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王海波累得精疲力尽,一个倒栽葱,双手高举,侧躺在地上。
看得出他的手脚,因为血液循环不流畅,都僵硬了。
大脑充血,把整个人都充得有些傻愣愣,过了片刻才缓回来。
“糟了,它与女尸合为一体了。”
“合为一体?怪不得天色突变,要是被它成功,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该怎么办?”
“烧房!把整个房屋都给烧了!”
“这,大爷,可以吗?”
就连林子强自己也有点懵,跟人家说要把房子给烧了,哪怕是智障都知道,该是一件多荒唐的事情。
“小娟...罢了,也省得殡仪馆了,老宅,挺好,没能给你配一个好的棺材...”
“什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可是烧你的房子,以后住哪!”
林子强在心里念叨着,却没办法说出口。
王海波这人虽然荒谬,但绝非一个危言耸听的人。
黄平根的死,可是最好的见证,那种邪乎的东西,千万不能放出来。
此刻,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是幕后记者了。
要是将这样荒谬的事情写成稿子,不把人大牙笑掉。
“问题是该怎么烧?”
“家里有酒的,珍藏了几十年,打碎吧,就让一切,都去吧...”
小老头挥泪斩马谡,当断则断,告诉三人方法。
“在哪里?我去。”xizu.org 柚子小说网
王海波不敢再把事情交给林子强。
这可是关键时刻,要是弄砸了,死的人可就不止一个两个,整个潜龙湾都将陷入死寂。
“就在前房,木桌脚。”
王海波听到小老头语顿,便冲进了房屋。
哐!
在他进去之后,门猛地关了上,像是妖魅有意为之。
生死存亡之际,最令人揪心。
整个天地的风更浑浊了些,夹黄带绿的。
“等等,视觉,难道,恢复正常了?”
林子强这才反应过来,早上明明只能看到灰色世界,而现在竟然能完全看清七彩的世界。
似乎一下子就离得灰色世界很遥远。
如同一场迷糊的梦。
当梦醒了,一切依旧。
唯一不同的是,人生的路更清晰了。
或者说,生命的意义不止在于七彩,更在于,眼前人。
呼!
能听到火烧酒精的声音。
砰!
玻璃瓶破碎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火柱如龙。
然而王海波还是没有出门来。
天空中的云朵阴沉,看样子要下雨。
“该死,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
林子强恨不得肺活量大一些,好用力将云团给吹散。
难得燃起来的大火,要是被浇灭,只怕是前功尽弃。
“诶,喂,呜...”
伴随着滚滚黑烟,周围住户似乎终于发现了端倪,开始在鬼叫,发出野兽般的声音,陪衬着这团火,如同庆幸着这片角落的悲哀。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终究是要离别的,谁能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离别。
大火烧的不仅仅是房子,更是小老头的心,小老头的人生。
“嘭!”
是王海波。
他全身燃着火,就连头发也在烧,看样子惹了不少酒水。
在蠢蠢舞动的火中,林子强隐约能看到那一双深绿色的眼睛。
愤世嫉俗的仇恨,是烈火燃不尽的悲哀。
扑通!
一个完美的跳水,溅起一大片水火花来。
所幸此地有个水塘,王海波才勉强躲过一劫。
“海波,没事吧?”
“师傅...”
两人可来不及关心火势。
他们沿到水塘旁,捞起王海波来,
轰隆!
哒哒...
不巧,雨如泪下,还不小。
“糟糕,该不会把火给灭掉吧!”
“吐,交给命运吧,要真是这样,就真没救了。”
天命这东西,当人在它面前,就渺小得跟个蚂蚁一样。
谁也无法决定地动山摇。
当山崩地裂的那一天到来,能否活下来,完全凭借天意。
人呐,就是这么渺小,这么脆弱,这么无助。
扒拉,嘭!
外边的大雨,丝毫不减屋内的大火。
明明只隔一个屋顶,却隔成了两个世界。
浓烟滚滚,混杂在浓雾之中,如同一条魔龙,蜿蜒曲绕,横摆一圈,散向四面八方,就像小娟的灵魂,获得了自由,哪怕没有方向,也快乐。
突!
