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他……他有个女儿？”小影坐不住了，“可是，你老人家记录的本门谱系里，完全没有提到这个……这个师姑啊？”
师叔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就要从你师祖那一代开始说起了。我师父摘枝老仙，生活在解放之前，是咱们C市这一代有名的通灵师。当然，那时候不时兴这样的称呼，旁人只说他是个神汉，教授了不少徒弟。旧社会的人嘛，你们也知道，总是重男轻女的。据我所知，他一生娶了七八个老婆，但都没有为他完成心愿。唯独一位第四房的太太，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却未满月，便夭折了。”
师叔皱眉，继续说道：“其实这怨不得别人。作为通算门的掌门师兄，他对命理研究得很透彻，完全知道自己这一生根本没有香火传承的缘分。但他受封建观念影响，非要逆天而为，才落得这样结果。直到年过五十，才决定放弃。最后，是我那小师娘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这女子比我小十五岁，比你们陆师叔小十岁，我们都叫她小师妹，平日里极其宠爱。炘影，就像你幼时一样。”
小影默默点头。
“但，嘴上这么叫，可师父还是不允许小师妹排进本门族谱。用今天的话来说，她顶多算是个编外弟子。我和陆师弟不忍心，平日里也传授她一些术法。没想到这丫头天赋绝顶，完全压过了我们。某一日，她趁师父不在，偷偷翻出师父的术法书籍，竟在短时间内掌握了许多高明术法，还反过来教授我们。”
我啧啧称奇。天才确实存在，像我和小影这样的人，也只能远远望其项背了。
“而在这本书里，小师妹她发现了一项极其艰深、极其禁忌的术法，名曰：……回魂！”
“这就是她所说的回魂之术？”
“不错。但因为这术法太过艰涩，就连她这样绝顶聪明之人也很难掌握。她只告诉我们，要想学会这门术法，必须通过养育鬼稚方能成功。”
“鬼稚！”我和小影齐声高呼。
师叔凄然一笑，“现在你们明白了吧？当年陆师弟被种下鬼稚后，我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这位小师妹。”
小影提出疑问，“可是，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她为什么……要害陆师叔？”
师叔哼笑一声，“这件事，要是放在数年前，我还不愿告诉你。你那时候还是学生，又懂什么情爱？如今你与林辰生出爱意，自然也该懂了……不错，在我与陆师弟学艺期间，随着我们三人年龄增长，彼此间便生出了一些情意。我本人倒还好，年纪比她大，并未有过哪方面的意思。陆师弟虽也大她十岁，但唯独他二人年纪最相仿，因此她便偷偷爱上了陆师弟。”
我心里了然。爱情这种事，是说不清的。譬如直到昨晚，我才猛然意识到，我其实暗暗喜欢着小影，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影也会看上我。
“那陆师叔的意思呢？”小影问。
“陆师弟也喜欢她。”
“这不正好吗？”小影看我一眼，眼里有些羞涩。
“哼，如果放在如今这个自由恋爱的时代，那确实叫正好！郎有心，妾有意，真是一段好姻缘。可偏偏……哎，我那师父，非要包办婚姻，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给我！”
“啊？为什么呀？”
“这还用问？师父他已经决定让我继任通算门掌门，那他的女儿自然不可能嫁给其他人。这样一来，可把我们三人折磨苦了！师妹喜欢师弟，师弟也愿意娶师妹，我不愿意和师妹成婚，偏偏她又必须嫁给我。我眼看着这两个人因为我夹在当中受苦，哪里忍心？我横下心来，干脆对他们说，我宁愿叛出师门，也要成全他俩。”
“那，后来呢？”
“可是你那个陆师叔是个牛脾气！他认准了死理，坚决不肯置我于不利之地！他在我们面前发誓，这一生甘愿永不婚配！这一来，保全了我的掌门之位；二来，也不负师妹对他的深情。”
我点点头，“这倒是个法子。不过将来这位小师妹若真的嫁给了您，他可能也会难受一辈子。”
“哪里还等得到那天？”师叔不断叹气，“我那小师妹是个烈女，就因为他这句话，小师妹一时生气，竟也做出了难以挽回的举动。我还清楚记得，那天下午，她突然冲到灶房里，拿出烧得滚烫的钳子，对我俩怒喝骂道：‘好好好！你们师兄弟有情有义，难道我便是随意任人摆布的弱女子吗！陆维明，你不娶我，我恨你一生！至于你，我虽不得不嫁给你，但你也休想好过！’说罢，她便将那火红的铁钳子直接烫在自己脸上，一时间将大半张脸烧得焦烂！”
“啊！”小影吓得不轻。
“……如今夜里梦到这件事，我仍旧难过。但是呢，命数使然，最终师父他老人家去世，我却接过了翠竹山掌门职位。翠竹山是道家门派，门下弟子虽然也能婚配，唯独掌门不能嫁娶。”师叔凄怆不已，“最终，我们三人都没得到幸福。我将通算门搬到山上后，师弟也跟着上山，唯独那位小师妹，因为怨恨我俩，始终留在她老家，此后再也没跟我见面。”
“那师叔
你怎么能断定，是这位师姑干的呢？”我问。
“很简单。我成为两派掌门后，由于摘枝老仙已经去世，陆师弟始终挂念旧日情分，还瞒着我偷偷下山，经常照料小师妹。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只是不愿点破。但很可惜，尽管他很念旧情，小师妹却一点儿也没被打动。直到他身中鬼稚，我连忙下山造访师妹，却发现那间熟悉的屋里，早已人去房空，独独留下一张纸条。师妹承认是自己所为，还向我发出挑战，要看看我是否真能将鬼稚逼出师弟体外。”
我不禁苦笑，这位师姑不仅性子倔强，行事竟还如此古怪。
“可你们也清楚，若要逼出鬼稚，我便必须找到她，将她杀死。这岂不是陷我于两难之间？因此我回到山上，不许徒弟们再追问此事。而很快，师弟他经受不住鬼稚折磨，选择了自我了断，就此为这段往日恩怨暂时画上了句号。”
“可这位师姑……怕是不会罢休吧？”
“当然。自那之后，又过去了十多年，她终于又朝我徒弟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