”
说完,林文东便把目光放在了沈芸静身上,沈芸静只好嗯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可林文东还是看着她,目光越来越锐利,像是要在她身上钉出一个洞似的,沈芸静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她偏不想按他的意愿办。
他只是因为他妈病了才不去见的,又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凭什么按照同样的标准要求她。
一直等不到沈芸静开口,林文东只好说:“你什么时候去见你哥说的那人?”
沈芸静说:“后天。”
林文东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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