红色的光影在浓雾中闪动一下,便蹿向潜龙大厦。
“是它!”
“果然,死不了,看样子不单单是妖魅这么简单,它似乎在密谋些什么。”
“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也只有等水落下了,才能看见这块石头。”
一楼,二楼,再是三楼。
明明是一场大火,却烧了一个下午。
所幸,当红色女妖蹿走的时候,雨点小了很多。
火势很大,把老房子烧得连一片完整的瓦都不剩下。
用了一个下午,才将房子烧完。
“大爷,接下来想去哪?这种情况,可能连补贴都申请不到...”
林子强知道,这种损失,最后无疑是由小老头自己担了。
他很想拿出一笔钱,但全身上下,连饭费都付不出来。
“无妨,都烧了,一了百了,这尘世,害!”
“您可别想不开啊!”
听着大爷的语气,总像是对生活绝望,恨不能一死了之。
“放心,小老头还不至于,事实上,在前两个月申请的临时住房已经搭了,就在对街。”
“那这里?”
“就让它随风去吧,我还要找那龟孙子算账呢!女儿可不能白死!”
他碎碎念叨着,对尸体没有半点念想。
与其生人与死人恋恋不舍,倒不如省点力气,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背着手,他那颤巍的身体,缓缓消失在了铁栏门口。
“阿切!”
还没等三人回过神来,王海波湿漉的衣服,把鼻涕都给浸了出来。
“你感冒了?”
“一点点,吧。”
“一定是感冒了,也差不多是时间回去赶稿,偏偏是这个时候...”
“那该怎么办?”
“这样吧,海波,你先回家,我和筠淑去赶稿,身体可别累坏了,明天还要继续上班呢。”
“不行,这样子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晚上我还有妖魅要斩,王海波大师是很忙的。”
“晚上的事情就晚上说,现在一个人回家能不能回去?”
林子强看似关心王海波,实则只想多些时间跟毛筠淑相处。
他那点小心思,也只有王海波看不破。
“能回去,但晚上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斩妖魅!”
“行,不是先前答应过你嘛!都病得不清楚了,走吧。”
与其在此地浪费时间,倒不如跟小老头一样,头也不回,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两人与王海波在铁栏门口分了开。
林子强与毛筠淑沿着潜龙大厦方向,向着办公室走回去。
一路上,烟尘并没有完全消散,就像游荡在人间的夙愿,总是恋恋不舍。
“筠淑,其实,刚才,我是想说,你真的不怕吗?”
两人的平静相处,反而让林子强结巴。
亦或者说,他实在太开心了。
“怕,应该怕吧。”
“那还跟我一起进去?”
“因为你不敢啊,不是吗?”
仿佛换了一张面孔,毛筠淑的戒备心让林子强处处碰刺。
他能感觉到,在她身上,有两副面孔,一副是完美的天使,一副是地狱的恶魔。
多希望她能始终保持那向日葵一样的笑容,就如同阳光一样照入内心,把爱情烤得焦黄。
“也,也是...”
话题的终结者,始终不知道最伤人的话不是忤逆,而是顺从。
“筠淑,我...”
“林哥,不要想太多,我们只是朋友。”
似乎知道林子强的心事。
在他还没脱口而出的时候,毛筠淑便回绝了这颗炽热的心,干脆利落。
“不止朋友而已哦,我们还是同事呢,嘿嘿。”
他强颜欢笑,苍白又无力。
“可是刚才在小屋里明明好好的。朋友?就真的只当我是朋友吗...”
心中的落寞,始终难掩其丧。
当爱情走来的时候,谁又能无动于衷?
当爱情走过的时候,谁又能气淡神闲。
这一次,被拒绝得很彻底,彻底到连幻想都没有。
“终究,她所做的一切纯粹只是为了缓解尴尬,甚至不惜让我连念想都没有...”
林子强算是彻底懂了,哪有什么双向奔向,更多的只是单恋相思。
是啊!
就一个山村里的小娃娃,没见过大世面,做着几辈子也买不起房子的工作,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像这样的社会渣滓,凭什么对生活充满希望?
