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萧淼清在回头之前先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大师兄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具体听去了多少,但能肯定的是张仪洲此刻的声音里带着薄怒。

萧淼清僵直着后背慢慢转过身去面向张仪洲,忐忑不安地开口:“师,师兄……”

萧淼清大约无感,然而身为魔族,闻淳却清晰感觉到此时张仪洲身上的危险气息,叫闻淳只觉无数锋芒刺来,使他本能地站立难安。

但闻淳还想为萧淼清说话,然而远不等他筹措好词汇组成话语,张仪洲扫视的目光望过来,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闻淳的咽喉,叫他瞬间明白当下自身难保的处境。

他刚才是在劝萧淼清离开,远离张仪洲,这无疑犯禁了。

与其闻淳想给萧淼清说话,事实是萧淼清在这才是此时闻淳性命无忧的关键。

萧淼清知道自己这会儿必然要挨收拾,因而期期艾艾叫了声师兄后,立刻回头对闻淳说:“我和我师兄说几句话,你先到别处逛逛去。”

挨收拾的事怎么好叫旁人看见,多跌份啊。

闻淳本觉得自己方才被瞬息之间拖入了一重炼狱幻觉里,被萧淼清的声音叫回了现实中,才发现不过刚才几息功夫,自己背后已经冷汗涔涔马上要湿了衣襟。

不过闻淳看向萧淼清的目光仍旧有一丝犹豫,还是萧淼清背过脸冲他挤眉弄眼又摆手,示意他快走,闻淳这才迈开步子,略有些虚浮踉跄地走了出去。

他们刚才说话的地方本来就是一处客人不来的偏厅,闻淳一出去,当下只剩萧淼清与张仪洲二人。

萧淼清现在当然不敢脚底抹油,他率先开口为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定下基调:“师兄,我刚才都是胡说的,你一定不会往心里去的吧?”

先将自己的期盼抛出去,也许对方碍于面子就会接受他不往心里去的预设。

然而这回萧淼清显然打错了算盘,张仪洲步步靠近,步步威压,没一点要和萧淼清客气的意思。

在张仪洲的脚步停下之前,萧淼清破功垂头丧气地先认错:“师兄我错了。”

沉默许久的张仪洲终于开口问他:“你先说说你错在哪里?”

这问题实在问得狡猾,萧淼清心中龇牙咧嘴想咬人,面上却不敢显露。

他要承认得少呢,师兄要罚他,他要承认得多呢,师兄更有理由罚他。

萧淼清揣度了片刻,支吾道:“错了许多地方了。”

他说着抬起头看张仪洲,与张仪洲冷冷的眸子对上,知道自己这样的回答应付不过去,若不再老实说就要吃排头了。

老实交代之前,萧淼清先下了个时间界定:“暂先说今日的错。”他顿了顿又抱着侥幸心理问张仪洲,“师兄,我都说了你就不罚我成不成?”

若追溯起来,他还在云瑞宗的时候也用过一些小心思的,哪能桩桩件件都讲来。

张仪洲不置可否:“你先讲来。”

萧淼清为了躲避师门召回,会不会跑,张仪洲压根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明明萧淼清去连续两日去见了鲛人,却要撒谎隐瞒。

鲛人虽然天生美丽又擅长蛊惑,但萧淼清并没有受到控制。即便如此,他还是连着两天跑出去见那只鲛人。

也许有那么一丝可能性,萧淼清喜欢那鲛人。

这个念头在张仪洲的心间一闪而过,却瞬间叫恶念抓住机会,攥夺去部分控制权。

因为恶念的存在,张仪洲希望萧淼清远离自己。也因为恶念的存在,张仪洲发现他根本无法忍受萧淼清远离自己的时候将目光投注于别人身上。

这心间的一道缝隙迟早会叫恶念抓住机会攀援而出,张仪洲知道这点却无法自控,也许是他和恶念的融合早已经超出了自己预想。

“刚才我和闻淳说话时起了吹牛的心思,很不应该,”萧淼清低头看着砖面,看似老实巴交,但句句夹带私货,“因为我把师兄形容成了不关心师弟去向的冷心之人,其实按照师兄的性子,都不忍心打我骂我,怎么会忍心我一个人跑到外面呢?”

