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队伍中大部分都是阿敏的镶蓝旗人马,但他对自己能指挥第一排人马感觉很高兴。因为他要找杨林报当初的一箭之仇已经多时了。随着离叆阳城越来越近,他眼中的嗜血和狠毒光芒也越来越盛。
巴雅喇的战术意图很明显,就是集中兵力猛攻城南,让守军承受巨大压力和损失。等对方撑不住的时候再派遣生力军一鼓作气攻下城池。至于西门方向,他只派了一个牛录的人马进行监视。
在巴雅喇眼里,叆阳是南朝朝廷交给杨林的驻守之地,他再怎么耍花招也不可能丢了叆阳。只要抓住这一点,杨林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如今自己率五千人马兵临城下,已是将其死死看住,根本就不用担心其出城袭扰和反击。要知道在野战中明军几乎就没赢过。
“哼哼,巴雅喇,你这是把全部家当都押上来了,前后三排列阵,玩儿波次进攻,亏你想得出来。如果换做一般人还真容易被你吓住,当即献城投降了。可惜你这套在我面前不好使,各种城防工事和远程兵器都在等着你呢。”
“还有,等你把注意力都放在攻城的时候,我留在城外的人马会趁机摸进你的老窝儿。烧掉所有能烧掉的东西,驱散所有能驱散的牲畜。没了这些,我很想看看你们在风雪中冻饿哭嚎的样子,嘿嘿.......”
此时杨林正站在叆阳的南城楼上,用千里镜仔细观察后金军的布阵情况,一边看着一边自语道。
自从后金军兵临叆阳城下,杨林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指挥部。这里居高临下,将城里城外的情形尽收眼底。如今敌军全军列阵攻城他丝毫不惧,开始发布一连串的命令准备迎战。
“传令,命丙丁戊三哨及所辖各丁壮队、夷丁队披甲,按先前计划进入战位;命队官彭毅行使炮兵把总之职,野驴炮、投石机、抬枪等重武器尽归其管辖,即刻装填弹药准备迎敌,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开火;命陈尚仁和王崇信率经略标营官兵严守西城,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出击。同时让他们抽掉精锐官兵,与叆阳标营甲哨、乙哨当做全军预备队,统由张祝张把总管辖,待命而动。”
“命程方久的骑哨人不卸甲、马不卸鞍,于城下待命,随时准备出城反击敌军;命城外苏赫巴鲁、莫日根等人,潜伏于山林雪野之中,听命行事;命哨官徐晋代行王长水王把总之职,率巡检司、侦缉队、还乡团看护城内,防止有贼人趁机作乱,并随时组织丁壮替补城墙防御.....”
“是!”
杨林身旁的传令兵们早已等不及了,得令后飞速奔向各自的传令目标。
杨林继续用千里镜观察敌军,只见五千后金军警惕而又缓慢的向叆阳逼近。每个牛录队前都有旗手和号手,不断通过旗帜和螺号传达命令,调整队伍的行列和步伐。
当后金军前进到离城两里的时候,已经看到前面半里处排列着一列列的拒马和鹿砦,以及起伏不平的矮墙和浅沟。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设防的城池,感到极为惊讶。暗道仅是看到的这些就知道叆阳不好打。
又行了一段距离,后金军队伍中突然开始传来惨呼声。原来他们踩中了明军事先布撒的“铁蒺藜”,稳步前进的阵势开始变的混乱起来。
铁蒺藜是中国古代最常见的防御武器,类似后世的“三角钉”。这玩意儿铁制,不管怎么扔都始终有一个铁刺向上。只要不注意一脚踩上,当场就会失去行动能力。而且这玩意儿还会造成感染和破伤风,威力不大却极为歹毒。
杨林库存的炸炮数量不足,那么就用铁蒺藜来弥补这个缺陷。反正叆阳的武库里有着数不清的这玩意儿,都是萨尔浒之战时明军囤积的,现在用来对付穿着软底皮靴和棉靴的后金军,效果那是相当好。
后金军不为铁蒺藜的阻碍所动,依然保持着队形向叆阳逼近。因为叆阳城头砌有矮墙,没有矮墙的地方也有木栅栏和战棚遮挡,所以在他们眼中叆阳城头是静悄悄的一片,根本就看不见人影儿。这让他们产生了错觉,以为明军除了会玩弄些阴谋诡计之外,早都吓的不敢上城防守了。
后金军又行了半里路,付出了数十人被铁蒺藜刺伤的代价,来到了第一道拒马和鹿砦的边缘。这里也是第一道护城壕的边缘。这时他们才看清原来拒马和鹿砦都是交错布设的,中间有三、四十步的距离,形成了一条条不规则的通道。人可以顺着这些通道前进,但是攻城器械想过去就得不断的绕弯,既费时也费力,也容易遭到明军炮火打击。