纵使是烂成臭泥,化作肥料,也比活着喘气要让人舒心得多。
手触碰到刺的时候,本能会保护人,让它缩一缩,因为人怕疼。
他只想生命里最后的几天,能有些快乐,多份念想,若没有这种,恐怕将灵魂卖了,都值当。
“嗯,还有同事。”
“筠淑,那个,我是想问,今天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就是工作,当然,今天这些纯属是意外,正常幕后可没有光怪陆离。”
“很有趣呀,难道不是?能见识很多,学到很多呢!”
她笑了,笑容像玉莲花绽放在雪山之巅,迎接暖阳。
前后之变,判若两人。
“有趣就好,你还是第一个说这工作有趣的呢。”
“那看来我应该感到骄傲,嘻嘻。”
“傻丫头。”
“林哥,接下来回公司还要做什么?”
“差不多整理一下稿子,交上去,一天的任务就完结了。但其实,这并不是幕后记者的工作。”
“不是幕后记者的工作?”
“本来有专人负责的,像我们,实际上只能算是跑腿的,出外勤哪算什么记者呢!”
林子强也不藏着掖着。
对于这份鸡肋的工作,他早已麻木,心中苦水倒也倒不完。
“出出外勤不是挺好,整天呆在办公室里,人都会抑郁的。”
“哈哈,这倒也是,我也喜欢出来,在办公室里可是度日如年的。”
“如果说,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个真实的自己,你说她会走出来吗?”
毛筠淑攒捏着两股气,吞吞吐吐地问了出来。
这大概就是她内心最纠结的事情。
而此刻,很显然,她信得过林子强,愿意把它拿来共享。
就像是在与自己的争斗中开始疲累,想要找个人好好倾诉,寻一方守护。
会不会走出来,这何尝不是林子强心中的疑问。
两个人有同样的疑惑,有同样的心病,唯一的不同就是来源。
“你说阳光为什么是暖的,而不是冰的?”
“可它并不能让融化心中的牢笼。”
“但每个人心上都有伤,那是它照进来的地方。顺着阳光,去寻找吧,答案就在光里,我也在寻找。”
相对于这种心结,林子强可算是经验十足。
每每当他不如意亦或者是迷惘的时候,就喜欢寻一个阳光照得到的地方,窝一张椅子,坐在光与影交界的地方,伸出五指来,去弹奏,去触碰。
“林哥,该不会你也有心病吧?”
毛筠淑算是找到了知音,双眼放光。
只等林子强应允一个是,然后欢呼拥抱,甩掉孤单。
“心病,每个人多多少少总会有的。”
“那你的心病是什么?该不会是被某个女孩子甩了吧!”
“哪有的事!”
林子强看着她八卦模样,像极了讨糖吃的皮小孩。
求真相的眼神,直欲把林子强剥落得干干净净。
“我不信。”
“真的没有,单身到现在呢,或者说,曾经有一个机会吧。”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男孩子到这么大,没找对象,就不正常。”
“那可不是我对象,应该说是在曾经的某一时间段喜欢过吧,早过去了,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林子强想起陆枫霞来,曾经也算得上魂牵梦萦,然而人各有志。
当然,他也记得在平田村曾说过这些,只不过现在重新提及,权且缓解尴尬。
努力并不意味着得到,很多的获得往往意味着取舍。
有得有失,才是人之常态。
他不想失去纯真的自己,跟不愿意用极其努力换取舒适一样。
所以当初,没有拼命追赶,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是所有人都指望成为最强,最优秀,最杰出的人。
可能多半,小时候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随着生命中的点滴,于生活得到了满足,人也就升华了。
他想了想自己的心病.
与其说是追求而不得,倒不如说是贫穷与阶级的束缚.
亦或者说,世界观的不同,来自于人内心最本质的差异。
哪怕曾经在一起过,到如今,只怕两人也会分离。
一个努力的人,是断然不可能屈居于漏雨的屋檐之下。
“没几句话?我可不信,快说,那个人是谁呀?”
