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 53 章

是日天光大好,清晨时分的浅淡薄雾还没有完全消失,钟引光怀里抱着一个雕花纹暖手炉,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王壁之皱着眉头推了推她:“我叮嘱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钟引光挺直脊背,轻轻打了一个呵欠才问出:“师兄说了什么?”

王壁之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今天晋王召集大家共同议事,朝堂中派系错综复杂,局势瞬息万变,提醒你要少说多听。不过今天到场的,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也不用太过担忧。”

看她对晋王还没有什么防备的样子,王壁之心中终究有些不忍,便又耐心地提点道:“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出风头,在今天这就是最聪明的,千万马虎不得。”

被分外严厉的王壁之唬了一通,钟引光的睡意也消退了,她下意识地细细咂摸起他的话,也就是这一品才慢慢地回过味儿来,似乎他的言外之意还不简单。

只是没等她细想下去,便听得轿外的车夫一声长吁,她不由得为之一惊:到地方了。

下轿一看,果然正是上次与晋王见面的那个熟悉的林苑,门童照旧小心翼翼地确认无误之后才把他们让了进去。

虽然已经在心中预想过了,但等到真的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凝重氛围还是压得人透不过气儿来。

高灯孤悬,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带刀侍卫从身边巡视走过,暗处还时不时有一道道阴沉沉的目光打量着来人,仿佛要让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处遁形。

钟引光一路上目不斜视地紧紧跟在王壁之身后,谨慎得连走到哪了都没抬起头来看过。

门童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宽阔无比的院落里,晋王还没有到,房中的人或站或坐,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

钟引光学着王壁之的样子行礼问安,和人说了一会话后,她才缓和了心里的紧张情绪。

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坐着的一边,每个人说话都是彬彬有礼、轻声细语的,而屋中的另一边则大不相同。

他们个个坐姿豪放,膀大腰圆的样子一看即知是常年习武之人,虽然都在用好奇和不解的眼光看着钟引光,但并没有人走过来与王壁之攀谈。

偌大的房中似乎隔绝出了一道天然的泾渭屏障,两边的人都默契地装作看不到对方的样子。

晋王是最后到的,和他一块来的冯芷甚至都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

晋王亲自陪着她从侧门走进来,又把她安顿在珠帘之后,做完这一切,自己才撩帘走了出来。

“殿下。”

先到的一众朝中官员都站起来对他问安,只是有的人行的是抱手礼,有的人行的是军礼。

晋王道出免礼后,当仁不让地在主位上坐下。

站着的人便只剩下王壁之和另一边坐在晋王右手下方的那个将军了。

当着晋王的面,王壁之转过身正对着人,笑吟吟地拱了拱手:“下官还没来得及恭贺霍将军,此次北地一役的大胜。”

霍将军?

钟引光故作不经意地抬起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健壮男人,暗自思忖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他。只是不知他究竟是镇压来犯之敌有功的忠臣良将,还是无端挑起事端,借此换取赫赫军功的人?

霍将军敷衍地回了个军礼,一点不客气地先转身坐下了:“此战折损了我五十个兄弟的性命,那可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跟着我在战场上殊死拼杀过的霍氏子弟兵。”

他觎了王壁之一眼,寒声道:“又何来大胜一说?”

“下官失言。”王壁之半垂下眼皮,但脸上依旧是笑着的,看不出一点歉疚的意思:“只是为殿下效命,死而后已,他们也不算枉来世上一遭。”

霍将军蜷曲着食指一点王壁之,扭过头对旁边坐着的人说道:“要不说春官正年纪轻轻的,便能与本将平起平坐了,到底是说话称心啊。”

王壁之的笑容终于僵了一瞬,眼看着聊不下去了,晋王才终于发话:“本王知道霍将军爱民如子,所以在圣人下发的追悼银以外,又给每位殉国的将士家中都送了钱粮,这也好让将军荣归故里的时候,面对父老乡亲,多少有个交代。”

霍将军“噌”的一声直直站起身来,诚挚地拜了一拜:“殿下仁厚,我等必将肝脑涂地。”

几句感恩戴德的话后,晋王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钟引光:“好了好了,春官正,给大家引荐一下钟女郎吧。”

王壁之答应了一声,摊开掌心划了半圈:“这位是钟女郎,也就是先前和大家说过的,林少监唯一亲传的弟子。”

听到又是和司天台相关的人物后,霍将军十分不屑地清了清嗓子,又自顾自地端起茶吹了吹。

被众人的目光直白的打量着,钟引光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摆出一个自然且恭顺的笑容,站起身向座上的人拜了一圈,没有表露出一点怯场。

晋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示意开始今天的正题。

“殿下,北地有漏网之鱼到上京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幽州那边也会传来消息,现下应该如何处置这件事,只怕是拖不得。”

晋王拧起眉头,出声询问:“诸位有什么想法,尽可说出来一听,务必不要见外。”

座下沉默了一瞬,一个从钟引光进来起就没见过他说话的人一马当先地站了起来:“殿下,此事后果可大可小,如若处置不当,会给东宫那边可乘之机。依在下看,应该派一个信得过的人亲自前往安抚局面。”

霍将军向旁边坐着的人递了个眼色,那人便立马跳出来反驳道:“先前你们说太子隐忍不发,是在蛰伏蓄势,但如今看来,他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了。我们何必在这个时候还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提出计策的男人并不买账,他坚持着摇了摇头:“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

晋王微微颔首,但未置可否。

此时,一个身着绯红色衣衫的人站了出来:“殿下,太医院那边传出了可靠的消息,龙庭不稳,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不用再往太极殿送药了。”

他说的十分隐晦,钟引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当今圣上时日无多。

王壁之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个人,站起身徐徐开口:“殿下,司天台对此早有论断,星象平稳,毫无异动,圣人远不到油尽灯枯之时。”

霍将军笑了一声,便又开始冷嘲热讽:“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的功夫,便把什么都料定了,那还要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的做什么?”

王壁之压了压火气,和颜悦色地瞥了一眼霍将军:“下官只是据实回禀。殿下,此次祸端起得名不正言不顺,臣以为为北地善后的事,殿下不能不慎。”

一听这话,霍将军旁边的坐着的一个黑袍男人便又跳了出来:“什么叫名不正言不顺?春官正可知道祸从口出?”

王壁之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对晋王说道:“臣以为,殿下应当亲自前往北地,一来可以安抚民众,在悄然间将大事化小,二来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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