后金军直到此时也没有发现经过伪装并被大雪覆盖的护城壕。反而为了给盾车、撞车等攻城器械开辟道路,最前面的人开始尝试破坏眼前的拒马和鹿砦等物。
不料刚一上去就有人踩响了炸炮。加装了颗粒火药的炸炮威力巨大。一声巨响,里面的铁砂、铁渣、铁钉等物四下飞溅,不仅将那个倒霉蛋炸的飞上了天,连带着也把周围的几名后金军炸倒在地。
很明显这是明军故意把炸炮埋在这里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来破坏拒马和鹿砦等物。
“他娘的,南朝这帮犊子真损,净玩阴的!大伙儿都小心点儿,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走!”一名达旦章京大声提醒着其他人。他又看见有两名被炸伤的手下在地上翻滚挣扎,便想把他们救回来。
“你们几个跟我来,把他们两个拖回去!”达旦章京身先士卒,带头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可惜未走几步一声巨响,一团巨大的火焰瞬间将他吞没。
“明军你们这帮王八犊子,我操你们娘啊!”
“你们太他娘的不是人了,缺了八辈子德了!净弄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杨林,你他娘的有种给我出来!咱们面对面比量比量,用土炮炸人算什么能耐!”
后金兵们眼瞅着自己的上官被炸的血肉模糊当场阵亡,不禁悲愤交加纷纷破口大骂。可谁都不敢贸然上去把自己上官的尸体拖回来。
与这里遇到的情况类似,第一列的后金军都被拒马和鹿砦挡住,上前破障时不是踩到炸炮就是踩到铁蒺藜。阿敏见状也没好办法,下令此时全军攻城只能进不能退,否则前后相拥进退不得,不用敌军打自己就乱套了。
可以说后金军自打踏上叆阳的土地开始,上至巴雅喇下到普通士卒,被明军炸炮炸的都有心理阴影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武器防不胜防,让人恐惧万分。他们除了大骂明军和杨林卑鄙无耻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每迈出一步都胆战心惊,祈求老天保佑。
不过后金军很有韧性组织度也高。前面破障的人踩中炸炮或铁蒺藜产生伤亡,后面的人毫不迟疑立刻补上去。
一些牛录额真不惧寒冷赤膊上阵,拎着刀斧亲自冲上去破障。而达旦章京和拔什库等下级军官在队伍中不断鼓舞士气,始终保持队伍不乱不散。
最前面的后金军挥舞着刀斧极力破坏拒马鹿砦等物,可这些都障碍物都被明军用水浇透冻实了,就如钢铁一般坚硬,那是人力能轻易破坏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才开辟出几条仅供盾车和撞车通过的通道。
后金军众多的盾车、撞车等攻城器械开始向这几条通道汇集,一时间显得混乱和拥挤。同时踩上炸炮和铁蒺藜的人开始增多,把一些后金军头目气的暴跳如雷。
又是一声巨响,后金军的队伍中传来一片凄厉的惨叫声。残肢断臂与腾起的烟柱混在一起,被抛向半空中后又快速的掉落在地上,随即被其他的后金兵踩在脚下。有运气不佳的倒霉蛋被这些东西砸到身上,弄得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就好像他挂彩了一般。
“杨林你个王八犊子、胆小鬼,我非要活扒了你的皮不可!”巴雅喇位于最后面的中军,站在一辆经过改装的大车上。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卒遭受伤亡却无计可施,心中的怒火都快把他烧着了。
正如阿敏所言,大军攻城只能进不能退。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得冲上去。不过炸炮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武器确实阴损,两军未战就伤亡不断。换谁都是憋气又窝火。
巴雅喇也想过用牲畜继续来趟路,可牲畜数量有限,用完了大军吃什么喝什么?而且明军也不是傻子,怎能不对此有所动作?他看着眼前的叆阳城,感觉特别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