他说话间时不时抬头瞟一眼张仪洲的神色,发现自己在说完这一串以后张仪洲的面色也没有多少改变,萧淼清只得继续陈列自己的罪状:“还有就是,如果师尊叫我回师门,我一定是要回去的,怎么能够因为不舍得师兄们的关爱陪伴,不愿意回宗门冷冷清清,就生出偷偷留在人界的想法呢。”

这样说完,萧淼清自觉差不多了,可张仪洲依旧一副等他全部坦白的样子。

萧淼清心中就顿时有数了,大师兄必然是知道偷溜出去见斩星的事了。

他见风使舵迅速开口:“当然了!我前面说的那些话,和我现在要说的最大罪状比起来,那都算不上什么的,我最大的问题是不该瞒着师兄偷偷去见鲛人,还意图在师兄面前蒙混过关。”

这总差不多了吧!

萧淼清坦白到这里,已经觉得没什么好讲,摆烂地抬起头来,一脸“我都把自己肠子掏出来给你看啦!”的诚恳之态。

张仪洲无法否认他根本不能对萧淼清下狠手,甚至连重话都难讲。萧淼清不过是坦白了见鲛人的事,再摆出可怜的样子时,他已然有一丝心软。

恶念循着张仪洲的瞬息犹豫,一时从被压制的状态中爬出来,短暂接管了张仪洲的身体。

萧淼清砸吧了下嘴,刚才他说那么多话嘴巴都有些干了。

萧淼清本来觉得自己都这么老实了,大师兄怎么都满意了吧,然而没想到张仪洲再开口时语气丝毫未暖,反而语气玩味地问他:“鲛人好看吗?”

好看吗?那当然好看。

但萧淼清审时度势,觉得这句好看说不得。

张仪洲见他不言语,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你知道鲛人每次看着你时会想什么吗?”

此时换张仪洲说话多,萧淼清却一下不适应起来:“我,我不知道啊。”

萧淼清心想,我又不是鲛人肚子里的蛔虫。心里虽然反驳,步子却很老实地往后又退了半步。

刚才张仪洲冷脸的样子没有叫萧淼清很害怕,可现在张仪洲脸上有些若有似无的笑容,萧淼清反而通体毛毛的。

“他会想一口口将你吞下去,又吐出来,再摆弄成他最喜欢的样子,无所谓你的哀乐喜怒,只一遍遍求他自己的欢愉,因为鲛人就是那样一种被欲望驱使,从根骨里散发出无尽兽性的野蛮品种。”

萧淼清已经完全呆愣住,张仪洲的步步靠近,叫萧淼清的后腰抵住了偏厅中的一张八仙桌,被厚实的桌板挡住去路,叫张仪洲的一只足尖踏进了自己的双脚间,距离近到不能再近。

但真正让萧淼清一时无法反应过来的是张仪洲提起鲛人时候的语气,那样睥睨,好像是高高在上的王正在俯瞰贱民。

而他好像是正在被君王巡视的领地,如此被动。

感受到张仪洲的手搭上了八仙桌角,萧淼清身处的空间愈发受到压缩,他硬着头皮说:“是我冒险了,我的错。”

无论萧淼清现在感觉到多么悚然,但大师兄只是在提醒我独自去见鲛人的危险不是吗?