“大学同学。”
“看看,我就知道,林哥,不老实呀。”
毛筠淑越说,把林子强推得越远。
能听出来,她的目的不在于听曾经的岁月如歌,而是只想将这份心意推得一干二净。
她很矛盾。
一方面庆幸着,
一方面痛苦着,
一方面沮丧着,
还有一方面绝望着。
“学生时代,或许长得还行,成绩也还不错吧。偶尔跟她交谈过几次,觉得她气质很好。”
“一见钟情,可真是难得,看来她很美。”
“算得上美,应该说是很优秀。她很努力,十佳毕业生呢,现在在宁台电视台工作。”
“宁台电视台?可不要说是我们的上属公司!”
“没错,就是上属公司。”
“这么有缘!林哥,看来得帮你追她了。”
“别想太多,只是学生时代的好感,人家优秀着呢,怎么能去叨扰。像我这样的人...”
“什么你这样的人?”
“工作不稳定,也不优秀,碌碌无为,平平庸庸,还没房没车,不是很糟糕吗,呵。”
“怎么能这样认为!你在我心里可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很优秀的,要相信自己。”
“得了吧,都已经六七年没联系,人家早就脱胎换骨了。况且,我心里也住着其他人,那个我唯一表白过的女孩...”
林子强望着毛筠淑,含情脉脉,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就如同悦来丁堡,那半句表白,重新续了下来。
他可不希望被推开,就当是癞皮狗,也要黏住不走。
“一定会追到的,林哥你这么优秀呢,那个表白过的女孩不适合你。”
“可对于我来说,只要后者,就够了。”
“奥,你看,办公室都快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她眼光躲闪,试图去寻找缓解尴尬的台阶。
明明快要将林子强推到天边,谁成想他又寻着心,紧挨了过来。
只好假借快到办公室的缘由,支开身,碎步往前跑去。
事实上,才走到一半的路程。
很明显是故意躲着人。
林子强也不戳穿,于她身后紧跟着,
对他而言,只要能守护她,哪怕是远远观望,也足够了。
前提是她的心里也住着自己。
回到办公室中。
已经下班几分钟。
偌大的办公室空空荡荡,人早就走光。
依稀能看见苏芬良办公室灯还开着。
那白冷的光,照在外围办公室里,寂冷,空洞。
“筠淑,没想到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寻常回来,就准备一下写稿,改日我再教你们。”
“没事,也不差几分钟。”
“不止几分钟,可能要几十分钟,完全是义务劳动,没必要...”
“你想我走?”
“当然不是,恨不得你留下来。好吧,像今天这样...”
林子强瞬间便进入了工作状态。
关于写稿,他也不算擅长,顶多学了个皮毛。
或者说连皮毛都算不上。
有时候,枯燥无味的采访,就得添油加醋一些,尽可能把故事写精彩,却又是情理之中。
有时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就得砍枝断叶一些,尽可能把事情描绘平淡,删掉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像红色女妖一事,听着刺激,若真写了上去,通不过是第一,苏芬良定然还要叼一顿。
她最恨员工胡编乱造,天马行空。
是故,哪怕是亲眼所见,在情理之外的事情就不要写上去。
要知道,新闻稿件,领导都通不过,想要传到外界去,是根本不现实的。
“周一,潜龙湾小区,拜访对象为跳楼女子父亲,时间是当天下午。”
林子强先起头几个关键字,言简意赅,甚至觉得写跳楼女子父亲都是一个错误。
毕竟这不专业,最好是用某某来代替,比如说孙某,林某...
“跳楼原因,家庭纠纷,并非殉情而亡...”
他用尽可能平淡的语言描述着这场不幸,将妖魅的事情过滤掉,圆成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始是女人家庭情况,生活自然得过得去。
过程中编了一个转折,那就是第三者的出现。
事实上这并不是林子强胡编乱造,而是小老头说的缘由。
再弄一个结尾,跳楼而亡,简单的手稿便写好了。
“写好手稿,然后交给苏主管,就可以了。”
日复一日的流程,让林子强得心应手。
每次上交写稿之后,就跟摸奖一样。
运气好,第二天相安无事。
运气不好,第二天会被苏芬良叫到办公室臭骂一顿。
两年来,这样的生活都不知道重复了多久。
激情从来都是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中磨灭的,职业热爱也是如此。
咚咚咚...
