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深不可测

雨渐下渐停。

司徒信要给沈鸣鸢换衣裳,他为了回避,自觉地躲出门外。

他的这间小屋带着一方很小的院子。

土坯墙,茅草顶,山里的柴草做的院门。

虽然简陋,但他住着,也怡然自得。

他近来酷爱垂钓,就在这浩浩荡荡的黄河边上,盖起了这间茅草屋。

可惜最近的雨下得实在有些大。房上的茅草顶被雨冲刷得稀稀拉拉的,没有一处不在漏雨。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反倒是外面好一些。

雨从早上下到半上午,终于有一些消停的意思。

他没有摘头上的斗笠,来到院子里,去整理他房屋外墙那侧的渔具。

他的渔具有很多,大都是自己砍竹劈篾,编织制作而成。

北墙外面的几根鱼竿有一些破损,他取了一根,从怀中摸出一柄小刀,来到院中。

他搬了个小木凳,也不嫌上面雨水多,一屁股坐了下去,开始把鱼竿放在腿上端详。

鱼钩在鱼线上缠着,他还没有动手,耳朵忽然一动,斗笠下的眼神陡然变得如同一只鹰隼。

“既来之则安之,阁下鬼鬼祟祟,实在不是君子行为。若是不怀好意,休怪老夫无理。”

院子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老渔翁却没有动作。

他静静坐着,微微偏过脑袋,隔着雨幕,听外面的动静。

咻——

一道寒芒闪过。

他眼睛一眯,抬起手里的鱼竿。

手腕一抖,鱼线末端的鱼钩就被他甩出。

由于鱼竿有些折断的损伤,鱼钩甩出的时候并没有画出一个圆满的弧线。

他却好似能精准判断一样,朝着寒光闪过去。

叮——

鱼钩撞上金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枚闪烁着寒光的飞刀被打落在地。

下一刻,数道白光,如密雨银芒一样朝他袭来。

“叮叮叮叮”连响四声,鱼钩在雨中像一只轻盈的燕子。

老渔翁身形不动,却能精准控制这杆鱼竿,一时间斩落好几道暗器。

可是最后一柄飞刀,却直向他面门而来。

锋利的刀刃转瞬即逝,他却一点都不慌。

抬起手一拈,迅疾的飞刀仿佛一只乖巧的小猫崽,被他轻轻提在手中。

他从雨里站起身,凝结在蓑衣上的水结成水珠落在地上。

他缓缓转身,看向飞刀射来的方向。

那是院门口的方向,柴扉半掩,没有人影。

雨滴落在钢刃上,传来一道幽微的声音。

他耳朵忽地一动,看都没看,先向一旁闪去。

一柄软剑像蛇信一样,堪堪掠过他的咽喉。

只偏了半寸。

他的闪避,只有半寸。

软剑和飞刀来自截然不同的方向。

飞刀为诈,软剑才是杀招。

仅短短瞬息,这不速之客就从一边闪到了另一侧。

轻功了得。

可是老渔翁的武功更加深不可测。

老渔翁让过这柄软剑,也看到了握着软剑的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幽蓝相间的劲装,两个袖口被护腕紧紧扎着,是个正儿八经的武人。

他的武功路数有些阴冷,既损且毒。

他攻向老渔翁,老渔翁却稳如泰山。

手腕一抖,鱼钩划出一道螺旋型的痕迹,缠绕软剑而上。

趁着那人攻势迅猛,老渔翁不进反退,鱼钩落点赫然正是这人的胸膛。

他忌惮老渔翁的招式,赶忙抽剑回防。然而老渔翁却一改先前的好脾气。

他的招式陡然凌厉了起来,不留任何情面。

鱼钩小巧,动作又快,在雨里几乎看不出痕迹。

男人去应对那烦人的鱼钩,根本来不及再出杀招,被逼得节节败退。

老渔翁却乘胜追击,鱼线在空中绕了一个弯,缠住了男人的咽喉。

男人提剑回防,但已经来不及了。

鱼钩停在他的脸侧,脖子已经被鱼线缠紧。

稍有动弹,就会被勒到喘不过气。

这老渔翁的功力深厚,若是心情不好,运力一扯,脑袋说不准都要搬家。

他只能束手就擒。

老渔翁缓慢地走上前来,眯着眼睛看他一眼。

“寒羽。”他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寒羽大惊,瞳孔微微颤抖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渔翁不屑地“哼”了一声。

“玄贞营的少主对老夫尚且客客气气,你一个做部下的,怎么这样不懂礼数?”

寒羽:!!!

他发现少主的踪迹,跟随老渔翁来到这里,原以为可以打发了这人救出少主。

没想到几招下来,反而成了老渔翁的掌中猎物。

寒羽自诩武功不低,在玄贞营是一等一的高手。

虽然比不上全盛时期的少主,但比起统领祈月,已经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想到,被一个老渔翁轻轻松松制服了。

他有一些不甘,又有一些害怕。

他硬着头皮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你须得放了我家少主,否则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老渔翁最后一次抖手腕,缠在寒羽脖子上的鱼线往反方向旋转,被迅速解开。

鱼钩像一只归巢的鸟,乖巧地回到老渔翁的手中。

老渔翁不屑地笑了笑:

“就算你化作厉鬼,依旧是老夫的手下败将,又怎么能不放过老夫呢?”

寒羽:……

他说的对。

老渔翁的武功不知道了哪种境界,即使自己,都没有机会过招,眼下只能让他为所欲为。

他嘴上却不肯服输,说道:

“老头,你不要觊觎我家少主,我家少主武功深不可测,小心他……”

“寒羽?”

声音打断了寒羽的狠话。

司徒信急匆匆从房间里摸了出来。

河里救人,又灌注内力,如果不是老渔翁的那枚丹药,他可能早就魂归天外了。

现下他的脸色也不好看,惨白惨白的,像一张纸。

吐息混乱,步伐虚浮,分明一个病殃殃的形象。

那里“深不可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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