然而萧淼清无论再怎么自我说服,他的脸上总归流露出一丝怯然。

这些微外露的情绪落入张仪洲的瞳仁中,再由传递到他的脑海深处,成了唤醒他的一股推力。

恶念还不等再往前一步,他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控制感。

恶念扶着八仙桌角的手紧紧一收,在他被张仪洲收束进躯体内的瞬间,爆发出的挣扎叫厚重的八仙桌轰然被捏成细分。

萧淼清毫无防备,身后一下没有了依托,人往后仰倒,屁股闷闷砸在了地砖上,顿时摔了个七荤八素,什么情绪分析都顾不上了,能感觉到的就是屁股好痛。

“哎呦喂!”萧淼清撑着地坐起来,一时没马上立起,他哭丧着脸看着才回神般的张仪洲,气愤道,“我就不该相信你说的不罚我!”

这还不如罚他呢,直接毁了桌子,叫他摔这么大一个屁股墩算什么阴招!

萧淼清躲开张仪洲伸过来要扶他的手,气哼哼爬起来。

张仪洲也没料想到会这样,手停在半空,听见萧淼清企图混淆视听的话,不免又说:“刚才是我意外出了错,但我何时说了不罚你?”

萧淼清听出张仪洲话语里的无奈,抓住这一丝对方情绪软化的时机:“我都这样了你还要罚我!”

他满脸气呼呼,但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只要我假装生气,率先占领道德高地,我就可以成功化解这次危机。

果然,在萧淼清的胡言乱语下,张仪洲又沉默了。

萧淼清趁机捂着自己的屁股挪到偏厅门口,在门口停了停,看见张仪洲没有开口阻拦的意思,这才一扭头,假作十分生气的样子摸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的萧淼清还在房门口偷偷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听见张仪洲似乎后脚回了房间,他这才放心许多。

摸摸自己受伤的屁股,长长松了口气。

萧淼清倒是相信张仪洲不是故意的,大师兄一向坦坦荡荡,要罚他有百八十种光明正大的理由,故意捏坏桌子叫他摔跤的事做不出来。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刚才大师兄实在是太生气了,气得失去了理智,才出了这样的岔子。

他的确是因为斩星柔弱的样子,而忽略了鲛人的本性,大师兄会责备也很正当。

如此一想,萧淼清倒是庆幸桌子碎了呢。

否则他哪里来的下台阶,能躲过盛怒的大师兄的惩罚啊。

萧淼清正趴在软榻上对着自己的屁股施法疗伤,摔痛了不过是些淤青,多施几次浅层治疗术也就好了。

为此在张仪洲来敲门时,萧淼清还颇为硬气地回了一句:“我的屁股不用你弄!”

说完其实就差瑟瑟发抖了,唯恐让张仪洲看穿他假装出来的虚空高地。

好在此言一出,张仪洲虽动作一滞,片刻还是说:“那师弟好好休息。”

总算总算,萧淼清抚着自己心口,大师兄一般不会记仇,这次恐怕又叫自己混过去了。

不过在晚上其他师兄们回来时,萧淼清还是装了装,一副已经收到大师兄严惩的样子。

如此一来,邵润扬他们果然帮着萧淼清说了几句好话,愈发稳固住萧淼清已经接受该受的处罚的形象。

第二日一早,萧淼清的屁股也不疼了,神清气爽正要迎接新一天,然而推开门又看到了站在廊上的张仪洲。

妈呀,萧淼清心中惊呼,可是表情上还揣着高冷,很矜持地压着声线道:“师兄。”

全身都是受害者的高贵,实际上分分秒秒都准备好被戳破后滑跪的姿势。

“还痛吗?”张仪洲问他。

萧淼清点到即止地装:“还能忍。”

他又揣度着问张仪洲:“师兄在这儿干什么?”

“等你。”张仪洲说,在萧淼清瞬间微妙的表情里,并不戳破他,“这两日你跟我一道进出。”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萧淼清的脸垮了,但也不能说其他什么。他不知道张仪洲这些天在做什么,但想想其他师兄们似乎对神君很不感兴趣,萧淼清便预设张仪洲也是如此。

然而没有想到,张仪洲带着他到了兰通城外空旷的官道上,然后才告诉萧淼清:“兰通城的民俗的确有怪异之处,今日我们要去的是我前些日子去过的一个村落,那里距离兰通城并不远,但无论重症轻症,村民都不愿到城里看大夫。”

萧淼清听见张仪洲与自己有差不多的怀疑,眼睛亮了几分,又听张仪洲说:“说起大夫,你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

萧淼清先是一怔,顺着张仪洲的问题往下想,忽然灵光一现,然后他惊愕地说:“我没有在城里见过医馆!”