“进来。”
“主管,今天的稿子。”
“放桌上吧。”
虽然苏芬良是最后走的一个人,但下班时间可从来不用来工作,更多地只是拿起手机,在靠窗的位置打着电话。
“也不知道在勾引哪个男人,这么老了,还嫁得出去吗!我看还是算了,脾气这么差,嫁了人都是祸害!”
在林子强的眼里,这个泼妇不论跟谁,都不一定相处得好。
纵使她送过自己一个雪绒菇...
那,很明显是为了封口。
要不是跟王海波认识,还真就被她糊弄过去了。
大抵领导都是这样。
门面上说着裁员,又使劲将关系户往里塞。
人总是自私自利的,谁又会大义凛然到为别人的饥寒而奔波劳碌!
那是伟人常做的事情。
普通人又何必装得高大,给别人一个切不可行的美梦呢?
就这种环境,想要升职加薪,无疑是痴人说梦。
混日子还差不多,指望奔个前程,可就差强人意了。
“那我出去了。”
他关上门来,恨不得上一把锁,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招呼着毛筠淑,林子强便欲往门外赶。
这是他们第二次在办公室告别。
与第一次不同,林子强恨不得能与她多呆一刻。
“那么,我就往这边走了。”
“不回家吗?”
“先去拿个蛋糕,林哥,明天见了。”
“明天见...”
望着毛筠淑离开的背影,林子强本打算问一下晚上的潜龙湾之约是否会来。
但也就想想而已。
毕竟不是去玩的,真有个万一,心痛的终究是自己。
说来也奇怪,天气一直阴沉,就下过一场阵雨,赶巧撞在了火烧旧屋的时候。
“还是说,妖魅能呼风唤雨?算了,可别想太多,真能这样,早就被逮起来好好利用了。”
穿过星光公园,林子强往回走去。
在途经寿材店的时候,看见王海波正坐在板凳上,外边裹着脏外套,难以掩盖穿在里面的土黄。
看来已经准备好今晚的潜龙湾一行。
“阿强,怎么才回来,天都快黑了。”
“不是才刚下班,你这么快就洗漱好了?”
“还用得着什么洗漱呢!游过泳,换个衣服就好了,你闻,多香!”
明明是成年人,却是那么不修边幅,恐怕也是小众之一了。
算得上是人才。
林子强不明白,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能遇到这么个朋友。
“去去去,该不会告诉我吃好了吧?”
“那还没,怎么样,在我大伯家吃一顿?”
王海波蹭惯了饭。
对他而言,在哪吃都一样。
况且是王福祥家,自然没有那么讲究。
“算了,去街角吃碗面来得快。”
“那行,吃好了,可得快点过来,晚上我们开始搞副业!”
“搞副业?”
“没错,就是斩妖魅,这是第一单,做成了再去问大伯母要几块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得得得,你又开始意淫了,还是习惯不接触玄学的你,至少还正常些。”
“前提得是这世间没有妖魅之类的,不然怎么可能没有我王海波大师的身影?今天大战双头女妖,让我彻底懂了,这条路终究是为我而开的。”
“双头女妖?”
“不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红色妖魅?”
“红色女妖就红色女妖,说什么双头女妖?”
“难道它不是两个头,批头散发,身上还红着一大片?”
“两个头,不是一个吗?”
“你们两个不是说看到了吗?”
前言不搭后语,两人互相疑惑着。
“难道说它融合了灵魂...”
王海波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偏偏是在潜龙湾,要是真化成了怨灵,只怕今晚又将有血光之灾。
“别想太多,哪有这么多的巧事!”
“不不不,听说过五步蛇没有?”
“关五步蛇什么事情?”
“五步蛇向来不咬过路的第一人,它会专门咬第二个,怨灵恐怕也一样,试想一下,当初在朝圣殿,你是第一个看到怨灵的人,结果遇害的是我师傅。”
“你的意思是我害了黄平根?”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怨灵很可能会害下一个人,现在的潜龙湾,就像是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掉落下来。”
“那今晚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不不不,恰恰相反,今晚我们一定要去,而且要带走它!”
“你疯了,又要斩妖魅又要对付红衣女妖,两个都还没半点头绪呢!”
“怕啥,一到晚上,等它们出来的时候,就是黑魔王降临的时候!”
