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衡权共事

秦王心中本来便欲对刘道和、王景略二人委以重任,如今见他们各自主动请缨,自然没有不许的道理。只是暨阳郡的防务此前都是由霍山侯杨君爱主管,而若是完全按照朝廷此前的任命,此地的军政民生则应是岳万里、傅燮等人一同管理。

目下虽然刘、王二人虽有理事之心,秦王也有顺水推舟之意,但是在这个时候,真正能下决定的人,却并不是他们。顾霄霆心中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微微颔首之后也并不多言,倒是目光中带着探询之意,转头向杨君爱、岳万里、傅燮等人看去。

按理说,这世上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住权力的诱惑,更何况此时他们已然手握权柄,即使咬定牙关拒不同意,顾霄霆纵然是国家亲王,也不好强自与之相持。

但是此时的杨君爱等人似乎是事先便商量好了一样,都对秦王目光中的疑问立即做出了回应。

先是杨君爱故作讶然道:“殿下,你瞧本爵作甚?本爵不过是一武人,平日里只会掌兵作战,至于谁主管本郡兵事,我却并不十分在意,只要咱们能强将士、得胜利,由谁去主管兵事,那还不是都一样?”

岳万里也紧随其后,抱拳向众人道:“连霍山侯爷都如此说了,末将此前不过是一个军中校尉,如今虽被陛下看重,赐予更高职务,不过说来惭愧,现下,我就连自己所部五营都招募不满员,又怎么好在其他事情上说三道四?”

至于傅燮,一来他与顾霄霆本为一师之徒,只是这份香火情便不是他人可比;再则他此时尚还甚为年轻,手中握有一定权柄自然是值得夸耀之事,但每日忙里忙外,也实在教他有些焦头烂额。故而他此时也并无异议,反而道:“刘先生等人比我年长,经验自然也比我更加丰富,能有他们主管事务,我心中自然只有高兴。”

秦王见诸人都如此表态,目光中满意的神色一闪而逝,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当真夺去谁的权力,只是满面堆笑着应道:“诸位何必过谦?咱们这暨阳郡能在北戎的眼皮子底下屹立不倒,城中每个人都是为国出力的英雄好汉,此刻咱们若总是单独倚仗某个人,只怕反倒不利于日后对敌。当然,咱们可也不能使贤才无用武之地,白白让能人在自己眼前溜过,这样罢,刘、王二位先生和杨侯爷等人,都有主持大局之权。”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众人心中却都是一震,自古来能够有决定之权的,都是只有极少数人,哪怕是在一伙士卒里,有权力处理各种事务的,也只有伙长一人而已。

但是照秦王方才所言之意,竟是在说无论是刘道和、王景略、还是杨君爱等人,都有主事之权,再若加上他这位皇子秦王,此刻暨阳郡中倒是有了六七位“主事之人”。如此安排,若是真遇上什么事情发生,那么这暨阳郡中,到底由谁说了算呢?

疑问之下,叶珏虽然身上带伤,还需静养,却还是不顾伤痛,出列问道:“殿下,若是以你所说,一旦他日敌军再来攻打暨阳郡,城中之事,到底寻谁处置,各方守备,又究竟由谁决定?”

顾霄霆转眼望去,见他此刻虽能自行出班咨事,但此前究竟伤得不轻,面色仍是有些苍白,当下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寻个座位安坐,继而答道:“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到时你无论是来寻我,还是去寻杨侯爷,亦或是去找刘先生等人,都是可以的,他们也都有决定应对之策的权力,不拘是谁,都可做主。”

叶珏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此时自己却也实在不明白秦王这般安排的意思,只要悻悻然地退回原处,不再多说。

只是他虽是不明白其中道理,但是刘道和、王景略等人却是看出了如此安排的好处所在,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说了句:“这位殿下好生厉害,竟然能在此时做出如此安排,倒当真是令人更要刮目相看了。”

须知无论是霍山侯杨君爱,还是刘道和、王景略等人,依照各人能力而论,都可说是超凡之才,他们胸中的才具,也都原非这一城一地可以限量。此时若要在他们众人强行分出个高低上下,只怕就是讨论个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有一个确定的结果。

但是秦王方才做出的安排,却是明确了诸人并重的意思,让他们都能够有足够的权力,去最大化地释放自己的能量。如此一来,既少了众人各自不服、抵牾之心,又能够让他们都为暨阳郡的守备做出最大的贡献,想比之下,这反而是此时最能够集合众人之力的法子。

而且按照这等安排,一来尊重了当今天子对暨阳郡的安排,明面上看来,主事之人还是原本由天子指定的那些人,朝中各人自然也不会有所不满;二来在暨阳郡中贤才们,在实际行事时却也有了足够的资格,去对城中诸事做相应安排,如此一来,自然各人心中也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秦王作此安排,便是将整个暨阳郡的权力在无形中作了相应的制衡,几位共事之人,都可互相平权,又可互相合作,却避免了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他的安排对于刘道和、王景略等人来说固然是拔擢重用,可是对于杨君爱等人来说,却也不曾忽视,让他们依然保留原本的职权,在这等情形之下,他们自然也不会对秦王的安排有什么不满。

正是因为秦王方才这些安排之中,有着这般的暗含意思,此时在场众人中,自然谁都说不出什么反对之言。其中王景略更是因此对秦王有了更深的一层认识,不由得转头凝视着顾霄霆年轻的脸庞,心中暗道:我先前只道这位殿下平素并无明主之名,却不料如今看来,当真是有明主之实,上天让我辅佐于他,并不算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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