云镶城中的医馆虽然也不多,可总归有够萧淼清换钱的所在。然而仔细想想,他在兰通城城东城西,城南城北闲逛,记忆中却找不到一所人族的医馆。

这可实在离奇。

萧淼清瞬间忘了其他恩怨,目光灼灼地看着张仪洲说:“那这是为什么?”

“他们几乎人人信那位神君,据说有什么急症都可以向神君祈愿,倘若心诚,什么病都可以药到病除。”

“可心诚与否如何断定?”萧淼清自问又自答,“是信仰的力量!”

神明在当世的重要力量来源就是民众的信仰,信仰之力越多,神明的能力也越大。

而任何真正的神明都不会叫信众将生死大事依托与诚心信仰与否。

倘若大师兄查到的是真的,那这位神君无意是个邪神了。

萧淼清想到那个叫丫头的小姑娘,难怪她的弟弟一生病,父母先想到的是将女儿献祭给神明。有什么比将亲骨肉献祭出去更能表达诚心的呢?

张仪洲在此之前已经在周围许多村落探访,用的都是仙医的名头。他们学道虽不是人人都想邵润扬那样专研于丹药,然而人体经络滞塞与否,用灵力一试就知道,很多时候都会为普通百姓查看身体。

萧淼清见事情有了新的头绪,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张仪洲一道去看看。

他们御剑而行,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地方。

萧淼清跟着张仪洲进村,面上和善,双目却在不经意间将村落的样子与村民的状态都基本看了个遍。

这村子大约百来户人住,村头到村尾不消多久就能走完。

从表面上村子没有什么异样,大人都在耕种,小孩有帮忙的,也有玩耍的。而村口还坐着几个年迈老人,懒懒散散晒着太阳。

面对外来的张仪洲与萧淼清,他们也都是和善而欢迎的目光,时不时有主动上前搭茬询问的。

有几户人家显然是上次就和张仪洲说好这次诊脉的事,已经有大人迎出来。

见张仪洲身后还跟着萧淼清,还笑问萧淼清的身份。

“这是我大师兄,我师兄带我出来长长见识的。”萧淼清弯起眼睛笑了笑。

他本来是个半大少年样,一笑起来更叫人不防备。

张仪洲在屋里给他们看脉,萧淼清就在院子里转一圈,有时走到屋外再假作好奇地看看。

等如此过了三户人家,走到村尾位置,张仪洲再要去一户人家的时候,同行的村里小童就紧张起来。

“道长们不要去那家,那家人心不诚,不是好人咧。”五六岁的小童一开口便是心诚不诚的话。

萧淼清心中有些不舒服。

张仪洲面色不改,语气平和地对拦在他们面前的小童说:“信与不信是他的事,我行我的好事,上天是看在眼里的。”

这话照理一般这么大的小童应该听不太懂,然而张仪洲的话音才落,小童面上就绽开笑容,给张仪洲让了路。

萧淼清虽然好奇,不过没有在这个时候问张仪洲,只是随着张仪洲走近屋里。

院子里有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男子,一见到张仪洲就迎了过来,殷殷切切地喊了一声:“道长!”