王海波凝爪相吓,似乎被恶鬼上身。
恶狠狠的样子,如疯狗,似狂犬。
“我的个老天,晚上你一个人去吧。”
“别呀,没有你,王海波大师哪里发挥得出来呢,别忘了,你身上有邪灵,它们会闻着气息过来的。”
“疯子,我可不去冒险,这么危险的事情,谁爱去谁去。”
“别介,就跟我一起去嘛,事成之后报酬对半。”
“我可不要什么报酬,划不来。”
“别呀,阿强,都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反悔?”
“说好的是斩妖魅,我可没说过去对付红衣女妖,况且,说不定它已经化成怨灵,这不是去送死吗!”
“别走呀,好好好,我们不去对付双头女妖。”
“那也不去,我还不认识你吗?真到地步,肯定又要对付它。”
“我发誓,不对付它。”
“发誓也没用,改天吧,太危险。”
“不行,难道你不想摆脱身上的邪灵?指不定这是个机会。”
“不要诓我,我可没那么笨,去冒险还摆脱邪灵,命都没了。”
“真的呀,骗你是小狗,枯黄纸书有提到过,邪灵与妖魅相生相克,融则化怨灵,可以理解为一个定时炸弹,相抗则会化怨,就如你身上那一个邪灵,钻入了王彤宝体内。”
“也就是说,邪灵不一定是坏的,很可能是来帮我的?”
“这肯定不会的。书上只记载,凡被邪灵缠身,过不了而立之年,也就意味着,最多三十岁,必定会死。而现在它既然提示你了,肯定不会错的,千万不能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嗤,那我可不去,还想多活两天呢,万一与妖魅融合,连最后几天也活不下去,多亏!”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想想,用几天寿命去赌下半辈子,这种一赔一万的买卖,为什么不去做呢?况且有王海波大师在,定是手到擒来。”
王海波不断自诩着,胸有成竹。
“可前几天对付猫妖的时候,也不见得...”
“切,难道你怀疑王海波大师能力?别小看枯黄纸书,这本神书在手,现在的我已经登峰造极了,屠掉猫妖,不也是你看到的?就一招而已,动用了我一点点的功力。”
他点起小拇指来,将斩猫妖说得不费吹灰之力,如同收租的包租公,喘着大气,粗鄙得很。
一赔一万,听上去确实很诱人。
林子强着实有些心动。
当然,仅仅停留在心动层面。
“想想还是算了,去拖后腿。”
“哪能,你可是林子强,我最好的朋友,等哪天名气大了,合作开个灭妖事务所,吃肉喝汤还少你吗?”
“行,今晚就陪你去,答应过,自然不会反悔。”
林子强倒不是因为王海波念叨着赚钱的事情而应允,纯粹为了这一句最好的朋友。
面店在隔街位置。
别看开在荣宁小区里,这里算得上是小区最干净的餐饮店。
门店很窄,但店里空间很长,老板专门做面食二十多年,厨艺好得很。
饭点时分,这里每个位置都坐满了人,三三两两的。
多半是荣宁小区的居民,也有慕名而来的食客。
好在上餐的速度快,根本不需要等多久。
“你们听说了吗,潜龙湾小区下午着了大火,把房子都烧了干净。”
“何止啊,还有阵雨呢,其他地方都不下,就下在大火之上,邪乎得很。”
“听说是个钉子户,以前蛮横着呢,这不报应来了,前天女儿跳楼,今天房子都给烧了。”
“我可是听说是有妖魅作祟,有人传黑烟里有红色的东西在动。”
“哪能有什么红色的东西,肯定是看走眼了。”
“这可不一定,世上邪乎的事情多着呢,听说看到的是一个人影,往潜龙大厦方向飘去了。”
“也就是一些心里作祟,这世间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没做亏心事,自然不会被缠,不信看我们,活一大把年纪也没见识过,对吧,老板娘?”
“哎呀,我就只懂做面,其他事情可懂不了。”
“哈哈,再给我切半斤牛肉来。”
“得嘞,牛肉要腰间肉还是五花的?”
...
面馆内,都是些旧识的邻里。
林子强扫眼一看,全是熟悉的面孔,只不过从没有过交集罢了。
看样子,下午的妖魅一事,早已在周围小区传得沸沸扬扬。
毕竟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起火灾。
难得烧了火,还是钉子户的房子,事不就大了嘛!
