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廊就到了花园,远远就看到执夏一袭浅鹅衣衫伫在桃树花荫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执夏?”我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呃!”执夏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我,“呼”的出了一口长气,放松的拍了拍胸口。
我偏着脑袋,笑问道,“你在这里做……”
一语未完,她忙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我依言住口,眼睛已越过她的肩头往她刚刚所望的方向望去。
只一眼,我便了然。
月季花圃里,晚娘素白衣衫,衣袂飘飘,貌美而柔弱,画川青衣窄袖,玉带环配,娟秀而挺拔,两人并肩而立,笑语嫣嫣,实是一对璧人。
我撇撇嘴,“做作。”
执夏轻叹一声,垂下了眼睑,满脸忧虑、失望之色。
我难免心疼,嘴唇动了动,几乎忍不住告诉她,画川与晚娘不过是逢场作戏,又因为知道这涉及到扶苏的计划,担心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便咬牙忍了下来。
口中的话转了个弯,变成了“她不过是受了伤,画川才对她多几分照顾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了。”
执夏反而更加郁郁,抬头看看晚娘,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微不可闻的小声嘟囔,“她确实好看……比我好看……若我是画川,也定然喜欢她的。”
我皱眉,晚娘的样貌在人界这些女子当中,自然是能算得上佼佼者的,但是,若光从样貌这一点上来看,执夏其实是并不输她的,执夏这样说,未免有些妄自菲薄。
“你……”我正欲说话,花圃那边的晚娘不知是脚滑还是怎的,娇娇柔柔的“哎哟”一声,身子一歪便撞进了画川的胸膛。
画川忙扶住,温柔说了句,“小心。”
晚娘素手纤纤,轻轻按在画川的前襟处,似乎想借力站起来,但又好像实在虚弱得很,用了几番力气后也没站端,还是半倚靠着画川。
我咬牙切齿,又骂了一声,“做作!”
一直抱着披风站在旁边的清月忙迎上去,急得脸色微红,“姐姐,你别逞强,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晚娘额上已聚有密密的细汗,看起来已然体力不济,闻言却不急着说好还是不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画川,乖乖巧巧的等他发话。
画川垂眸思量,最后还是选择摇头,“不行,我昨日强行封住你的血脉,才救回了你,此刻血液还未畅通,现在若不多行走的话,一旦血液堵塞,之后恐怕会留下很多问题,于你实在不利”
晚娘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但眼睛却明亮好看得如星子,静静听画川说完原由后,温顺的点了点头,扭头对清月微笑着说,“不碍事的,我且再多走会儿。”
清月有些犹豫,“可你……”
“无妨。”晚娘目带安慰的轻轻摇头,继而目光一转,万般媚态的看向画川,柔声道,“我听公子的。”
我心中咯噔一下,有点替执夏心虚,光从相貌上来说,执夏却是胜过晚娘,可从做女人以及诱惑男人的技巧上来说,执夏又要输她一截。
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必我是个男人,也会对她心生爱怜,一不小心就栽进她的温柔乡里去。
画川微微蹙眉,面上露出几分看似真切的关心与心疼,连我也分不清楚真假。
他柔声道,“不如,先到凉亭里去歇歇吧?”
清月眼睛一亮,忙附和道,“是是是,先休息休息吧,慢慢来。”
“这……”晚娘面露犹豫,又似乎还想坚持。
画川已伸手将她横抱起来,不由分说的举步往一旁的石亭走去。
晚娘“啊”了一声,忙牢牢抱住了画川的脖子,不经意与画川对视,立刻羞红了脸。
我暗叹不好,忙扭头去看执夏。
她已经彻底沉下了脸,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樱红唇色渐褪,逐渐被苍白失血的颜色所代替,一双手将左右两边的裙摆揉出深深的折痕,微微有些发抖。
该死的画川,你可是知道她的真面目的啊,可别傻兮兮的陷进她的圈套去。
“跟我来。”我忙拉着执夏退到了假山后去,并引着她在迎春花的花荫下坐了。
眼不见为净,还是先退为妙。
刚坐下,执夏眼中便不受控制的滚下两串泪来,又在我出言安慰之前,率先用手背抹去了泪痕。
她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生生将眼中薄薄的雾气压了下去,故作释然的说,“没关系没关系。”
我很心疼,忙握住她的手安慰,“你别胡思乱想了,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遭。”
心里想,找机会一定要将事情的原委告诉给执夏知道,免得她总这样惶惶不安;又想,还要找机会和画川单独说两句话,警醒警醒他,让他记得晚娘对他不过是有目的的虚情假意,可千万别放错了真心。
“嗯,你放心。”她回握住我的手,扬唇笑了笑,貌美如春蕾,眼中哀色却如冬日冰雪,她自我安慰道,“她不过一个凡人而已,须臾数十年,我有千千万万年呢,怎么可能磨不过她?”
我轻叹一声,算了,现在再多费口舌安慰也无济于事,等执夏知道实情后,就什么都好了。
可是……我心中又隐隐涌出一瞬不安,没了晚娘,事情当真就好了吗?
……
晚娘已经在小院里住了五天,还有七天,为期三天的大莽法会将正式拉开帷幕。
日子看似无波无澜的缓缓过去,晚娘与清月是两个合格的客人,规规矩矩的守在画川的小院里,偶尔到花园、前厅活动,遇到人也都是毕恭毕敬的,平时有什么事儿,也都是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
但也因为这样,她们几乎没有露出什么可疑之处来,难免让我心中有些隐忧,也不知画川他们探清楚晚娘两人的目的没有。
我找着机会将晚娘等人的底简要的与执夏说了说,她果然欢喜,但见到画川与晚娘亲密相处时,也难免脸色不虞,我又再三叮嘱她,让她对晚娘的态度不要出现大的变化,以免惹人怀疑。
她也省得事情的重要性,为免暴露,平日也尽量躲着晚娘。