那串跟屁虫般的小童此时一哄声跑远了,好似这中年男子身上有瘟病似的。

张仪洲点了点头说:“病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中年男子一叠声应是,将张仪洲与萧淼清带入矮小的主屋里。

主屋中只摆了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消瘦的老人,时不时传出一阵咳嗽声,屋里更有一股消散不去的脏臭怪味。

张仪洲毫不介意地在床边坐下,将指尖搭在了老人手腕上。

萧淼清则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在床尾找到了一张矮小的桌案,桌案上摆着神君像,只不过除了神君像以外连半点果品都无,更不说燃香了。

似乎是察觉到萧淼清盯着神君像的目光,中年男人看过来,目光中有些忐忑局促,侧过身想要拦住萧淼清的窥探,然而足下一时失了脚,提到了那桌案边沿。桌案本来就残破,一下被踢歪了,神君像差点歪倒坠地。

中年男子的表情在这瞬息间产生了猛烈地变化,好像有极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人猛扑过去将神像捞进怀里,总算没摔破。

萧淼清往前一步,伸手将他拉起来,口中不经意说:“人小心别摔了,万一摔伤可怎么办?”

中年男子脸色发白,心有余悸地说:“人摔了也比摔了神君像好。”

“怎么?”萧淼清问。

中年男子喃喃道:“倘若摔了神君像,那……”他的脸色告诉萧淼清,如果神君像遭到损坏必然有很恐怖的结果,但是男子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后面的几个字全吞入了嗓子眼里。

再抬起头看向萧淼清时已然把话头全都收住,只是对萧淼清感谢地笑了笑:“谢谢小道长,我并没有摔到。”

萧淼清松开扶他的手,沉默地看着中年男子将桌案扶正,小心试探过桌脚的稳固程度,然后才恭敬地将神君像放了上去。

而张仪洲此时诊完了脉。

老人并没有其它什么严重病症,纯然是由饥饿引起的体虚无力,加之卧床久了有的一些褥疮。

张仪洲从袖中拿出荷包,排出一些碎银两递给男子:“等我再写个方子给你,照着先吃一个月,若有缓解便有转机。”

男子千恩万谢地接了,有些难堪地自白道:“还是我没用,种不出好粮食,卖不上价钱,叫我爹跟着我受罪,若是我能有余钱买些供品供给神君,我爹也不至于如此。”

萧淼清愕然,没想到这里的百姓迷信至此,正要说话,张仪洲藏在袖中的手却不动声色地捏住了萧淼清的手腕。

萧淼清会意,将自己的话暂压在了心中。

张仪洲宽和地说:“不必太自责。”他将方子写好留下,这才跟着萧淼清走出院子。

方才一哄而散的小童们又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说:“道长们不该去他家的,我爹说他家信得不诚才生病的。”

“我们平时都远着他家咧。”

萧淼清平时觉得孩子乖巧可爱的多,此时对这几个孩子却心生烦闷,口中说道:“好了,你们自去玩吧,我和我师兄要走了。”

孩子们的话叫他一打断,也觉察到一丝无趣,哼唧着走开了。

萧淼清和张仪洲一直走到村外,确认后面没有村人了,萧淼清才得机会问张仪洲:“师兄怎么一句话就叫那些小童散开的?”

张仪洲说:“我前些日子来就发现,他们村中很信奉神君的村民口中常念叨的就是‘上天会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萧淼清了然,所以师兄故意那么说,叫小童以为他们也信神君,才得了进屋的准许。

这事实在可笑,不仅信得不“诚”会叫同村人排斥,就连父亲那样重病卧床,在得到救治机会的时候,男子第一个想法是先反省自己屋里供奉神君才使得父亲如此,甚至在神像有稍微受损的可能时就差吓得魂飞魄散。

萧淼清想到了昨天离开前斩星提醒自己的那句话。也许那句话有很多意思,但萧淼清现在感受到了其中的一众。

小心表象之下的欲望。

表面上很平和宁静的村落,实际上却因为自己的信仰而成了村民都未发觉的扭曲癫狂之状。

受欲望支配的何止此地,这村落恐怕也只是某个小小的缩影罢了。

萧淼清想到了兰通城中不日将要举行的十年一次的神君祭祀。兰通城的街头巷尾不无萦绕着祭祀前的欣喜与热情。

但倘若他们祭祀的是这样一个一味剥夺信仰之力,而枉顾信众的邪神,那这究竟是盛世之景还是末日狂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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