所谓的流言,那是恨不得将你底裤都扒光,剩下光秃秃的人棍来,再用他言的“善意”添油加醋,浓墨重彩地给予援助,直到面目全非也不停歇下来。
叮铃铃...
手机响了起来,是张敬礼打来的。
“喂!”
“强强啊,听得到吗?”
“嗯,敬礼,有事吗?”
“你说你在哪里工作来着?”
“宁台电视台下属公司,荣宁小区附近。”
“哦哦,那旁边有住的地方吗?”
“什么叫住的地方?怎么,想来找工作了?”
“是啊,就想出去看看,在家里,唉,终究不是个事...”
“感情好啊,来我这里,住几天,找找工作,要是找得到,之后我们就合租,还能挪个大一点的地方。”
“合租,这事情是不是想得太远了些...”
“哪里远了呀,很快的,什么时候来呢?”
“这不最近炸团了,游戏团长跑路了,也没个收入,寻思着近几天出去。”
“就说游戏不靠谱吧,不是长久之计,还是下来找工作稳当。”
“可我什么技能都没有,真的能找到嘛...”
“先下来再看嘛,躲在山头也不是个事,或者这周我上去,到时候再详谈。”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还能多打几天游戏。”
“别!这几天还是好好寻思一下找什么工作吧,到时候下来也有个方向。”
“哎呦,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啦。对了,浩浩婚礼提前,挑这个周六,你知道了吗?”
“周六?”
“对呀,他还没跟你说?”
“没有说诶,完全不知道。”
“那过一会应该会告诉你的,说是他家一个远房表亲,难得回来一次,给他家一大笔钱,刚巧浩浩结婚,为了让他们能喝上喜酒,把日子给改了。”
“结婚的日子还能改,这得有多随意...”
“人家家里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看看他,多好的运气,天上掉下来个远房表亲都能白捡一大笔钱。”
“是不是心动了?”
“何止是心动,唉,人比人,气死人,那就这样说好了,周六给我死回来。”
“知道了,就先这样吧。”
林子强挂断电话,继续吃面,两三口便划完了。
结了账,出得门去,此时天色早已昏暗。
就这么一碗面的工夫,横断了白天与黑夜。
枯黄的路灯下,街上冷冷清清的,就跟今日的大火一样,将旧日离殇烧得一干二净。
才几天的光景,昔日的热闹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孤寂的灯火。
看样子,有一大部分人在近几天搬走了,就连灯光都少了大半。
“阿强,吃了没,要不要再吃点?”
微光下,王福祥看着林子强缓缓走来,立马停下碗筷,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衫,看得出小了一号,有些微褶。
想必是压箱底的衣服,一年也穿不了几次。
“吃了的,刚吃好,你们吃。”
“瞧我大伯,一点小事,掩盖不住喜悦,饭都吃不安稳。”
一改往日的常态,饭桌上,倒是王海波开始训斥王福祥了,往日身份对调着。
林子强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件足以改变生活的事情。
他往桌上扫了扫,是昨晚的剩菜,也不见得有什么大喜事。
“嘿嘿,人一开心,就会这样,吃不安稳也就一顿。”
“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强,可得感谢你哩!”
“感谢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每一次王福祥都要感谢林子强,这让林子强格外不适。
就好像一个不是很熟的朋友,每天见到你,都硬塞给你一堆钱,然后告诉你,这是你应得的。
简直就跟基友一般。
一两次倒无所谓,次数久了,林子强也难免起鸡皮疙瘩。
“荣宁小区的拆迁计划出来了,要盖新房,统一规划,听说能赔一大笔钱。”
“大伯,这不还是计划嘛,落实还早,等钱到手再开心吧。”
“只要开征,小宝读书就有着落了,一家人的生活也能得到改善...”
王福祥连连点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散金银,任谁都会疯癫。
当幸运来敲门,谁又能说自己真的无动于衷?
大多都是快乐的。
“那感情好啊!一朝暴富,怎么也值得庆祝。”
林子强也是打心眼里为王福祥感到庆幸,毕竟这种机会一生可能也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