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看他，笑了笑，轻飘飘走过来，解开背上的箩筐。人群中立马有人上前接过箩筐，又帮少女收起镰刀。
她先没理赖小金，笑着把地上的女人扶起来，柔声道：“周家嫂子，是谁打的你？”
周宽华的老婆看了看赖小金，但终究不敢开口指认。
少女瞪了赖小金一眼，“好哇！赖小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回头我就告诉阿爸，看他怎么收拾你！”
赖小金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连连摆手，“祖奶奶，别啊。我……我只是帮着咱们苗人说话嘛……”
“什么咱们苗人！你的阿爸不是汉人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大伙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少女扬起手要扇赖小金的耳光，赖小金吓得连连后退。
周宽华的老婆连忙拉住，苦笑道：“阿黎，别打，别打。我也没受啥委屈，就……就算了吧。”
“那不行！”少女言之凿凿，那做派活像个小领导，“阿爸说了，汉人苗人，都是一家。咱们是一个镇的，他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们所有人。赖小金，你过来！”
赖小金畏畏缩缩上前。
“我问你，娃娃到底有没有受伤？”
“有……有一点皮外伤。”
“你给人家喂了符水，要收多少钱？”
“这个……都是苗家人，就……就算了吧。”
“那你还召集一群人来这里闹什么！”接着她伸手一指孩子的父亲，“乌桑，是不是你的主意！”
乌桑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赖师傅的主意，他说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要给周家一个教训。赖师傅的话，我不敢——”
“哼，什么赖师傅？哪来的赖师傅？我看就是条癞皮狗！”少女环视一周，毫无畏惧，“平时阿爸怎么对你们说的？要和睦，要团结。咱们苗人生活不易，更要珍惜今天的好日子。村里的领导你们不放在眼里，镇上来的警察你们也不尊重，难道要我阿爸亲自来教训你们吗？”
在场所有的苗人都低下了脑袋，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竟被这小小的女孩训斥得抬不起头来。
“今天就到这里，以后不许再胡闹了。好好回家过日子吧！”
原本火药味十足的一场纠纷，就这样被少女几句话轻松化解。苗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没趣，便稀稀拉拉离开了。
少女突然抬脚踢到赖小金腿上，“你也滚回去，好好反思！以后再敢乱来，有你好果子吃！”
赖小金无言以对，耷拉着脑袋走了。
周宽华的老婆感激不已，拉着少女的手不断道谢，“阿黎，真……真让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少女阿黎又露出开朗的微笑，“没关系的嫂子。你告诉周大哥，不必害怕，他们不敢把你们怎么样。不过，乌桑的儿子毕竟受了点伤，你让周大哥领着孩子去他家赔礼道个歉，也就是了。”
“好，好，一定。”
解决完了纠纷，少女转而朝三位民警笑了笑，突然滑稽向他们敬了个警礼，“王叔叔，几个月没见了，你们可好？”
姓王的民警笑道：“是啊，几个月不见了，咱们阿黎越来越漂亮了。今天多亏了有你，我们还得感谢你呢。”
她似乎很高兴，又转头看了看我们，问道：“这几位是？等等，我猜猜，一定是你们的同事，对不对？”
“啊……算是吧。我来介绍一下，”王警察为我们双方引见，“他们三位是外地来的朋友，也是咱们这一行。至于这位苗族妹妹，她叫阿黎，是本镇七村的村民。她的父亲黎太公，是当地苗族的领头人，用古话来说，算得上是族长了。”
阿黎挥挥手，笑道：“什么族长不族长的。阿爸说了，现在归组织上领导，不兴古时代那一套。对了，王叔叔，你昨天电话里说，要安排几个朋友在我们家住，是不是就是他们呀？”
王警察一拍脑门，“你瞧，我都忘了。没错，就是他们。”接着他对老牛说道：“老牛同志，今天也是巧合，正巧遇上了阿黎。她就是我昨天提起的那位临时治安员，住在她家，保管没事。未来你要查案子，有阿黎配合，这十里八村通行无阻，谁也不会为难你们。”
老牛闻言大喜，顾不上面子，连连向阿黎道谢。
阿黎掩嘴偷笑，“你这个老爷爷好奇怪，明明还没帮上忙，你就来道谢，倒让我不能推脱了。没关系，我家就在七村，山腰间最大的那间房子就是。现在我就带你们过去。”
说着，她又背起竹篓。
老牛马上开口，“不急。阿黎姑娘，我们在周家还有事情要办。你要有事，先走一步，大概下午我们便去你家拜访，如何？”
阿黎点点头，“那也可以。我早上刚去山上采了药材，这会要去给三村的刘阿婆看看病，就不陪你们了。下午见。”
说完，她招招手，与我们告辞。
看着她活泼的背影，王警察笑叹道：“这小姑娘，真不得了。老牛同志，咱们就别站在院子里了，走吧，进屋再谈。”
周宽华的老婆忙不迭打开屋门，将我们让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比较暗，堂屋里迎面便是周家的神龛，小小的香炉里插满了燃尽的香蜡。墙壁上贴着一些月历图画，神龛两旁还张贴着一幅对联，是典型的汉人家庭。
坐下后，我们问起周宽华的去向。
妇人擦了擦眼泪，说是丈夫连夜带着孩子躲到外面去了，大概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牛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问道：“有一个周琪琪，是不是你们养大的？”
妇人先是一愣，接着点头，“对。琪琪是他大哥的女娃，从小跟着我们长大的。”
“先前我曾见过你丈夫，他告诉我说，琪琪在去年失踪了，有这回事吗？”
“有的。去年他大哥家里闹了火灾，大哥大嫂都烧死了。也怪我们，在家里说起这事，让琪琪听到了。她大概担心自己亲生父母，就跑了。可这一走，却没回来，不晓得跑去了哪里……”
“这一年多，她没和你们联系？”
“没有。”
“依你看，琪琪对她亲生父母，到底是……是怎样的感情？会不会怨恨他们？”
妇人想了想，“那倒不会。每年过年，大哥大嫂带着梦儿回乡下团圆，她都很高兴。不过……”
妇人欲言又止，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王警察开口道：“你想到什么就说出来，我们现在查的就是周宽中家的案子，希望你好好配合。”
“哎……”妇人略有些畏惧，接着吞吞吐吐开口道：“我只是想起一个传言。好像有人曾讲过……说是……琪琪她，她……她跟大哥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